在官法戒录 清 陈弘谋辑
在官法戒录 清 陈弘谋辑
在官法戒录 (清)陈弘谋 辑
●目录
序
卷之一
卷之二
卷之三
卷之四
●在官法戒录序
天下之人无过善不善之两途而人之慕乎善而远不善也则不外于法戒之两念予有四种遗规之刻盖冀天下人无男女少长贵贱贤愚均有所观感兴起见善者而以为法见不善者而以为戒也云尔既又思之人有在四民之外势所不能无而又关系民生之利害吏治之清浊不可以无化诲者则官府之胥吏是也古者三百六十之属皆有府史胥徒府掌廪藏者即今之库吏也史掌文案者即今之吏典也胥即今之都吏为徒之什长徒即今之隶卒也是为庶人在官其禄同于下士其田在远郊之地充人掌之春秋月吉读法书其孝友睦婣得与于乡举里选之列故当时僚隶舆台之守法循分岂惟风俗之醇抑上之人教养成就之有其具也秦燔诗书人以吏为师汉制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许为吏当时刻史守相自辟其属恒求其贤者以为吏而进达之而吏亦皆朿身自好以蕲不负上之知故一时名公巨卿起家掾吏者不可胜纪两汉吏治最为近古非由吏之得人而然乎魏晋而后流品遂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吏始不得与清流之班沿及隋唐以降科贡之势重而吏之选益轻矣然国家设官置吏官暂而吏久也官少而吏众也官之去乡国常数千里簿书钱谷或非专长风土好尚或多未习而吏则习熟而谙练者也他如通行之案例与夫缮发文移稽查勾摄之务有非官所能为而不能不资于吏者则凡国计民生系于官即系于吏吏之为责不亦重乎而为吏胥者类皆有机变之才智不能安于畎亩耕凿之朴以来役于官因盘据其间子弟亲戚转相承授作奸犯科相习熟为固然而不知礼义之可贵为官者亦多方防闲之摧辱之几若猛兽搏噬之不可驯扰夫防之愈严作弊亦愈巧摧之愈甚自爱之意愈微将嚣然丧其廉耻之心以益肆其奸猾狡黠之毒官吏相蒙国计民生于焉交困而贪昧陋劣之员受其牢笼牵鼻沦胥以败也又不足言矣昔刘晏以吏人不可用谓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我国家立贤无方吏员一途咸有进身之阶惟其才之所宜未尝限其所至则固有荣进之可期矣即或不尽荣进而其爱一时之小利必不如其爱身家子孙之大利更不如其畏身家子孙之奇祸今试语人以于公治狱之阴德而子孙驷马高车充溢门闾未有不欣然慕效者也语以王温舒舞文巧诋奸利受财而鼻至于五族未有不悚然易虑者也特无以提醒之迁善远罪之良心无缘而动耳上以君子长者之道待人而人不以君子长者之道自待者非人情也矧吏胥多读书识字粗知义理习典故明利害视田野之愚氓闺门之妇孺其化诲当更易易为官者方日资其心思才力以成其政治而顾视为化外之人不一思所以化诲之听其日习于匪僻于心何安而于事又宁有济乎余于听政之暇采辑书传所载吏胥之事各缀论断裒为四卷名曰在官法戒录广为分布以代文告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观是录者善恶灿陈荣辱由巳何去何从必有观感而兴起者矣
乾隆八年夏四月粤西陈弘谋题于豫章使署
●在官法戒录卷之一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总论
◆总论
太公阴符曰。治乱之要。其本在吏。吏有重罪十。一、吏苛刻。二、吏不平。三、吏贪污。四、吏以威力胁民。五、吏与史合奸。六、吏与人无惜。七、吏作盗贼。使人为耳目。八、吏贱买贵卖于民。九、吏增易于民。十、吏震惧于民。夫治者有三罪、则国乱民愁。尽有之、则民流亡而国不可守。又曰、为吏守职。为民守事。各居其道、则国治。国治、则都治。都治、则里治。里治、则家治。家治、则善恶分明。善恶分明、则国无事。国无事、则外不怀怨。内不徼争。 【 后汉书注】
周官自府吏胥徒、以至鄙师县正之属。皆所谓吏也、太公所言十重罪、已尽后世作吏之弊。天下治乱。实基于此。为吏者、当知已与命官、虽有尊卑、其为民生休戚所系则一、不可不自勉也。
王仲宣曰。大凡执法之吏。不窥先王之典。缙绅之儒。不通律令之要。彼刀笔之吏。岂生而察刻哉。起于几案之下。长于官曹之间。无温裕文雅以自润。虽欲无察刻、弗能得矣。竹帛之儒、岂生而迂缓也。起于讲堂之上。游于乡校之中。无严猛断割以自裁。虽欲不迂缓、弗能得矣。 【 本集】
为吏者。熟悉律例。可以断狱决疑、此用其所长也、若用以舞文、或务为深入、则流毒便不可当、非法之有弊、乃心之无良也、可弗戒与。
范蔚宗曰。曾子云、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衿而勿喜。夫不喜于得情、则恕心用。恕心用、则可寄枉直矣。夫贤人君子断狱、其必主于此乎。郭躬起自佐史、小大之狱必察焉。原其平刑审断、庶于勿喜者乎。若乃推已以议物、舍杖以探情。法家之能庆延于世、葢由此也。 【 后汉书郭躬传论】
狱吏虽微、而其操生杀之权、与大吏等、且凡狱之成、皆以初上之狱辞为据、轻重出入之间、尤不可以不慎也。范史论郭氏之兴、而归本于察狱平刑、哀衿勿喜、其所以示劝者深矣、
刘公非曰。东西汉之时、贤士长者、未尝不仕郡县也。自曹掾、书史、驭吏、亭长、门干、街卒、游徼、啬夫、尽儒生学士为之。才试于事、情见于物、则贤不肖较然。故遭事不惑。则知其智。犯难不避、则知其节。临财不私、则知其廉。应对不疑、则知其辩。如此、则察举易、而贤公卿大夫、自此出矣。 【 文献通考】
曹有东西曹、功曹、贼曹、诸名。如今之各房科是也、掾者、属吏之称、书史、主录记、驭吏、驭车者、亭长、收捕盗贼、游徼、循禁奸盗、啬夫、主赋役、平争讼、街卒、如今之巡兵、门干、门下办事小史也、此皆近世所称为贱役、而古昔则儒生学士、往往为之、诚以人之树立、各视其志、不系乎职之贵贱耳。汉公卿多起小吏、而两京人才之盛、吏治之隆、后世莫能及、岂不可慕而可法哉、
蘓东坡知徐州、上言。汉法、郡县秀民、推择为吏。考行察廉、以次迁补。或至二千石、入为公卿。古者不专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黄霸起于卒史。薛宣奋于书佐。朱邑选于啬夫。邴吉出于狱史。其余名臣循吏、由此而进者、不可胜数。唐自中叶以后、方镇皆选列校以掌牙兵。是时四方豪杰、不能以科举自达者、皆争为之。往往积功以取旄钺。虽老奸巨盗、或出其中。而名卿贤将、如高仙芝、封常清、李光弼、来瑱、李抱玉、段秀实之流、所得亦已多矣。今世胥史牙校。皆奴仆庸人者。无他、以不用故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书、治刑狱钱谷、其势不可废鞭挞。鞭挞一行、则豪杰不出于其间。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臣愿陛下采唐之旧。使监司郡守、共选士人、以补牙职。皆取人材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禄之以今之庸钱、而课之镇税、场税、督捕盗贼之类。自公罪杖以下、听赎。依将校法、使长吏得荐其才者。第其功阅、书其岁月、使得出仕、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途。而奸猾之党、可得而笼取也。 【 本集】
文武异才、各有所托而兴、自古流品、诚不足以限人也、今世吏胥、多由读书未就、执事公门、未尝非士类也、及以吏员入官、为守令、为监司、未尝限其所至、与唐宋流外官之制不同、有志者、正可乘时自奋矣、若夫鞭挞之施、视乎其人之自爱与否、人果有心向上、必能守法远罪、又何必废刑、而后士有可用乎、
东坡论积欠状云。凡今所催欠负、十有六七、皆圣恩所贷矣。而官吏刻薄、与圣意异。舞文巧诋、使不该放。大率县有监催千百家、则县中胥徒、举欣欣然日有所得。若一旦除放、则此等皆寂寥无获矣。自非有力之家、纳赂请赇、谁肯举行恩贷。而积欠之人、皆邻于寒饿、何赂之有。其间贫困扫地、无可蚕食者、则县胥教令通指平人。蔓延追扰、自甲及乙、自乙及丙、无有穷已。每限皆空身到官。或三五限、得一二百钱、谓之破限。官之所得至微、而胥徒所取、葢无虚日。俗谓此等为县胥食邑户。嗟乎。圣人在上、使民皆为奸吏食邑户、此何道也。臣自颍移扬、舟过濠寿楚泗等州。所至麻麦如云。每屏去吏卒、亲入村落。访问父老、皆有忧色。云丰年不如凶年。天灾流行、民虽乏食。缩衣节口、犹可以生。若丰年举催积欠、胥徒在门、枷棒在身、则人户求死不得。孔子曰、苛政猛如虎。以今观之、殆有甚者。水旱杀人、百倍于虎。而人畏催欠、乃甚于水旱。臣窃度之。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以天下言之、是常有二十余万虎狼散在民间。百姓何由安生、朝廷仁政、何由得成乎。 【 同上】
追呼之扰、摹写曲尽、读此而不动心、犹刮民脂髓、快其吞噬者、真与虎狼无异、天地间如何容得、
廖莹中曰。古者尚书令史、防禁甚密。宋法、令史白事。不得宿外。虽座命亦不许。李唐令史不得出入、夜锁之。韩愈为吏部侍郎、乃曰。人所以畏鬼、以其不见鬼。如可见、则人不畏矣。选人不得见令史、故令史势重。任其出入、则势自轻。不禁吏出入、自文公始。 【 江行杂录】
宪司之有关防、皆为吏胥作弊而设、若使人人守法奉公、何妨洞开重门、愿诸曹皆以君子自待、勿使上人视之如鬼、且防之若盗也、
沈存中曰。天下吏人、素无常禄。唯以受赇为生。往往致富者。熙宁三年、始制天下吏禄、而设重法以绝请托之弊。 【 梦溪笔谈】
今书办原给饭食之费、即吏禄也、若辈动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岂能分外不取一钱、但须不骫于法、无碍于理者、方可、若专以索诈为事、赃罪既多、未有不身罹重法者、所得之钱、正如刀头之蜜、食之未必能饱、而适足以杀身、亟宜翻然悔悟也、
李之彦曰。谚有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理也。近世豪家巨室、威力使令、偪人致死。但捐财贿、饵血属、坦然无事。至如人或逋负、督廹取偿。必使投溺自经、然后已。由此观之。乃是杀人还钱、欠债偿命。 【 东谷所见】
豪家恃势、鱼肉小民、未有不结交胥吏者、胥吏贪其贿赂、未有不甘心为之指使者、夫胥吏于所害之人、大抵乡里相识、非亲即友、何忍助恶为虐、苟能出其良心、主持公道、不为富豪所使、则富豪无所倚恃、或稍知敛戢、不致肆行无忌、丧厥身家、所全者、岂独在贫弱之人乎、
又曰。今日囹圄、供答不由于民情、可否一听于吏手。往往自撰情欵一本、令囚人依本书之。更不可增损一字。真情无所赴愬。呼天神不闻号地祇不听。痛哉痛哉。夫狱讼所以平曲直、雪冤枉也。今有财者胜、无财者负。有援者伸、无援者屈。豪强得志、贫弱衔冤。此岂国家之福耶。愿司听断者、在在持平如衡。事事至公如鉴。天下何患不太平。 【 同上】
临审私串口供、既审删改招册、种种弊端、无非为钱所使、须知词讼内帮一边、必害一边、已之所得有几、人之受累无穷、故鉴虚衡平四字、不独官府之良规、亦吏人之要训也、
又曰。贪欲二字、坏尽世间人。得便宜处再往、得便宜事再做、终有悔吝之时。今日进得一步、明日又求进一步、恐是颠隮之兆。堆金积玉、来处要明。越分过求、余殃在后。卧病垂死、术数未休。几年劳役、一场春梦。纵饶得受用、能有几多时哉。 【 同上】
世俗所称得便宜、不过为声色货利耳、不知此皆身外之物、营求何益、况衙门中所得之钱、更多罪过几见害众成家、子孙享□者乎、惟一生行几件善事、与人方便、身心何等快乐、兼可贻福后嗣、愿身在公门者、毋忘来处分明之一语也、
李昌龄曰。人之处世、不可不积阴德。夫不积阴德者、未见其有后也。故于定国父、治狱多阴德、而知其子孙必兴。孙叔敖有埋蛇之阴德、而母知其必贵。信有之矣。然阴德亦甚易积。不独富贵有力者、虽寻常之人、皆可积也。葢所谓积阴德者、非谓广散金谷、斋设僧道、建造寺观、然后谓之积阴德。凡为此者、乃愚人作业福、非积阴德也。或曰、何谓业福。予对曰。葢彼所聚之财、取之多不义。取不义之财、而广布施、设斋供。故谓之作业福、非积阴德者也。所谓积德者、常操不害物之心。出入起居、种种行方便。如此便是积阴德也。今姑以其小者言之。如蛾之赴火、蚁之堕渊、而吾能救之。亦是积阴德。矧夫人有饥寒、吾能饱暖之。人有疾厄、吾能安乐之。救人之患难。解人之仇怨。济人之困贫。不没人之善。不成人之恶。不言人之过。凡此之类、皆积阴德也。常以方便存心、随力行之不已、则阴德亦厚矣。殆见福寿之增崇、门户之盛大、子孙之荣显、不求而至。予言不欺、力行之可也。 【 乐善录】
方便处处可行、公门中尤易行、罪孽处处可作、公门中尤易作、此篇虽为众人说法、于吏役尤切、所当书绅也、
马贵与曰。西汉公卿士大夫、或出于文学、或出于吏道。亦由上之人、并间此二途以取人、未尝偏有轻重。故下之人、亦随其所遇、以为进身之阶。而人品之贤不肖、初不系其身之或为儒、或为吏也。故公孙弘之儒雅。丙吉之贤厚。龚胜之节掺。尹翁归之介洁。亦不嫌于以吏发身。则所谓吏者、岂必皆浮薄刻核之流、而后始能为之乎。东京才智之士、亦多由郡吏而入仕。以胡广之贤、而不免为郡散吏。袁安世传易学、而不免为县功曹。应奉读书、五行并下、而为郡决曹史。王充之始进也、刺史辟为从事。徐穉之初筮也、太守请补功曹。当时并不以为屈也。
【 文献通考】
又曰。成周之制、元士以上、命官也。府史胥徒、庶人之在官者也。然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则未尝贵官而贱吏也。后世为胥吏者、作奸犯科、不自爱重。故为世所轻、而儒者尤耻与为伍。秦弃儒崇吏、西都因之。萧曹以刀笔吏佐命为元勋。故终西都之世、公卿多出胥吏。而儒雅贤厚之人、亦多借径于吏以发身。其时儒与吏、未甚分别。故以博士弟子之明经者、补太守卒史而不以为恧也。 【 同上】
观此二条、可知自古吏胥、为储才之地、今虽不能如昔所云、而有志者、正不因吏胥而贬损也、尚其激昂奋发、妣美前贤、为吏胥吐气也、
王凝斋曰。自圣贤以至于凡庶其德远矣。自割股以至勃磎、其行远矣。自让国以至攫金、其事远矣。由初而言、善恶之间、不能以发。而其终之远、乃如是焉。独不免为习所移尔。习之移人、虽豪杰之士、有不能免者。而况于中材乎。此为人上所以有教也。 【 掾曹名臣录序】
孔子以性相近、习相远为训、则天下之大、无人不在相近相远之中、而其易于相远、且多由善而习于不善者、莫如胥吏、盖以处为恶之地、入为恶之羣、又有可以为恶之才、廹以不得不为恶之势、故一为吏胥、而终其身无为善之日、子孙受为恶之害、不可胜计矣、序掾曹而首论及、此其勉胥吏也至矣、
子承乏侍郎、摄印章而治财赋。阴观诸司掾吏、有知琴书、可教诲。因录我朝名士、出于掾曹、至显宦者数人、为一卷以示。皆有勃然兴起之色。乃知人性果不相远。一脱故习、至君子不难矣。 【 同上】
天下之人、有知书者、即有不知书者、惟胥吏无不知书者也、即无不可教诲者也、世人于胥吏、贪鄙者、慕而效之、不然、则又鄙夷而厌贱之、未有思所以教之者、凝斋作传以示、使之勃然兴起、其望胥吏也厚矣、
昔元好问曰。自风俗之坏、上之人以徒隶遇佐史。甚者、先以机诈待之。廉耻之节废、苟且之心生。顽钝之习成。实坐于此。而佐史亦以徒隶自居。身辱而不辞。名败而不悔。甚矣、人之不自重也。吁、遇之以徒隶、待之以机诈、我固不可以不自省。若自暴自弃、而不自重、尔曹岂可以不戒乎。 【 同上】
人虽至愚、见人以机诈苟且顽钝相待、未有不□然怒者、惟胥吏则视为固然、恬不为耻、及其犯法罹刑、亦复不以为辱、固由待之者非、亦胥吏之自待先薄也、凝斋以此自省、并冀胥吏之自重、其警省乎史胥也、抑又切矣、、按凝斋先生、名鸿儒、少工书法、未为人知、里人有为府史者、尝以其书置府中、知府段坚、见而奇之、遂收之门下、卒成名儒、是其一生之学问渊源、功名际会、皆由史胥中阅历得来、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观所录十三人、皆卓然自立、不为习俗所移者、豪杰之士、不可闻风兴起乎、至于从案牍中、别识人材、以广造就、则尤官长雅意、凝斋之心、亦即段公之志耳、
颜光衷曰。古云、公门中好修行、何也。夫公门常常比较、时时刑罚。其间贫而负累。冤而获罪。愚而被欺。弱而受制。呼天控地、无可告诉。惟公门人、下接民隐。上通官情。艰苦孤危之时、扶持一分、胜他人方便十分。宽假一次、胜他人方便十次。若能释贫解冤。教愚扶弱。无乘危索骗。无因贿酷打。无知情故枉。无舞文乱法。则一日间、可行十数善事。积之三年、有数万善事。人当困厄、谁不知感。神明三尺、宁无保佑。自然吉庆日至、子孙昌盛。如其不然、怨毒之财、得亦非福也。 【 廸吉录】
亲切指点、见得衙门中人、随处可以为善也、积德固易、积恶亦易、视人存心如何耳、
王心斋倡道海陵郡。诸掾吏以事至海陵、相率诣之先生无他言。苐曰、心地好、前程保。 【 言行汇纂】
六字可作掾吏箴、葢惟心地好、则不妨于作吏、不然、未有不造恶招祸者也、
陈眉公云。汉人取吏、曰廉平不苛。平则能在其中矣。曰廉能者。后世不熟经术之论也。 【 长者言】
人须心中无欲、方能心平、心平、方能事平、故廉又为平之本、吏多不能廉、亦不肯廉、故动多不平之事、虽有能、适足济其恶耳、
又曰。当官若不行方便、做甚么。公门里面好修行、凶甚么。刀笔杀人人自杀、唆甚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他家富贵前生定、妬甚么。前世不修今受苦、怨甚么。岂可人无得运时、急甚么。人世难逢开口笑、恼甚么。补破遮寒暖即休、摆甚么。纔过三寸成何物、馋甚么。死后一文将不去、吝甚么。前人田地后人收、占甚么。得便宜处失便宜、贪甚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巧甚么。虚言折尽平生福、谎甚么。是非到底自分明、辨甚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憎甚么。冤冤相报几时休、仇甚么。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谁人保得常无事、诮甚么。穴在人心不在山、谋甚么。欺人是祸饶人福、卜甚么。 【 言行汇纂】
劝世歌曰。心不光明点甚灯。念不公平看甚经。大秤小斗吃甚素。不孝父母斋甚僧。妙药难医冤业病。横财不富命穷人。利己害人促寿算。积善修行裕子孙。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暗中阴骘分明有。远在儿孙近在身。守口莫谈人过短。自短何曾说与人。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汝休嗔。欺心折尽平生福。行短天教一世贫。 【 解人颐】
二则皆警世通言。余取其尤切于胥吏也、故节录之、官衙中人、果能每日常念此一遍、诸般过恶、自从此减矣、
惜字十八戒。 卖旧书废纸与人 【 印封残册废卷同、】 遗弃污秽中。 脚下践踏。 糊窻壁。 覆瓿裱画。 拭几砚。擦垢秽。 燃灯夜照。 点火吃烟。 刀剪裁破。因怒扯碎。 以书籍作枕。 与妇女夹针线。 嚼烂吐地。 塞墙壁孔内。 烧灰仍弃于地。 【 言行汇纂】
广惜字真诠。 下笔有关人性命者、此字当惜。 下笔有关人名节者、此字当惜。 下笔有关人功名者、此字当惜。 下笔属人闺阃阴事、及离婚字者、此字当惜。 下笔离间骨肉者、此字当惜。 下笔谋人自肥、倾人自活者、此字当惜。 下笔凌高年、欺幼弱者、此字当惜。 下笔挟私怀隙、故卖直道、毁人成谋者。此字当惜。 下笔唆人构怨、代人架词者、此字当惜。 下笔恣意颠倒是非、使人含冤者、此字当惜。 下笔喜作淫词艳曲、兼以诗札讥诮他人者、此字当惜。 下笔剌人忌讳、令终身饮恨者、此字当惜。 【 同上】
以上二则、相传为文昌帝君语、事虽无考、而文字发天地之秘、起万化之原、为圣人所作、敬之则蒙福、亵之则获祸、此千古不易之理也、身在官衙、以纸笔给事、几案丛杂、最易犯不敬之罪、至广惜字各条、则今之胥吏、所习以为利、而惟恐其不能者也、下笔时苟存慎惜之心、则于为善去恶也、不远矣、
徐太室曰。一手诘盗、一手窃盗赃、故前盗死而后盗生。一面惩奸、一面窥奸妇、故此奸伏而彼奸起。 【 归有园尘谈】
衙门中日日治奸治盗、而胥役不免为奸盗之事、千般计巧、所瞒昧者止一官耳、衙门而外、人人自为奸盗、清夜扪心、能不通身汗下、
胡端敏公曰。瞒人之事弗为。害人之心弗存。则为良吏。 【 存业纳】
此二语、亦人所易知、但身入公门、则无人不作瞒人害人之态、无时不行瞒人害人之计、且有自悔不能瞒人害人者、有惟恐瞒人害人之不巧者、时地使然、习而不察耳、愿书此二语于廨舍、以为羣吏朝夕之警焉、
龚戆庵问龙潭老人曰。近世善恶报应、颇觉差池。岂苍苍者亦愦愦耶。龙潭指天而语之曰。此老虽不急性、却有记性。要其终观之可也。 【 同上】
不急性、不过幸免于旦夕、有记性、断难免祸于将来、所谓到头终有报也、世有身为胥吏、倚官衙权势、陷害良民、以致家益富饶、门户鼎盛者、人每惊而异之、甚且羡慕而效法之、是皆不知天之有记性者也、
宋潜溪曰。积邱山之善、尚未得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已陷于小人。 【 言行汇纂】
凡为吏胥、固无事无时、不作图利想也、尝自问能不陷于小人否、
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须奋然振作。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如毒蛇啮指、速与斩除。无丝毫凝滞。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 【 同上】
人之指吏胥、皆曰衙蠹、葢由贪利如饴、作恶种种、吸人脂膏、有如蛇蝎也、苟欲改恶从善、当如昨日死、今日生、方可振作、更当看作毒蛇啮指、方可斩除、稍一因循、毒重难救矣、可不惧哉、
凡吏立身正直、自能服人。若动逞意气、故作威棱、此怨府也。 【 同上】
逞意气而作威棱、意气有时而平、若使衙门胥吏、倚附权势、吞噬无餍、其为怨府也、不知几何矣、
可以一出而救人之厄、一言而解人之纷、此亦不必过为退避也。但因以为利、则市道矣。 【 同上】
救厄解纷、莫如在官之人。所虑者、以财利为行止、全无公义、包揽扛帮、如虎生翼、教猱升木、祸胎怨府、岂止市道而已、
华彦民曰。蛾之种类不一。有一种名曰扑灯蛾。似蝶而小。夜飞见灯则扑之、遂殒其躯夫蛾之扑灯、向明而来、初岂谓其害已哉。必资其气焰、利其膏泽、故轻身投之。迨知祸、则已无及矣。 【 解人颐】
胥吏倚势作奸、舞文纳贿、将谓得财可以养生、未几身命难保、然则非理营逐、早夜孜孜、唯恐不巧者、正其招祸取死、唯恐不速者也、与扑灯之蛾、何以异耶、
唐翼修曰。凡为公门胥役者、其处心积虑、大约与屠业者相似。初未尝不具慈悯心。积久便成杀机。习惯则生意日微矣。故有初入衙门、犹有顾忌之念。到老年便成猾贼、良心澌灭殆尽。又有自家尚是好人、大众交摘、竟堕恶道者。葢其平日狐假虎威、自谓豪杰作用。欣欣得意。不知积孽多端、不惟自身受之、且祸延后代。仔细思之、亦何益乎。休论其远。即观目前。害人过多。索诈恐吓、为乡邑所侧目。一旦身罹法网、懊悔无门。虽日诵经礼忏。亦无救于万一矣。古云、明有王法、幽有鬼神。思之思之。 【 人生必读书】
危言苦语、曲尽情态、可知身入公门、真人鬼关也、苟有良心、能不猛省、
府史胥徒、其未在官之先、未必不良善也。及一入公门、而口之所出、多非实言。身之所行、多非正事。葢不如是、则不足以给一家之用。何也。彼既已在官、则以公门为恒产。上不能读书以求禄。次不能耕稼以谋生。次不能工贾以求利。八口之需、皆望于公门所出。使口必择言、身必择行、将终岁无担石之入。室人交谪、嗷嗷待哺者、谁为养育。势不得不丧其本心、言不义之言、行不义之行、以取不义之财、给一家之用也。及取之既惯、则竟视为应得之物、无害于天良、而大肆其贪残矣。 【 同上】
托业在是、必谓一钱不取、诚有所难、但取之有道、须是于理无碍、于心可安者、方不损阴骘、若一味贪婪、恃威吓诈、但知饱身肥家、全不顾人死活、究之饮□前定、非可强求、分外不能有毫末之增、徒使罪恶如山、祸延妻子、孰得孰失、愿执役公门者熟、思而审处之也、
顾亭林曰。汉武从公孙弘之议、下至郡太守卒史、皆用通一艺以上者。唐高宗总章初、诏诸司令史考满者、限试一经。昔王粲作儒吏论。以为先王博陈其教、辅和民性。使刀笔之吏、皆服雅训。竹帛之儒、亦通文法。故汉文翁为蜀郡守、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后汉栾巴为桂阳太守、虽干吏卑末、皆课令习读。程试殿最、随能升授。吴顾邵为豫章太守、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而梁任昉有厉吏人讲学诗。然则昔之为吏者、皆曾执经问业之徒。心术正而名节修。其舞文以害政者寡矣。 【 日知录】
为吏用通艺明经之人、以其明理而后可以任事、有识而后可以有为也、今之吏胥、未尝非曾读经书之人、乃读书时原为营求科第、徒资口耳、全无心得、一旦弃举业、入公门、益视经书为无用、其存心行事、虽显悖经书、亦不及□、心术如何不坏、名节如何能立、顾先生此议、崇重学术、厚望吏胥、两得之矣、
又曰。周官太宰、乃施典于邦国、而陈其殷、置其辅。后郑氏曰。殷、众也、谓众士也。辅、府史、庶人在官者。夫庶人在官、而名之曰辅。先王不敢以厮役遇其人也。重其人。则人知自重矣。 【 同上】
柳子厚言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率、其间等威贵贱、迥不相侔、而其事则皆敷政理民、以辅佐天子者也、试看今日檄行、不曰该管官吏、则曰官参吏处、事无大小、有主持之官、即不能无承行之吏、苟明于陈殷置辅之义、吏益知所以自重爱、而不肯知法而犯法矣、
又曰。元初有宪官疾、吏往候之。宪官起、扶杖而行、因以杖授吏。吏拱手却立、不受。宪官悟其意、他日见吏、谢之。吏曰。某为属吏、非公家僮、不敢避劳、虑伤理体。是则此辈中未尝无正直之人。顾上所以陶镕成就之者何如尔。 【 同上】
吏胥苟有欲心、惟恐官之不任用、凡百依附谀悦、求为家僮而不得、何惜持杖耶、不肯持杖之吏、不但识体、其心中必有卓然自立、泰然无愧者也、官不以此见责、而反谢之、益见吏苟自重、官无不重之也、
又曰。汉自曹掾以下、无非本郡之人。故能知一方之人情、而为之兴利除害。其辟用之者。即出于守相。故广汉太守陈宠、入为大司农、和帝问在郡何以为理。宠顿首谢曰。臣任功曹王涣、以简贤选能。主簿镡显。拾遗补阙。臣奉宣诏书而已。帝乃大悦。至于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委功曹岑晊。并谣达京师、名标史传。 【 同上】
有不能兴利除弊之官、无不知民情上俗之吏、以吏皆本郡之人也、论同里相关之意、官尊而吏亲也、官暂而吏久也、惟吏有损人利巳之心、遂有倚势作奸之事、不能为力于官、而且有害于官、不能造福于本郡、而且遗祸招怨于本郡、然则今日之官不任吏、而且以听信吏胥为讳也、岂非吏之自取哉、闻王涣诸人之风、可以兴矣、
魏环溪曰。凡不义之财、不可以供神。不可以祭祖。不可以献亲。不可以贻子孙。不可以修家祠。置坟墓、买书籍。惟济贫救荒、施药埋骨、修桥补路、庶几可耳。 【 寒松堂集】
大凡胥吏贪财、止虑其不能取之、不虑其不可以用也、若知不义之财之不可以用、则贪心自淡、其已取而不义者、惟有为赈荒埋骨修桥等用、庶几免悖出之患、可以晚葢于末路也、
熊勉庵公门不费钱功德例曰。随事方便。 不勒讨儿卖女钱。 不唆人兴讼。 不无中生有索诈。 不拨制官长生事。 不捺案。 不妄引重律。 牌票招- 624-2 - 详字眼。不改轻为重。 不吓骗乡愚。 不生枝节提人。 【 一夫到案。合户不宁。】
不唆盗贼扳仇家、 不轻口嘈杂人。 不乘危索骗。 不轻败人体面。 不哄提人伺候。 不受买嘱、妄加锁锢。 不假公造语陷人。 不洗补字眼入人罪。 入罪不下死煞字语。 【 笔下超生。此之谓也。】 杖笞不聚人一处。 不因无钱恨刑。 不杖人腿湾。 不浪费人茶饭。 不破坏人婚姻。 不叨准呈禀。 不滥差人动众。 不重备刑具。 不诬害良民。不索铺堂。 不轻拿窝家。 不轻写票收人监铺。不轻票取人物。 不逼病人妇女到官。 不使百工经纪折本。 不坏人功名性命。 不离人骨肉。 不惊动邻佑。 不献恶法横征酷比。 不迎官意虐民。 不使人饥饿。 轸恤狱囚。 矜原差悞。 已赦罪犯、勿复提起。 已蠲钱粮、勿勒减销。 水旱请官早报灾伤、设法赈济。 批回速请发。 解到速请审。事属瞹昧、或关闺阃、稍可缓止、切勿送佥。 前件未完、勿挂后件、使人伺候。 多送正风俗兴利除害告示。 失节事无论贵贱、虽目击必为辨解。 节孝之名、不论低微、虽传闻、必为表扬。 学役时常清洁圣殿两庑。 常请劝修整齐。 常称人节孝德行。 不轻传劣迹恶款。 【 实善堂格言】
托身公门、欲其损财以利人、诚有所难、此不费钱功德例中、有苐不取非理之财、而即可以利人者、有本无财之可取、但于人所不经意处、畧一检点、人即受惠无穷者、总之皆未尝费己之财也、胥吏役卒、造恶多端、造福亦多端、其概总不出此、每日自省一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为功德也多矣、
孙可庵曰。衙门中人。见利不顾死生。一得宠、则不计利害。官若假以词色、便到处骗人。其门如市。假势横行、四民畏之如虎。亲戚亦气焰逼人。凡有身家之念者。俱礼之为上宾。大家宦族。俱畏之如蛇蝎。而若辈扬扬自得、目中且不知有天日、又乌知有法纪。士民切齿、人言鼎沸、甚可畏也。 【 为政第一编】
凡此皆今之胥吏、所夸为得时兴头者也、岂知其存心行事、无异蛇蝎、而人且畏之如虎耶、不知天日、不知法纪之人、其何以保身家、贻子孙也、
又曰。官有蠹役。如书之有蟫。 【 音淫书中白虫】 木之有蛀。残蚀既久。书破木空。书役弊窦孔多。其弊也。皆其蠹也。蠹国蠹民、平时不觉。一旦破败、投鼠而忌其器、批根而动其枝。官且难保。蠹虽死、何足惜耶、 【 同上】
世上贪财害义、种类甚多、惟衙门中人、则名之曰蠹、以其倚势肆毒、而人不及觉也、书蟫木蛀、生长寝食于书木之中、藏身日固、噬害日深、未几书破木朽、蟫蛀同归于尽、几见有书中之蟫、木中之蛀、而可以长久者耶、为官者、固不可藏蠹以自蚀、为吏胥者、亦何苦自居于蠹、以速其死亡耶、
鹿门子曰。民之当恤者五。正额之外、复有加派。加收之外复有预支。朝廷未得其一、胥吏已吞其十。此宜恤者一也。舟车之外。复有兴作。兴作之外、复有差遣。朝廷未用其一、官吏已役其十。此宜恤者二也。由是夜卧霜雪、滴泪成氷。夏冐炎暑挥汗如雨。官从鞭捶、伍长辱詈。饥无糇粮、渴无浆饮。此宜恤者三也。至若乡居农夫、身未履法堂、目未睹官长。遇公差、则战栗吞声。见里长、则仓皇变色。科收独受其多。力役先当其楚。此宜恤者四也。耰锄释而仓空。杼柚停而丝尽。破肤裂指、不免于寒。沾体涂足、不免于饥。公门有舞文之吏、里巷有剥脂之奸。终岁之勤、不足以供诸蠹。此宜恤者五也。 【 感应篇注】
官虽至暴、必由胥隶助成其虐、官虽至仁、必藉胥隶施行其惠、试看此五者之扰民、何一非经胥隶之手乎、噫、民生困苦、固望官能恤之、尤望吏胥之肯恤之也、
天随子曰。胥吏作奸。转易字面。伪移文卷。空中遗害。舌下流殃。但知取利、莫计伤人。于是有死于笔端者。有死于劳役者。有死于会计者。有死于流弊者。何其毒也。此其事奸人皆优为、而污吏尤甚焉。何则。权势之地、法律施行。无杀人之显名、有得财之实事。是以恬不知悔也。 【 同上】
一字转移、攸关罪名出入、吏之所以有权也、以此权而生人、则为福无涯、以此权而杀人、则造恶靡极、是在人之善用其权耳、
又曰。近世以来。胥徒之恶。亦已甚矣。蒙蔽上官、生事兴扰。逢迎附会、票令纷纭、而悉索之事逞焉。由是假借官威、恐吓愚民、何比比也。夫乡野之农、视官长如神灵。见公差如鬼刹。闻名胆丧、望风股栗。故里中之奸猾者。常挟此以诈财焉。况乎隶之衔命而往者、其廹胁不更甚乎。为隶者苟能持平等之心、捐诈諕之习。懦者勿侵。愚者勿欺。待之以和颜、示之以正路。事可息。则息之。失可弥。则弥之。取无过索适可而止。抑又何罪焉。若以廹胁为强、未有不身遭刑戮、祸及其家者也。 【 同上】
吏本无势、倚官之势而横行无忌、廹胁愚民、所谓狐假虎威者也、及至身陷刑辟、则已亦如俎上之肉、釜中之鱼、向日赫赫之势、果安在哉、能持平等心、而随处力行方便、虽不以势胁人、人亦未尝不敬服耳、
灵璧子曰。黠吏遇人不利之事。或虚张声势。或妄设变害。或驾言危险。或诳捏惊诧。使愚者怯者。颠倒术中。而忧惶恐惧之过。往往死于非命。不亦惨乎。噫、恐吓之事、常始于微小、而究至倾人之性命则为害亦大矣。予观世人、欲以恐吓取财、酿成雠祸。锱铢未及入囊、而枷锁先已绕项。违天理、触法网、何不自畏惧。而乃恐吓他人哉。 【 同上】
乡里愚民、初入官衙、心胆堕地、举目无亲、此时出一言以相宽慰、不啻春风旭日、所全实多、此隶胥等不费之惠也、无如公门习气、惯为恐吓之态、在已未必有益、而于人大有所损、且至酿成人命、可不慎哉、
鹤控子曰。官吏张罗而待者、讼也。讼者既至、则以为奇货可居矣。当公票未行、而下吏争任焉。隶执其票、则居然有司也。躁跳之状、目不堪视。嚣呌之声、耳不堪闻。虚张事势、妄逞威风。金多则诺、金少则勃然而发狂。及其伺鞫、则奔走于阶前、伺候于公门。拖累多人、而饔飧烦费。旷日持久、而旅馆萧条。茶居酒肆、着处皆耗金之地。内胥外役、何莫非索镪之人。支吾东西而力罄。逢迎左右而囊空。称贷求情。市产悦吏。一口之气未伸、全盛之家几破矣。 【 同上】
层层剥削、诸般苦楚、皆涉讼乡愚、所必不能免之情境、即承行胥隶、所不可多得之生涯也、噫、同此保守身家之念、且皆同乡共里之人、究竟所得几何、何乃幸灾乐祸、至于此极耶、
又曰。刑狱之凶、不独无辜者、当为悯其沉冤。即有故者、亦当悯其廹致。或先事而周全之、激厉之。或临事而详求之、曲原之。或既事而矜恤之、轸念之。皆所谓悯人之凶也。若谓自安之道、惟在人死。则罹凶者无所复望、而不忍人之心、亦几乎息矣。 【 同上】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公门中所见、无非呼天抢地、鸠形鹄面之人、仁心尤易触发、正当随时体恤、随事矜全、以尽其不忍之心、倘无辜者则怜之、而人有罪者则以为死不足惜、犹非仁人之用心也、
又曰。官不持法、公行私赂。则奸者得以自操其权、而法非朝廷之法矣。出数十金以奉吏曰生、则死者亦生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死、则生者亦死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直、则曲者亦直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曲、则直者亦曲焉。生死曲直、不断之以法。而断之以赂。是生死曲直、不操之官、而操之自奸吏矣。其害尚可言哉。 【 同上】
钱去可以复来、人死不能更活、其轻重较然也、今以数十金之贿、而曲直倒置、生死任意、岂复有天理哉、
河汾子曰。入轻为重、受赂之官、时时有之。而舞文之吏尤甚。夫文卷狱辞、掌之者吏也。吏得仇家之利、则改窜字句。或有所索于其人而不足、则诳捏辞语。往往巧施毒手、诬陷良民。使闻者惧之、名曰当路之吏。将谓可以多金而致富耶。夫毁人之肢体、以肥已之身。倾人之性命、以利已之家。是以心为戈矛、而以笔为锋镝者也。以心为戈矛、则生气绝矣。以笔为锋镝、则死机近矣。岂有不倾覆者哉。 【 同上】
得仇家之贿、而入人于死、因求索之不遂、而入人于死、均为得财计也、此与强盗刦财害命何异、吏胥每日随伺长官、诘治盗贼、情事既明、何尝不同切公忿、以为法无可宽、岂知自已每日所为、即攫赃害命之正盗耶、愿于直堂叙案时、回光返照、一发猛省也、
又曰。刁才猾技之夫、老于公门。熟于讼事。胆气雄豪。肤肢壮健。争强于胥吏之驱。角胜于阶墀之对。行贿赂、有偷天之手段。鬬机变、有伏势之神通。使高者畏惮而心惶。卑者匍匐而涕陨。切骨之冤、成于白日。没身之憾、及于黄泉。广施祸种。固结仇根。岂不危哉。彼以讼辱人而求胜者、何不监此。 【 同上】
摹写积蠹情状、宛然如见、初入衙门人、不惟不以为监、而反从而效之、惟恐不似也、亦独何欤、
张惠庵曰。府官新莅任时、必将前任事宜、更改一番。吏胥因得于中作弊。葢此辈只利有事、不利无事。上生一孔、下钻百窦。民之扰害者多矣。 【 同上】
吏胥之乐于更改有事、名似急公、其实无非利于取钱耳、即果有利益民生之事、无如吏胥意在取钱、各各视为承行之出息、凡可以得钱者、无不千方百计以图之、岂复计及民之有益与否耶、故衙门极好之事、而行之祗见扰害、不见利益、官固无能、吏胥更为可恨、噫、吏胥独无人心也耶、
又曰。近时衙门人、砌欵单。送匿揭。窝访买访。种种阴谋。害人不小。天报有在、必无漏网。而自恃佞佛斋僧、谓可逃天谴。岂神物亦庇奸而党恶耶。愚亦甚矣。 【 同上】
凡百阴谋陷害之事、为吏胥者、局外旁观、未尝不议论其非、无如一入官衙、其时地可以害人、其机智又能害人、或快恩仇、或图财帛、私心锢蔽、天理灭亡、惟恐其术之不工、而计之不毒矣、岂知害人者人亦害之悖入者亦必悖出、官有王法、人有公论、岂能□免、为此种吏胥计、与其佞佛斋僧、益增罪过、不如及早回头、改恶从善、以赎前愆、犹可挽回万一也、
又曰。衙役迎合本官、其貌似谨。其事似忠。其才似可用。而不知其处心积虑、止欲借上以行其私也。 【 同上】
以小忠小信、结本官之心、必以不公不法、坏本官之事、至于罪恶贯盈、奸赃败露、官受其累、吏亦岂能独免、所争者、时有迟速不同耳、
又曰。自罪引他、有借端索诈者。有下水拖人、图报私雠者。又有赃罪难完、扳人帮助者。此等奸弊、问官全不审察。而贪利之狱吏、又或从中指导之。皆天诛所不赦也。 【 同上】
一狱之兴、本案拖累、已自不少、狱吏复指使妄扳、辗转蔓延、甚有因一人而害及数十百人、因一家而害及数十百家者、即遇明察之官、亟为开脱、业已筋疲力尽、身家难保矣、岂不可恨、
史搢臣云。暗箭射人者、人不能防。借刀杀人者、已不费力。自谓巧矣、而造物尤巧焉。我善暗箭、而造物还之以明箭、而更不能防。我善借刀、造物还之以自刀、而更不费力。然则巧于射人杀人者、实巧于自射自杀耳。 【 愿体集】
暗地害人而人不及觉、借事害人而已不费力、此等险恶行径、惟衙门中人为多、一经破败、刑祸立至、不啻自投罗网、此正造物还以明箭、而予以自杀也、可畏哉、
又曰。凡人之为不善者、造物未必即以所为不善之事报之、而或别于一事报之。别一事。又未必大不善也、而得祸甚酷。此造物报应之机权也。 【 同上】
衙门中人、常有贪残诈害、作恶多端、竟无所犯、及至偶犯轻微、较之平日所为、不过千百中一二、而业已家破身亡者、世人就此一事而论、或以为冤、而不知平昔恶贯满盈、特借是以发其端、此正造物报应之机权也、试看十数年中、耳闻目见、如此者岂少耶、
唐翼修曰。凶人贪冐无耻、随处必欲占小利、而人亦畏之让之。独怪终身所占小利、必以一事尽丧之、而更过其所占之数。吉人守分循理、不敢妄为、而人亦欺之侮之、故凡事受歉。然冥冥之天、必将以大福之事补之、而浮于其所受歉之数。或及其身。或及其子孙。历观往辙无不然者。 【 人生必读书】
占人利益、而人畏之让之、莫如衙门中人、遇守分循理之人、而偏欲欺之侮之、亦莫如衙门中人、究竟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冥冥中自有分晓、远在儿孙近在身、尚其猛省、
又曰。仅夺人之财而不杀其人、虽有报应、亦不极惨。至夺人财而并杀其人、未有不报之惨而极速者。入于吾目者、不止数十人。又如官吏遇人犯法、巧于取财。开释其罪、不顾枉法。其子孙之报、亦止败坏家财而已。若贪而又酷、以直为曲、以曲为直。不畏王法、不顾天理。夺财多、害人众。其祸未尝不大、其报应未尝不惨。或至杀身灭门者有之。凡此皆为财所使、而得恶报者也。 【 同上】
世人原有夺人财而不必杀人者、惟衙门中人、既欲得财、则必多方播弄、设计坑陷、虽置之死地、亦不顾惜、那复计及报应之惨且速耶、
又曰。狱官狱卒、其意以酷虐不加、则贿赂不入。每借一二穷者、酷加刑具、恐吓他囚。彼岂无人性哉、利心积惯使然也。为府县官者、拣一个好狱吏、最为紧要。 【 同上】
每闻衙门中人、动曰打死狗与活狗看、又曰不见棺材不下泪、无非卖弄酷虐难堪之状、使人不得不贿赂、不敢不贿赂耳、此不独狱吏也、而狱吏更甚、
又曰。为善难而为恶易者、莫如胥役之辈、与往来官府之人。何也、彼日侍官府之侧、便于进言。有瑕隙者、投戈下石之。利端弊窦、逢迎开导之。甚易易也。非有守之人、鲜能自持者。夫方其投戈下石、逢迎开导之时、幸以为无人知也。人即知之、以为莫我如何也。于是肆志行之而莫之戒。及其罹于法网也、鞭笞刑戮。上以致父母之忧、而下以贻妻子之累、辱莫甚焉。即使王法可漏、而天必加谴、鬼必加责。能逃于身、而不能逃于子孙。正恐报遅一日、则更重一日也。何如存心宽恕、常循理法。不假公道以济私忿。不开利端以害万姓。其获福宁有量乎。 【 同上】
为奸猾描写心曲、为奸猾计虑后患、更为奸猾寻觅出路、与颜光衷所言同意、而此更显切着明也、、有人论及案牍秘要、友答以一字诀曰刻、谓宁刻则自己有地步、可以免过也、此真一言而伤天地之和者也、夫不论理之是非、而惟以刻为能、势必事事从深处吹求、则事之难行、而人之不得所者岂少耶、即为自已地步、宽而得过、不失为君子、刻则天怒人怨、其得祸当更烈也、至于吏胥、身居里党、平日岂无私恩小怨、而事情一经其手、时势有可以为、遂尔昧却良心、罔顾公论、操戈下石、深文曲法、易于反掌、虽快心于一时、终贻祸于异日、编中论公私宽刻之利害、而谆谆于吏胥、正此意也、
石天基曰。愚民无知犯法、正如瞎人走入深坑、未有不得祸者、而彼不知、是以可悯。悯之如何、劝之而已。婉言开导、劝也。危词警戒、亦劝也。有势力者、以势力行其劝戒。有智巧者、以智巧行其扶持。全在不为利、不为私、秉公处之。积诚动之而已。桐城姚司寇曰。人能劝一庸人为善、世上便多一个好人。劝一恶人为善、则世上少了一个恶人。又多了一个好人。其功更倍。 【 人事通】
衙门中每日所见、多愚而犯法之人、苦肯作瞎人走坑看待、常存怜悯之心、常行劝戒之术、此中积德无量、一切倚势作奸、乘危肆害之事、自然不肯复为矣、至于劝化恶人、亦惟衙门中为最便、
又曰。朝廷申设律法、禁民为非、实所以保全之也。每见乡村小民、胆小识浅。官法所在、凛如雷霆。刑杖所及、赫如鼎镬。惟身处公门、见闻习熟。反视律令为闲话、安刑罚为枕席。辱父母之遗体、污祖宗之清名。岂非自作之孽乎。语云、惧法朝朝乐。即是此义。 【 同上】
衙门中人、日日以法律绳人、刑杖若人、而自己反不畏法律、不畏刑杖、固由利令智昏、亦由习见生玩、身居其地、所宜猛省、
●在官法戒录卷之二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法录上
◆法录上
萧何、沛人。以文母害、 【 用文法能公平也、】 为沛主吏 【 犹都吏、】 掾。高祖为布衣时、数以吏事护高祖。及高祖为沛公、何尝为丞、督事。沛公至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沛公具知天下阸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图书也。沛公为汉王、何为丞相。进韩信、东定三秦。何收巴蜀、填 【 音镇】 抚谕告、使给军食。汉王数失军、何常兴关中卒补缺。上以此专任何关中事。汉王即皇帝位、以何功最盛、封酇侯。食邑八千户。位次第一。封何父母兄弟十余人、皆食邑。何买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母为势家所夺。薨、谥文终侯。 【 汉书】
沛公至咸阳、何不取金帛财物、而独收律令图书、当时似近于不急之务、迨后沛公得因此具知阨塞户口强弱及民疾苦、以此见何为吏掾时、已具宰辅器识、视争取金帛财物、何啻天渊耶、至由刀笔吏而至相位、极人世富贵显荣、而置宅必于穷僻、训后惟在节俭、尤非富贵中人也、
曹参、沛人。秦时为狱掾。 【 主狱之吏。】 从高祖定天下、战功最多。赐爵列侯。食邑平阳万六百三十户、世世勿绝。孝惠时、为齐相。用葢公 【 齐贤人。】 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相齐九年、国内安集。萧何薨、召入为宰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之约束。择郡国吏、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除为丞相史。吏文言刻深、欲务声名、辄斥去之。卒谥懿侯。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顜 【 音讲、直也、和也、】 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静、民以宁壹。 【 同上】
凡为狱掾、无不以警巧深刻为能者也、参由狱掾为丞相、择吏惟取木讷谨厚、而斥深刻务名之人、则其为狱掾、尚谨辱而恶深文、已可概见、宜乎继何为相、能使海内治安也、自秦燔书坑儒之后、学者以吏为师、一时才智、胥托其中、迨汉兴、萧曹辈佐之、开两京之盛治、可见负杰出之姿者、随其所处、皆有建立可以表见也、
于定国、字曼倩。东海郯人。其父于公为县狱史。 【 史、佐掾者也。】 郡决曹。 【 主断狱者。】 决狱平。罗文法者、于公所决、皆不恨、郡中为之立生祠、号曰于公祠。东海有孝妇、少寡、无子、养姑甚谨。姑欲嫁之、终不肯。姑恐久累少壮、自经死。姑女告妇杀姑。吏验治。 【 拷问也。】 孝妇自诬服。具狱上府。于公争之不能得。乃抱其狱具。哭于府上。因辞疾去。太守竟论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后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太守强断之、咎倘在是乎。于是太守杀牛祭孝妇塜、表其墓。天立大雨、岁熟。定国少学法于父、亦为狱史郡决曹。补廷尉史。以材高累迁光禄大夫、超为廷尉。定国乃迎师学春秋。身执经、北面备弟子礼。为人谦恭、尤重经术士。虽卑贱、定国皆与钧礼。恩敬甚备。其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慎之心。朝廷称之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为廷尉十八岁。后为丞相。封西平侯年七十余。薨。谥曰安侯。始定国父于公。其门闾坏、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谓曰。少高大门闾、令容驷马高葢车。我治狱多阴德、未尝有所冤。子孙必有兴者。至定国为丞相、子永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云。 【 同上】
父子相继为狱史、稍有以刻为能之心、其积恶流毒、岂有纪极、今观于公父子、自为掾以及居官、平反矜疑、慈祥蔼吉之气、萃于一门、遂致封侯传世、若操左劵焉、孰谓刑狱非积德行善之地耶、
石奋、温人。年十五、为小吏。高祖击项籍过河内。与奋语、爱其恭敬、以为中涓。 【 官名】 积功劳。官至大中大夫。恭谨无与为比。为太子太傅、列九卿。子四人、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景帝号奋为万石君。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岁时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 【 御马。】 必轼 【 凭轼致敬。】 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 【 谴责也。】 为便坐、对案不食。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子庆为丞相、封侯。诸子孙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 【 同上】
万石君为小吏、别无他长、惟一生恭谨、并以此训诫后人、享一门福禄之盛、吏之天资谨愿者、但能循循礼法、不敢倚势作奸、即是有用受福之器、纵不能致位通显、而保守身家有余矣、
公孙弘、菑川人。少时为狱吏、有罪免。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武帝初、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使匈奴、还报不合意、免归。后复征贤良文学。上策诏诸儒、擢弘为第一。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廷争。上察其行慎厚。辩论有余。习文法事。缘饰以儒术大说之。一岁中、至左内史。数年、迁御史大夫。为丞相。封平津侯。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弘身食一肉、脱粟饭。 【 饭之不精凿者。】 故人宾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给之。家无所余。年八十。终相位。 【 同上】
吏胥稍稍得志、便睥睨士类、食肥衣轻、务为骄奢、平津侯自狱吏至丞相、年已垂暮、独能开阁招贤、以俸禄给故人宾客、而身自脱粟布被、依然寒素之风、可谓难矣、
赵广汉、字子都。涿郡蠡吾人。少为郡吏、州从事。廉洁通敏。下士。举茂材为令、治行尤异。守京兆尹。新丰杜建为京兆掾。素豪侠。宾客为奸利。广汉先风告之。不改、于是收案致法。中贵人豪长者为请、终无所听。京师称之。迁颖川太守。奸党散落、风俗大改。壹切治理威名、流闻匈奴。广汉以和颜接士。其遇待吏、恩勤甚备。推功善归之于下、发于至诚。吏皆输写心腹、无所隐匿。咸愿为用。其或负者、辄先闻知。风谕不改、乃收捕之、无所逃。为人强力、天性精于吏职。见吏民、或夜不寝至旦。京兆政清。自汉兴以来、治京兆者莫能及。 【 同上】
为小吏时、即以廉洁通敏下士见称、可知后之树立、葢有所本非仅恃智术为钩距也、
尹翁归、字子兄。 【 音况】 河东平阳人。少孤、为狱小吏。晓习文法。是时大将军霍光秉政。诸霍在平阳、奴客持刀兵入市鬬。吏不能禁。及翁归为市吏、 【 稽察市肆者、】 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馈。百贾畏之。后去官归家。田延年为河东太守、行县至平阳。召故吏五六十人、亲临见。令有文者东、有武者西。阅数十人、次到翁归、独伏不肯起。对曰。翁归文武兼备。惟所施设。延年奇之、除补卒史。案事发奸、穷究事情。延年自以不能及。举廉、历守郡中、所居治理。拜东海太守。治明察。吏民贤不肖、及奸邪罪名、尽知之。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改行自新。以高第入守右扶风。选用廉平吏、罚在必行。缓于小弱、急于豪疆。扶风大治。盗贼课常为三辅最。 【 捕盗考成。为三辅中第一也。】 在公卿间、洁清自守。语不及私。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病卒、家无余财。夭子贤之。赐其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祠。三子皆为郡守。少子岑、历位九卿、至后将军。 【 同上】
惟能公廉不受馈、故以市吏之微、而不畏大将军赫赫之势也、及身为公卿、而洁清如故、家无余财、终始一节、岂非其砥砺者有素哉、
黄霸、字次公。淮阳阳夏人。少学律令、喜为吏。武帝末。察廉、为河南太守丞为人明察内敏、又习文法。然温良有让、知善御众。为丞处议当于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宣帝闻霸持法平、召以为廷尉正 【 廷尉属官】 后擢为颖川太守。时上垂意于治、数下恩泽诏书。霸为选择良吏、分部宣布、令民咸知上意。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食谷马。米盐靡密。 【 细杂之务。】 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安全。治道去其太甚。外宽内明。得吏民心。盗贼日少。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天子下诏称扬、赐爵关内侯。后为丞相。封建成侯。薨、谥曰定侯。 【 同上】
吏胥生长里巷、执事官衙、于民间之情伪、官司之举措、孰为相宜、孰为不宜、无不周知、他日见诸施为、当更有条而有理、如黄公之治颍川、初若烦碎、而能推行无碍、其平素之讲求于民生利弊者至矣、
文翁、庐江舒人。少为郡县吏。好学。通春秋。察举。为蜀郡守。仁爱。好教化。见蜀地僻陋。有蛮夷风。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或学律令。成就归、文翁以为右职。用次察举、有至郡守刺史者。又修举学官。 【 即学宫。】 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官弟子。 【 如今之生员。】 为除更繇。 【 繇役。】 高者补郡县吏。次为孝弟力田。吏民荣之。由是大化。文翁终于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 同上】
汉初。天下未有学校、文翁首先创举、专以人材为务、故为千古循良之冠、边方小吏、学成宦显、为风气所自开、洵乎无人而不可造就也、
朱邑字仲卿。庐江舒人。为桐乡啬夫。 【 主一乡赋役。】 廉平不苛。以爱人利物为行、未尝笞辱人。存问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民爱敬焉。迁补太守卒史。举贤良、为北海太守。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为人惇厚、笃于故旧。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朝廷敬焉。身为列卿、居处俭节。禄赐以共九族乡党、家无余财。神爵元年卒。天子赐邑子黄金百斤、奉祭祀。初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 【 祭祀。】 我、不如桐乡民。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果共为邑起塜立祠、岁时祭祀不绝。 【 同上】
啬夫之于一乡、其视之不啻一家、故爱泽深长、始终恋恋不置、而一乡之民、亦思念之如祖父也、吏胥以本地人、管本地事、所与交关者、非其亲友、即系乡党、果能存心惠济、与人方便、不贪财而忘义、不恃势以作奸、谁不感服、即或好恶之口不齐、而公道在人、断不至畏如狼虎、人人欲得而甘心也、
令狐茂、为壶关三老。 【 掌一乡教化、】 武帝太子据作乱、兵败、亡、不得。上怒甚。羣下忧惧、不知所出。茂上书曰。太子为江充隔塞。 【 充以巫蛊事诬陷太子、】 进不得见上。退则困于邪臣。冤结而无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救难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陛下不省察、深过太子。发盛怒、举大兵而求之。智者不敢言、辨士不敢说、臣窃痛之。书奏、天子感悟。 【 同上】
最难犯者、雷霆之威。最难明者、骨肉之衅、茂以草茅疏贱、而能言人之所不能言、感悟天子、惟其理明而气壮也、吏当官府盛怒之下、每每不顾是非、阿顺意指、阴持两端、愧此多矣、
翟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家世微贱。方进年十二三、失父、孤学。给事太守府为小史。遅顿 【 同钝】 不及事。数为掾史所詈辱。方进自伤。乃从汝南蔡父。相、问已能所宜。蔡父奇其形貌。谓曰。小史有封侯骨。当以经术进。努力为诸生学问。方进读经。受春秋。积十余年、经学明习。以甲科为郎。举明经。居官不烦苛、所至甚有威名。后为丞相、封高陵侯。请托不行。知能有余、兼通文法。号为通明相。 【 同上】
小吏封侯、虽骨相天生、亦由立志不凡、能刻苦自励耳、当其少年遅顿、为人詈辱时、大有动心忍性之益、故为小吏而不足者、为丞相而有余也、
魏相、字弱翁。济阴定陶人。少为郡卒史。举贤良为令。迁扬州刺史。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宣帝即位、迁御史大夫。大将军霍光薨、诸霍擅权专恣。相奏封事、谓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未几为丞相、封高平侯。霍氏伏诛、宣帝始亲万机。厉精为治、练羣臣、核名实。而相总领众职、甚称上意。数条汉兴已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鼌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之。常敕掾史案事郡国、四方或有逆贼风雨灾变、辄奏言之。与丙吉同心辅政、上皆重之。视事九岁。薨、谥曰宪侯。 【 同上】
西汉中兴名相、首推魏丙、二人皆小吏出身、协力同心、宽严并济、真千古盛事也。
丙吉、字少卿。鲁国人。治律令、为鲁狱吏。积功劳、稍迁至廷尉右监。武帝末、巫蛊事起。时宣帝生数月、以皇曾孙坐卫太子事、系狱。吉见而怜之。择谨厚女徒、令保养曾孙、置闲燥处。武帝因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遣使者分条 【 处分。】 中都官诏狱 【 中都官诏狱存京师。有二十六所】 系者、亡轻重、一切皆杀之。吉闭门拒使者不纳。曰、皇曾孙在。他人无辜死者、犹不可、况亲曾孙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武帝闻之、悟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狱系者、赖吉得生。曾孙病、吉数敕保养乳母、加致医药。以私财物给其衣食。昭帝崩、无嗣、昌邑王以淫乱废。吉奏记大将军霍光、立皇曾孙、是为宣帝。赐吉爵关内侯。吉深厚不伐善、绝口不言前恩。后因掖庭宫婢则、 【 名则、】 自陈甞有阿保之功、引吉为证。上始知吉有旧恩、而吉终不言。上大贤之、封为博陵侯。邑千三百户。后代魏相为丞相。尚宽大。好礼让。务掩过扬善。为政能知大体。及病笃、荐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三人自代。后居位、皆称职。上称吉为知人。 【 同上】
丙丞相之保护皇曾孙、可谓委曲周至矣、要止行其心之不忍、期其义之所安、非逆料其后之得为天子、而冀幸非分之福也、凡在公门、不论何等人、苟有负屈难伸、皆当为之剖白保护、方是真心为善、天亦未有不厚报之者、
丞相丙吉驭吏 【 驭车者、】 嗜酒、尝醉呕丞相车上。主吏欲斥之。吉曰。以醉饱之失去士、使此人将何所容。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遂不去也。此驭吏边郡人、习知边塞警备事。甞出、适见驿骑持赤白囊 【 贮紧急文书者。】 驰至。驭吏因随至公车刻取、 【 探听也。】 知虏入云中代郡。遽归府见吉曰。恐虏所入边郡、二千石长吏、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豫视。吉善其言。召东曹 【 主二千石长吏迁除、】 案边长吏、科条其人。未已、诏召丞相御史。问以虏所入郡吏。吉具对。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详知、以得谴让。而吉见谓忧边思职。驭吏力也。吉乃叹曰。士无不可容。能各有所长。向使丞相不先闻驭吏言。何见劳勉之有。 【 同上】
此驭吏大有心胷人、若以为酒徒而斥之、彼虽欲自效无由也、官之待吏者、勿以小过轻弃人、而吏之有过获免者、益当厚自奋励、尽心公事、图报恩遇、则两得之矣、
张敞、字子高。平阳人。徙杜陵。以乡有秩、 【 啬夫之类。】 补太守卒史。察廉、为甘泉仓长。稍迁太仆丞。昌邑王淫乱、敞切谏、显名。擢为豫州刺史。复徙为山阳太守。渤海胶东盗贼并起。天子征敞拜胶东相、赐黄金三十斤。敞明设购赏、开羣盗、令相捕斩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由是盗贼解散、吏民翕然、国中遂平。诏守京兆尹。召见偷盗酋长数人、贳 【 贷也。】 其罪、把其宿负、 【 所犯赃证。】 令致诸偷以自赎。偷长曰。今一旦召诣府、恐诸偷惊骇。愿一切受署。敞皆以为吏。遣归休置酒、小偷悉来贺。且饮醉、偷长以赭 【 赤色。】 污其衣裾吏坐里闾、阅出者污赭、辄收缚之。尽行法罚。枹鼓稀鸣、市无偷盗。后为冀州刺史、治盗贼亦有名。 【 同上】
为乡官、为卒史、于察吏捕贼情事、讲求有素、故由刺史以至为相、皆以明赏罚严追捕为首务、卒能使羣吏效命、盗贼屏息、此种经济、谓其得力于卒史也可、
东郡门卒。 【 守门者、】 本诸生。闻太守韩延寿贤。无因自达、故代卒。延寿尝出临上车、骑吏 【 护从之人。】 一人后至。敕功曹 【 主选署功劳者。】 议罚。还至府门。门卒当车、愿有所言。延寿止车问之。卒曰。孝经曰、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日明府早驾、骑吏父来至府门、不敢入。骑吏闻之、趋出走谒。适明府登车。以敬父而见罚、得无亏大化乎。延寿举手舆中曰。微子、太守不自知过。归舍。召见门卒、遂待用之。 【 同上】
有才而无以自达、虽托踪舆隶不以为辱、吏胥日在官长之前、苟有一长、无不刮目相待者、故曰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门吏以敬父为急、而不避后至之罚、足征其笃于伦理、知所重轻、韩公安得不肃然起敬乎、
王尊、字子赣。涿郡高阳人。少孤、诸父使牧羊泽中。尊窃学问、能史书。年十三、求为狱小吏。数岁、给事太守府。问诏书行事、尊无不对。太守奇之。除补书佐。 【 治文书者。】 称病去。事师、治尚书论语、略通大义。复为郡决曹史。察廉为羙阳令。以高第擢安定太守。五官掾 【 署诸曹事。】 张辅、狡猾不道、奸贼百万。尊执辅系狱。威震郡中。盗贼分散。迁益州刺史。居部二岁。蛮夷归附其恩信。为司隶校尉、劾奏石显 【 宦官。】 专权擅势、左迁。寻为东郡太守。会河水盛溢、老弱奔走。尊躬率吏民、沉白马祀神、请以身塞金堤。因止宿堤上。吏民数千万人、叩头救止、尊终不肯去。及堤坏。尊立不动、而水波稍却回还。 【 渐退也。】 三老奏其状、诏赐黄金二十斤、秩中二千石。数岁卒官、吏民祀之。 【 同上】
忠勇之节、根于天性、西汉第一流人物也、向时之为牧竖小吏、正所以励其志而老其材耳、
孙宝、字子严。颖川鄢陵人。以明经为郡吏。御史大夫张忠辟宝为属、欲令授子经。宝自劾去。忠固还之。后署宝主簿。 【 录门下事者。】 宝徙入舍、祭灶、请比邻。忠怪之、使所亲问宝。宝曰。高士不为主簿、而大夫君以宝为可、士安得独自高。前日君男欲学文、而移宝自近。礼有来学。义无往教。道不可诎、身诎何伤。忠闻之、甚惭。荐宝经明质直、宜备近臣。为议郎、迁谏大夫。广汉羣盗起、选为益州刺史。宝亲入山谷、谕告羣盗。皆悔过自出、遣归田里。自劾矫制、免后益州蛮夷犯法、上以宝名著西州、拜为广汉太守。蛮夷安辑、吏民称之。平帝时为大司农。会越嶲郡黄龙游江中、太师孔光等、咸称王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宝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有不相悦着于经典。两不相损。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羣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坐事免、终于家。建武中。录旧德臣、以宝孙伉为诸 【 县名、】 长。 【 同上】
却师傅之尊、而甘居主簿之卑、以身可诎而道不可诎也、及观其立朝大节、侃直不阿、非以道自尊者不能、谁谓掾曹中无气节哉、
侯文、京兆故吏。刚直不苟合。孙宝为京兆尹、以恩礼请文。文求受署为掾。进见、如宾礼。数月、以立秋日、署文东部督邮。 【 分督所部者。】 入见敕曰。今日鹰隼始击、当顺天气、取奸恶、以成严霜之诛。掾部渠有其人乎。文仰曰。无其人、不敢空受职。宝曰、谁也。文曰、霸陵杜穉季。宝曰、其次文曰、豺狼横道、不宜复问狐狸。宝默然。穉季者、大侠、与卫尉淳于长等厚善。时淳于长方贵幸。与宝友善、以穉季托宝。文知其故。因曰。明府素着威名。今不敢取穉季。当且阖合勿有所问。如此竟岁、吏民未敢诬明府也。即度 【 舍也。】 穉季而谴他事。众口讙哗。终身自堕。宝曰、受教。穉季闻知、杜门不通水火。穿舍后墙为小户。但持锄自治园。因文所厚、自陈如此。文曰。我与穉季幸同土壤。素无睚眦。受将命、分当相直。诚能自改、严将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门户、适趣祸耳。穉季遂不敢犯法。 【 同上】
穉季豪侠之势、足以倾动朝贵、而于一掾吏、畏悼若此、不敢犯法、惟文之立身严正、有以夺其气而服其心也、不然、鲜有不为其所用者矣、
路温舒、字长君。巨鹿东里人。父为皇监问 【 监城门者、】 使温舒牧羊。温舒取泽中蒲、截以为牒、编用写书。稍习善、求为狱小吏。因学律令、转为狱史。县中疑事皆问焉。太守行县、见而异之。署决曹史。又受春秋、通大义。举孝廉、为山邑丞。宣帝初即位、温舒上书言宜尚德缓刑。上善其言。久之、迁临淮太守。治有异迹。卒于官。子及孙、皆至牧守。 【 同上】
以读书习善之人、而求为狱小吏、其立心必有所在、所谓公门好修行也、观其尚德缓刑书、言狱吏之惨刻、囚人之苦楚、曲折详尽、皆其为小吏时、所身经而目击、痛心而疾首者、以此为狱吏之照胆镜可也、
王欣、济南人。以郡县吏、积功稍迁为令。暴胜之荐于朝、征为右辅都尉、守右扶风。武帝数出幸安定北地。过扶风。见宫馆驰道修治。嘉之。驻车拜为真。昭帝时为丞相。封宜春侯。 【 同上】
欣由郡县吏、积功至县令、暴荐于朝、为都尉、必其廉能有卓卓可记者、宫馆道路之修治、特其经理地方之显著者耳、
朱博、字子元。京兆杜陵人。家贫好客。少时给事县庭、稍迁为功曹。伉侠好交。随从士大夫、不避风雨。友陈咸、为御史中丞、坐漏泄省中语下狱。博去吏。间步至廷尉中候伺。咸掠治困笃博诈为医入狱、得见咸。具知其所坐罪。博出狱、又变姓名为咸验治数百。 【 为之质证。致受榜掠也。】 卒免咸死罪。咸得论出、而博以此显名。后咸为大将军长史、举博为令。累迁琅邪太守。入守左冯翊。召见功曹。闭合与笔札、使自记积受。取一钱以上、无得有所匿。欺谩半言断头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赃、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对以实、乃令就席、受收救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栗、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迁为大司农。后为丞相。封阳乡侯。 【 同上】
胥隶惟利是视、同侪喜相排挤、鲜能敦朋友之谊、不避患难、挺身相救者、博之行事、虽近于侠、而缓急足恃、肝胆照人、实可矫偷薄而敦古谊也、
薛宣、字贑君。东海郯人。少为廷尉书佐、都船狱吏。 【 都船狱、执金吾所属。】 后以大司农斗食属、 【 掌钱谷出纳者。】 补不其 【 音基地名。】 丞。琅邪太守赵贡见宣、甚悦其能。令妻子与相见。戒曰。贑君至丞相、我两子亦中丞相史。察宣廉、迁都尉丞。举茂才为令。以明习文法、补御史中丞。甚知名。出为临淮太守、徙陈留、入守左冯翊、所至称治。宣为政、赏罚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条教可纪。多仁恕爱利。尝因至日休吏、 【 节日休假也。】 贼曹掾 【 主盗贼者。】 张扶。独不肯休、坐曹治事。宣出教曰。葢礼贵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由来久。曹虽有公职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从众、归对妻子、设酒肴、请邻里、一笑相乐。扶惭愧。官属善之。郡中清静。迁御史大夫。数月为丞相。封高阳侯。署赵贡两子为丞相史。
观教掾之言、知薛君未遇时、作事必和而能通、不以异众为能矣、太守赏识于风尘之中、决其必为丞相、葢不违道以干誉、不矫情以立异、正是宰臣气度也、
王吉、字子阳。琅邪皋虞人。少好学明经。以郡吏举孝廉为郎。后为昌邑中尉。王好游猎。驱驰国中。动作亡节。吉上疏谏争、甚得辅弼之义。昭帝崩、亡嗣、霍光迎昌邑王。吉即奏书戒王。谓大王以丧事征、宜日夜哭泣悲哀、政事一听大将军。 【 霍光、】 未几、王以淫乱废。昌邑羣臣皆坐。 【 坐罪、】 吉以忠直数谏正、得减死。起家为益州刺史。征为博士谏大夫。是时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而宣帝躬亲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得失。谓宜谨选左右、审择所使。与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又言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亡益于民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取舍同也。子骏、为御史大夫。孙崇、为大司空、封扶平侯。 【 同上】
子阳忠言谠论、切中当时之弊、儒而不迂、吏而不俗、经术吏治、可谓兼之矣、
王武、字君公。蜀郡郫县人。兄弟五人、皆为郡吏、郡县故惮之。武弟显、家有市籍租、常不入县、数负 【 欠也、】 其课。市啬夫求商、 【 啬夫姓名、】 捕辱显家。显怒、欲以吏事中商。武曰。以吾家租赋繇役、不为众先奉公、吏不亦宜乎。武卒白太守、召商为卒史。州里闻之、皆服焉。举贤良方正。拜为谏大夫。迁扬州刺史。所举奏二千石长吏、必先露章。服罪者、免之而已。不服、极法奏之、抵罪、或至死。九江太守戴圣、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优容之。武使从事廉得其罪。圣惧、自免。后为博士、毁武于朝。武闻之、终不扬其恶。而圣子宾客为羣盗、系庐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圣惭服。武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试其诵论、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出记、问垦田顷亩、五谷美恶。已乃见二千石。以为常。后为大司空。封汜乡侯。食邑千户。武为人仁厚。好进士。奖人之善。然疾朋党。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参检。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其所居亦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 【 同上】
兄弟五人为吏、倚恃声势、以负租而有余、怒啬夫之督催、欲以事中伤之、奸蠹行径、往往如此、武独能平心引咎、反怨为德、其器量固巳不同、异日之平恕含容、奖进善类、为名公卿、始基于此、藉非武也、何氏一门五吏、积恶可以灭身、尚望其叠膺显秩哉、
何并、字子廉。平陵人。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节、举能治剧。为长陵令、道不拾遗。迁陇西太守。旋徙颍川。是时颍川钟元、为尚书令、领廷尉、用事有权。弟威为郡掾、赃千金。并使吏格杀之。阳翟轻侠赵季、李颖、多畜宾客、以气力渔食闾里。至奸人妇女、持吏长短。从横郡中。闻并且至、皆亡去。并敕吏往捕之、皆县头于市。郡中清静。表善好士、见纪颍川、名次黄霸。性清廉、妻子不至官舍。数年卒。子恢为关都尉。建武中、以并孙为郎。 【 同上】
驭吏威严若此、自为掾史时、必能谨身饬法、不肯轻受一钱、何司空之高其志节、不虚也、
鲍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好学明经。为县乡啬夫。后为都尉、太守功曹。举孝廉为郎。病去官。复为州从事。 【 随刺史出廵者、】 大司空何武、除宣为西曹掾。 【 主府史署用者。】 甚敬重焉。荐为谏大夫。宣居位、常上书谏争、其言少文多实。董贤贵幸、宣因日蚀上书。言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无度、竭尽府藏。又使使者将作治第。上冡有会、辄太官为供。不合天意。宜免遣就国、以视天下。上感异、拜为司隶。 【 同上】
由啬夫而为功曹、由功曹而为从事、由从事而为西曹掾、其沉沦于下史者久矣、苟得一官、宜瞻顾之唯恐不周、回护之唯恐不暇、乃敢批逆鳞、劾权幸、此岂利禄中人所能及哉、
龚胜、字君宾。楚人。为郡吏。举茂材为令。哀帝时、征为谏大夫。数上书。言百姓贫。盗贼多、吏不良、风俗薄、灾异数见、不可不忧。制度太奢、刑罚太深、赋敛太重、宜以俭约先下。累迁光禄大夫。王莽秉政、胜谢病归。莽既篡国、遣使奉安车驷马迎胜。胜知辞不见听。因预敕棺敛葬事、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死。 【 同上】
杨子云文章绝世、不免莽大夫之讥、龚生志行洁清、守死善道、求之儒林、不可多传、岂知郡吏中竟有是人耶、
焦延寿、字贑。梁人。少贫贱。治易。以好学得幸梁王。王供其资用、令极意学、既成。为郡史。察举、补小黄令。以候伺先知奸邪。盗贼不得发。爱养吏民、化行县中。举最当迁。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贑。有诏许增秩留。卒于小黄。 【 同上】
人但知焦贑为治易名家、有功经学、不知其惠政在民、竟同古之遗爱也、可见读书习吏、相需为用、有志者可以勉矣、
楼护、字君卿。齐人。父世医也。护辞其父、学经传。为京兆吏。数年。甚得名誉。为王氏五侯上客。擢为天水太守。复以荐为广汉太守。后封息乡侯、列为九卿。初护有故人吕公、无子、归护、护身与吕公、妻与吕妪、 【 老妇称。吕公妻。】 同食。及护家居、妻子颇厌吕公。护闻之流涕、责其妻子曰。吕公以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所当奉。遂养吕公终身。护卒、子嗣其爵。 【 同上】
楼君卿舍医为吏、曳裾侯门、乃驰逐声气者也、独其厚遇故人、始终无倦、可以为法、故录之、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初为郡功曹。太守耿况甚重之。王莽败、更始 【 光武族兄圣公、先立为帝、改年更始、】 使使者狥郡国收况印绶。恂勒兵入见使者、就请之曰。耿府君在上谷。久为吏人所亲。今易之。得贤、则造次未安。不贤、则祗生乱。为使君计、莫若复之以安百姓。使者不应。恂叱左右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诏之。恂复与门下掾。共说况归光武。拜恂为偏将军。佐光武定天下。为颍川汝南太守、盗贼清净。迁为执金吾。 【 官名。】 后颍川盗起、从车驾南征。颍川百姓、遮道请曰、愿复借寇君一年。恂经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时人归其长者。卒、谥威侯 【 后汉书】
按光武中兴、与恂同时佐命者、尚有冯异、贾复、起郡县掾、吴汉、傅俊、起亭长、葢延、起州从事、臧宫、起游徼、铫期、起贼曹掾、王霸、起郡决曹掾、任光、起啬夫、陈俊、祭遵、马成、坚镡、起郡县吏、后皆图画云台、即世所称二十八将者也、景运天间、笃生名而、小吏且居其大半、人才岂可以流品限耶、
杜诗、字公君。河内汲人。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称。更始时、辟大司马府。建武元年、岁中三迁为侍御史。安集洛阳。时将军萧广、放纵兵士、暴横民间。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世祖赐以棨戟、复使之河东、诛降逆贼、累迁南阳太守。性节俭而政治清平。善于计畧。省爱民役。造作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 【 前汉循吏、】 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视事七年、政化大行。 【 同上】
从来公门中、最多不平之事、葢止知有巳、而不知有人、止知有利、而不知有义、遂使是非倒置、曲直不分、人之含冤负屈者、不知凡几、官衙无公道、乡里岂复有风俗耶、杜君仕郡功曹、独以公平见称、其必无自私自利之心可知矣、后治南阳而政化清平、人歌众母、皆由此公平一念推之者也、
索卢放、字君阳。东郡人。署郡门下掾。更始时、使者督行郡国、太守有事当斩。放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归心皇汉者、实以圣政宽仁故也。而传车所过、未闻恩泽、太守受诛。恐天下惶惧、各生疑变。夫使功者不如使过、愿以身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斩。使者义而赦之。由是显名。征为洛阳令、政有能名。以病乞身。徙谏议大夫。数纳忠言。后以疾去。建武末。复征不起。光武使人舆之、见于南宫云台。赐谷二千斛遣归。除子为太子中庶子。卒于家。 【 同上】
当更始时、天下大乱、使者假虎狼之威、冯陵郡国、有非情理所能喻者、索君以门下掾、奋不顾身、救太守于刀锯之下、何其壮也、及世宇清明、一为县令、坚卧不起、淡然于功名爵禄之间、高致尤不可及耶、
鲍永、字君长。上党屯留人。为郡功曹。少有志操。事后母至孝。妻尝于母前叱狗、永即去之。王莽以永父宣不附已欲灭其子孙。都尉承望风旨、欲害永。太守苟谏拥护、召以为吏、常置府中。永因子为谏陈兴复汉室、翦灭簒逆之策。谏每戒永曰。君长几事不密、祸倚人门。永感其言。及谏卒、自送丧归扶风。太守赵兴、复署永功曹。时有矫称侍中止传舍者、兴驾往谒之。永疑其诈、谏不听、乃拔佩刀截马当匈而止。后数日、诏书果下捕矫称者。永由是知名。举秀才不应。更始二年征、再迁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有功畧、封关内侯。为司隶校尉。行县至扶风、椎牛上苟谏冡。 【 杀牛以祭墓、厚报其德也。】 子昱。复为司隶。 【 同上】
当患难窜匿之余、而惓惓以兴复汉室、剪灭簒逆为念、不愧忠臣之子矣、迨功建名立、身为列侯、三世司隶、信乎忠孝之贻泽长也、
冯勤、字伟伯。繁阳人。八岁善计。 【 算术也。】 为太守铫期功曹。有高能称。荐于光武、除为郎中、给事尚书。图议军粮、在事精勤。每引进、帝辄顾谓左右曰、佳乎吏也。使典诸侯封事。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踰越。莫不厌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以勤劳。赐爵关内侯。迁司徒。 【 同上】
刑名钱谷、均为吏胥所事、刑名出入、动关身命、作福易、作祸尤易、故集中所载法戒、刑名之吏为多、然钱谷之吏、虽止司书算、其中亦关国计民生、吏能下不欺民、上不侵官、以不取为与、行不费之惠、善矣、更能持筹远计、弭患未然、使百废具兴、一劳永逸、不更善乎、自古及今、凡体国经野、发政施仁之事、未尝不从胥吏握算中来也、冯勤之善计算、能使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踰越、由是爵赏均平、诸侯悦服、上无偏枯之泽、下无觖望之心、所裨于国家者甚大、宜其赐侯爵、迁司徒、以报厥功也、要其一生所得力、不外在事精勤、精则凡所措注、巨细不遗、勤则不畏烦难、始终无懈、而精勤二字、又须从公字来、愿钱谷之吏、毌狃目前之小利、而忘久远之良图也、
杜林、字伯山。扶风茂陵人。博洽多闻、时称通儒。初为郡吏。隗嚣闻林志节、欲用之、林终不屈。光武征拜侍御史引见、问以经书故旧、及西州事。甚悦之。赏赐加厚。建武中、羣臣请复肉刑。林奏以为古之明王、深识远虑。动居其厚、不务多辟。 【 不肯多残害也、】 宜如旧制、不合翻移。帝从之。后为大司空。薨、帝亲自临丧送葬。 【 同上】
杜君以郡吏而博洽多闻、隗嚣欲用之、终不为屈、可谓有识有守者矣、肉刑一奏、议论正大、千古不易、郡吏中有此通儒、宜其屡被超擢、多所建立也、
虞延、字子大。陈留东昏人。少为户牖亭长。时王莽贵人魏氏、宾客放纵。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见怨、故位不升。王莽末、天下大乱。延常婴甲冑、拥卫亲族、捍御钞盗、赖其全者甚众。太守富宗闻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车服器物、多不中节。延谏曰。昔晏婴辅齐、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以约失之者鲜矣。宗不悦、延即辞退。有顷、宗果以侈纵被诛。临刑、擥涕而叹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谏。为洛阳。令外戚敛手。莫敢犯法。迁南阳太守。后征为太尉。迁司徒。历位二府、十余年。 【 同上】
以新莽滔天之势、而一亭长敢撄其锋、虽贲育之勇、不是过矣、至其拥卫亲族、必尽其力、规谏太守、务尽其心、又何其忠且仁也、其为令而使强戚奉法、则亦无忘亭长功曹时之素志耳、延诚下吏中人杰也哉、
虞经、武平人。为郡狱吏。案法平允、务存宽恕。每冬月上其状、恒流涕随之。尝称曰。东海于公、高为里门、而其子定国卒于丞相。吾决狱六十年矣。虽不及于公、其庶几乎。子孙何必不为九卿邪。故字孙诩曰升卿。诩立功名、仕至司隶校尉。 【 同上】
为善之报、千古不爽、而公门中阴德、响应尤神、虞公以于公自比、而决其后之必昌、非有计功之心、正以默证其平生也、孙之功名贵显、果若操劵而得、为善者不当益坚其愿力乎、
第五伦、字伯鱼。京兆长陵人。少介然义行、久宦不达。建武初、为京兆市掾。每见诏书曰。此圣主也。吾行且遇时。众皆笑之。补淮阳国医工长。从王朝京师、得见帝。问政事称旨。拜会稽太守。禁淫祀屠牛。身自斩刍饲马。妻躬执爨。每受俸、裁留一月粮、余悉贱贸与民之贫困者。后守蜀郡、吏有鲜车怒马者、皆罢遣。更选孤贫志行之人任之。蜀政清平。所任吏、多至九卿。事肃宗为司空。在位以贞白称。虽天性峭直、然疾俗吏苛刻、论议常依宽厚。奉公尽节、寿八十余。子颉、曾孙种、皆居官、世称廉直焉。 【 同上】
市掾、主市肆之贸易者也、方贩夫贾竖之为伍、而慨然有用世之志、其自负固已不凡矣、观其见诏书而自喜、早有不容已于斯世斯民之念、至其天性峭直、而又疾俗吏苛刻、议论常依宽厚、则深得为政之大体者也、
孔奋、字君鱼。扶风茂陵人。署议曹掾。守姑臧长。在职四年、财产无所增。事母孝谨、奉养极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力行清洁。治贵仁平。被召单车就路。吏民及羌胡、更相谓曰。孔君清廉仁贤、举县蒙恩。如何今去、不报其德。遂相赋敛牛马器物千万以上、追送数百里。奋谢之、一无所受。为武都太守。举郡莫不改操。为政明断、甄善疾非。见有美德。爱之如亲其无。行者。忿之若雠。郡中称为清平。 【 同上】
赃吏之不顾行检、多为妻子所累、孔君能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所以得全其清节也、否则所需既多、所求无餍、未有不以贿败者矣、以俭养廉之说、不但官长奉职之良规、亦吏胥保身之要道也、
应奉、字世叔。汝南人。少聪明、为郡决曹史。行部四十二县、录囚徒数百千人。及还。太守备问之。奉口说罪系姓名。坐状轻重、无所遗脱。时人奇之。为武陵太守。慰纳叛蛮、兴学校、举侧陋、政称蛮俗。迁司隶校尉。纠举奸违、不避贵戚。着汉书后序、多所述载。 【 同上】
口说数百千人姓名罪状、无一遗脱、以此聪明、体察狱情、何情不得、观其后慰纳叛蛮、兴学校、举侧陋、足知其聪明而不苛刻、诚哉为一代名儒也、岂可以郡吏少之、
朱晖、字文季。南阳宛人。为郡吏。太守阮况尝欲市晖婢、晖不从。及况卒、晖乃厚赠送其家。人或讥焉。晖曰。前阮府君有求于我、所以不敢闻命、诚恐以财货污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爱也。东平王苍、闻而辟之。正月朔旦、苍当入贺。故事。少府给璧。是时帝舅阴就为府卿、吏傲不奉法。苍坐朝堂、漏且尽、求璧不可得。晖望见少府持璧、即往绐 【 音殆。欺也。】 之曰。我数闻璧而未甞见、请试观之。主簿以授晖、晖顾召令史奉之。 【 奉之于苍。】 主簿大惊。遽以白就。就曰。朱掾义士、勿复求。更以他璧朝。苍既罢、召晖谓曰。属者掾自视、孰与蔺相如。帝闻壮之、以晖为卫士令。再迁临淮太守。吏人为之歌曰。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人怀其惠。后迁为尚书令。以老病乞身。拜骑都尉。 【 同上】
官长无所求于吏、尚百计逢迎、中之以欲、以为固宠营私之地、今太守欲市晖婢、而晖竟不从、恐污官长名节、真能自守以正、而又爱人以德者也、夺璧之举、继躅相如、南阳之歌、希风召伯、岂不伟然一豪杰士哉、
郑弘、字巨君。山阴人。少为乡啬夫。太守第五伦行春、 【 太守常以春行县、劝农赈乏、】 见而奇之。召署督邮。举孝廉。弘师同郡河东太守焦贶。楚王英谋反发觉、以疏 【 书也。】 引贶。贶被收、于道亡没。妻子闭系诏狱、掠考连年。诸生故人惧相连及、皆改变名姓以逃其祸。弘独髠头负鈌锧。诣阙上章。为贶讼罪。显宗觉悟、即赦其家属。弘躬送贶丧、及妻子还乡里。自是显名。由令守、官至太尉。 【 同上】
贶已死而犹讼其非辜、恤其妻子、笃于公义、终始如一、其为啬夫、治行必有可观、第五伦识之于风尘、不爽也、
周章、字次叔。南阳随人。为郡功曹。大将军窦宪免、封冠军侯就国。章从太守行春、到冠军、太守犹欲谒之。章进谏曰。今日公行春、岂可越仪私交。剖符大臣、千里重任。举止进退、其可轻乎。太守不听。遂便升车。章前拔佩刀、绝马鞅、乃止。及宪被诛、公卿以下、多以交关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举孝廉、历位司空。 【 同上】
趋承权贵、惟恐不及、为官者类然、况于吏乎、周君以正义责其太守、后竟以此免祸、其识远矣、剖符千里、居之者不自重、而属吏兢兢焉惜之、此其所以终为大臣也、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为郡功曹。太守邓融为州所案、范知事谴难解、欲以权相济、乃托病求去。东至洛阳、变姓名、代廷尉狱卒。居无几、融果征下狱。范遂得卫侍左右、尽心勤劳。融怪其貌类范、而殊不意。乃谓曰、卿何似我故功曹也。范诃之曰、君困戹瞀乱耶。语遂绝。 【 恐人知之、伪为不相识者、呵止之、不复接谈也、】 融系出困病、范随而养视。及死、竟不言。身自将车、送丧至南阳。葬毕、乃去。后辟公府。会薛汉坐楚王事诛、故人门生莫敢视、范独往收敛之。显宗大怒、召范诘责。范叩头曰。臣愚戆不胜师资之情、罪当万坐。帝贳之。由是显名。举茂才。数月、再迁为云中太守。会匈奴大入塞、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爇火营中。虏遥望火多、谓汉兵救至、大惊。范令军中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由此不敢向云中。后频历郡守、随俗化导、各得治宜。迁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辩、好相持短长。范每厉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说。成都邑宇逼侧、旧制禁民夜作、 【 作女工、】 以防火灾。范毁削先令、但严使储水而已。百姓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 【 音做】 平生无襦今五袴。 【 同上】
汉世最重名节、属吏之于府主、分若君臣、情同师友、多有患难周旋、蹈死勿顾者、后世相承以貌、相御以术、苟一日去其官、则羣吏视之若路人矣、如叔度诸人之风、真堪砥砺薄俗也、
杨终、字子山。成都人。年十三、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诣京师受业、习春秋。显宗时、征诸兰台、拜校书郎。与班固贾逵等、于白虎观论考五经同异。受诏删太史公书为十余万言。兄凤为郡吏。太守廉范为州所考。遣凤候终。 【 以终有才望、求为之计也、】 终为范游说、坐徙北地。诏贳还故乡、后征拜郎中。 【 同上】
以郡小吏而有奇才、自是有用之器、所少者经书耳、太守遣之从师受业、习春秋、遂致列儒林之选、操笔削之权、为官辨冤、得是非之公、为兄获谴、亦仁者之过、无非其穷经稽古之效也、然则吏而有才、其读书尤不可少哉、
钟皓、字季明。颖川人。为郡着姓、世善刑律。皓以笃行称。同郡陈寔、年不及皓、皓引与为友。皓为郡功曹。会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寔可。寔闻之曰。钟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皓及荀淑、并为士大夫所归慕。李膺尝叹曰。荀君清识难尚、钟君至德可师。 【 同上】
钟姓世善刑律、至皓以笃行称、其为郡功曹、亦必明于刑律、不尚深刻、善于平反者也、观其临辞荐代、惟在仁恕忠厚之陈寔、而李膺亦有至德可师之叹、孰谓司刑律者、遂有伤于厚德耶、吏之习刑律者、当以皓为法、
陆续、吴人、字智初。仕郡户曹史。时岁荒、民饥困。太守尹兴、使续于都亭赋民饘粥。续悉简阅其民、讯以名氏。事毕。兴问所食几何。续因口说六百余人、皆分别姓名、无有差谬、兴异之。刺史行部见续、辟为别驾从事。以病去、还为郡门下掾。是时楚王英谋反、事连尹兴、征诣廷尉狱。续与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诣狱就考。肌肉消烂、终无异辞。续母至京师。无缘与续相闻。但作馈食、付门卒以进之。续对食悲泣、不能自胜。使者怪而问其故。续曰、母来不得相见、故泣耳。使者大怒、以为狱门吏卒通传意气。续曰。因食饷羹识母所自调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使者问何以知母所作。续曰。母常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是以知之。使者阴嘉之、上书说续行状。帝即赦兴等事、还乡里。长子稠、广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乐安太守。少子褒、力行好学。不慕荣名。连征不就。 【 同上】
于简阅饥氏见其才、于辨证太守见其义、于泣对母食见其孝、虽终于掾史、而百世之下、犹令人咨嗟叹息、想慕其人也、
雷义、字仲公。豫章鄱阳人。初为郡功曹。擢用善人、不伐其功。尝济人死罪、辠者后以金二斤谢之、义不受。金主伺义不在、默投金于承尘 【 施于屋上、以承尘土者、】 上。后葺理屋宇、乃得金。金主已死、无得复还、义乃以付县曹。后举孝廉、拜尚书侍郎。有同时郎坐事。当居刑作。义默自表取其辠。以此论司寇。同台郎觉之、委位自上、乞赎义罪。顺帝诏皆除刑。义归、举茂才、让于同学友陈重。刺史不听。义遂佯狂被发走、不应命。乡里为之语曰。胶漆自谓坚、不如雷与陈。三府同时俱辟二人。 【 同上】
济人死罪、本无望报之心、罪者酬之以金、至默投于屋间而去、意亦诚矣、及得金之日、而其人已死、不得已而受、于义无伤也、竟付之县曹、若斯人者、方是一介不取、诚心为善、不但吏胥中罕有其□、即士大夫亦不多观耳、
仇览、字季智。陈留考城人。少为书生、淳默、乡里无知者。年四十、县召补吏。选为蒲亭长。劝人生业。为制科令。至于果菜为限、鸡豕有数。农事既毕、乃令子弟羣居就学。其剽轻游恣者、皆役以田桑、严设科罚。躬助丧事。赈恤穷寡。期年。称大化。览初到亭、有陈元者、独与母居、而母诣览告元不孝。览乃亲到元家、与其母子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卒成孝子。乡邑为之谚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鸤枭哺所生。 【 同上】
十里曰亭、亭长之职、与今之图书总甲等耳、而意在劝人为善、卒能使不孝者感悟、复归于孝、居然收兴行教化之益矣、彼托身公门者、其可以导人为善、当更易于亭长、奈何不以此为劝善之地、而徒以为渔利之薮也、
孟尝、字伯周。会稽上虞人。其先三世为郡吏、并仗节死难。尝少修操行、仕郡为户曹史。上虞有寡妇至孝。养姑、姑年老寿终。夫女弟先怀嫌忌、乃诬妇鸩其母。列讼县庭。尝知枉状、备言于太守、太守不为理。尝哀泣谢病去。妇竟冤死。郡中连旱二年。后太守殷丹到官、访问其故。尝诣府具陈寡妇冤诬。丹即刑讼女而祭妇墓。天应澍雨、谷稼以登。尝后为合浦太守。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先时宰守并多贪秽、珠遂徙于交址郡界。尝到官、革前弊、求民病利。曾、未踰岁、去珠复还。百姓皆反其业、商货流通。称为神明。被征当还、吏民攀车请之。尝不得进、乃载乡民舩夜遁去。隐处穷泽、身自耕佣。邻县士民慕其德、就居止者百余家。【 同上】
三世死节已难、三世为史而死节、尤史册所罕见也、尝之为吏、以申冤理枉为汲汲、至以去就争之、此知有公不知有私者也其居官也、廉静爱民、异迹表着、如尝者、可谓世济其美者矣、
鲁恭、字仲康。扶风人。有至性。年十二、丧父、号恸、丧礼过成人。待弟丕友爱。恭欲先就丕名、托疾不应举。丕举后、乃为郡吏。谦逊不为名高。勤习吏事、言动不苟。后拜中牟令。专以德化民、不任刑罚。民有争田者、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皆退而自责、以田相让。教化大行、吏人怀服。蝗不入境、雉不怛人、童子不攫生、号称三异。征为侍御史。迁光禄勋。选举清平。京师贵戚、莫能枉其正。 【 同上】
为吏而不为利勋、已是难事、今并不求名高、其立心可谓纯正矣、异日中牟之化、有以孚童竖而格昆虫、皆由于此、
任延、为武威太守。自掾史子孙、皆令诣学受业、复其徭役。章句既通、悉显拔荣进之。郡遂有儒雅之士。 【 同上】
掾史子孙、所耳闻目见、无非刑名法律之事、故才者习于深文、不肖者作奸犯科、无所不至、不复知仁义忠信为何事矣、任公皆令诣学受业、正欲以诗书导其善气也、岂徒慕儒雅之虚名乎、
王涣、字稚子。广汉郪人。少好侠、任气力晚而折节、敦儒学。习尚书、读律令、畧举大义。为太守陈宠功曹。当职割断、不避豪右。宠风声大行。和帝问宠曰、在郡何以为理。宠顿首曰。臣任功曹王涣、以简贤选能主簿镡显、拾遗补阙。臣奉宣诏书而已。涣由此显名。举茂材。除温令。县多奸猾。积为人患。涣以方畧悉诛之。境内清夷。商人露宿于道、终无侵患。为洛阳令、以平正居身、得宽猛之旨。其冤嫌久讼、历政所不断、法理所难平者、莫不曲尽情诈、压塞羣疑。病卒、百姓致奠以千数。丧归、经弘农、民庶皆设盘案于路。诏以其子为郎中。镡显后亦知名。安帝时、为豫州刺史。天下饥荒、竞为盗贼、州界收捕万余人。显愍其困穷、辄擅赦之。因自劾奏、有诏勿理。后至长乐尉。 【 同上】
古以任用功曹为贤、今以听信吏胥为戒、非时势有不同、吏胥之贤不肖、相去悬殊耳、稚子公平正直、自其为吏而已然矣、今之吏胥、苟有公平正直如稚子者、岂非官司之所乐得任用者哉、官司得一公平正直之吏、何患不能坐致治理哉、然则使官司不敢任吏、而防闲惟恐不至者、固非尽官司之故也、
第五访、字仲谋。京兆长陵人。少孤贫、常佣耕以养兄嫂。有闲暇。则以学文。仕郡为功曹。察孝廉、补新都令。政平化行。三年之间、邻县归之、户口十倍。迁张掖太守。岁饥、粟石数千。访乃开仓赈给、以救其敝。吏惧谴、争欲上言。访曰。若上须报、是弃民也。太守乐以一身救百姓。遂出谷赋人。顺帝玺书嘉之。由是一郡得全。官民并丰、界无奸盗。迁护羗校尉、边境服其威信。 【 同上】
开仓赈饥、不惜一身以救百姓、其任事之勇、皆动于心之所不容已也、具此一副热肠、其为功曹时、利济当复不少、
童恢、字汉宗。琅邪姑幕人。少仕州郡为吏。司徒杨赐、闻其执法廉平。乃辟之。及赐被劾当免、掾属悉投剌去、恢独诣阙争之。及得理、掾属悉归府、恢杖策而逝。由是论者归美。复辟公府、除不其令。吏人有犯、辄随方晓示。若称职行善者、皆赐酒肴以劝励之。耕织种牧、皆有条章。一境清凈、牢狱连年无囚。比县流人归化、徙居二万余户。吏人为之歌颂。青州举尤异、迁丹阳太守。 【 同上】
趋炎附势、人情类然、吏胥尤甚、当府主有事之时、人去之惟恐不速、童独挺身营救、及事既得白、旧吏稍稍复来、而童竟飘然远引、此种节概、当与鲁仲连一辈人、颉颃千古也、
吴良、字大仪。齐国临淄人。初为郡吏。岁旦、与掾史入贺。门下掾王望、举觞上寿、谄太守、称功德。良于下坐勃然进曰。望佞邪之人、欺谄无状、愿勿受其觞。太守敛容而止。燕罢转良为功曹。耻以言受进、终不肯谒。后迁司徒长史。每处大议、辄据经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时誉。 【 同上】
大凡掾吏率多谄事长官、且惟恐长官之不受谄也、吴君侃侃数言、足以愧邪佞之心、而振士夫之气、异日立朝风采、即此可见、
郑均、字仲虞。东平任城人。少好黄老书。兄为县吏、颇受礼遗。均数谏止。不听、即脱身为佣。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赃、终身捐弃。兄感其言、遂为廉洁。 【 同上】
惟恐兄之以赃败、而身为佣作、以给其求、卒能感悟兄心、改行自好、此千古悌弟也、为吏坐赃、终身捐弃、此言至为痛切、今之胥吏无不嗜利者、当以此二语时悬心目问、
乐恢、字伯奇。京兆长陵人。父亲 【 名亲】 为县吏、得罪于令、将杀之。恢年十一、俯伏寺门、昼夜号泣。令矜之、即解出亲。恢长。好经学。笃志为名儒。性廉直介立、行不合已者、虽贵不与交。仕本郡吏。太守坐法诛、故人莫敢往。恢独奔丧行服、坐罪。归复为功曹。选举不阿、请托无所容。同郡杨政数众毁恢、后举政子为孝廉、由是乡里归之。辟司空牟融府。会第五伦代融为司空、恢以与伦同郡、不肯留。诸公多其行、连辟之、皆不应。后征拜议郎。将军窦宪出征匈奴、恢数上书谏争。朝廷称其忠。 【 同上】
恢年十一而能号泣救父、其至性有过人者、平生刚方正直之槩、皆自践履笃实中、酝酿而出、岂好为名高者哉、
袁安、字邵公。汝南人。为县功曹。为人严重有威、见敬于州里。奉檄诣从事。从事因安致书于令。安曰。公事自有邮驿、私请则非功曹所传。辞不肯受。从事瞿然而止。后举孝廉、除阴平长。所在吏人畏而爱之。拜楚郡太守、出冤系者四百余家。为河南尹、政号严明。为司徒数年、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未尝不噫呜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赖之。子孙世为三公。 【 同上】
为人致书、似无关于大节、而断然不苟如此、平日岂有受请托、通货赂、以营其私者哉、后为司徒、正色立朝、乃心王室、天子大臣、皆倚以为重、可谓社稷之臣矣、何掾史中之多人杰也、
种暠、字景伯。河南洛阳人。为县门下史。父有财三千万、及卒。暠悉以赈恤宗族、及邑里之贫者。其有进趣名利、皆不交通。时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谌、名知人。歆谓之曰。今当举孝廉。欲用一名士、以报国家。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于大阳郭、遥见暠、异之。还白歆曰。为尹得孝廉矣、近洛阳门下史也。歆笑曰。当得山泽隐滞、近洛阳吏耶。谌曰。山泽不必有异士、异士不必在山泽。歆即召暠于庭、辩诘职事。暠辞对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举孝廉。辟太尉府。为益州刺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职三年、宣恩远夷、开晓殊俗。岷山杂落、皆依服汉德。转辽东太守。擢度辽将军。入为司徒。薨、并凉边人、咸为发哀。匈奴闻暠卒。举国伤惜。单于每入朝贺、望见坟墓、辄哭泣祭祀。 【 同上】
异士不在山泽、而于门下小史中得之、足为胥曹生色、人果抱负非常、何患风尘中无物色之者耶、考其得力、无非自轻财重义四字中来、
彭修、字子阳。会稽毘陵人。仕郡为功曹。始年十五时、父为郡吏、得休、与修俱归、道为盗所刦。修困廹、乃拔佩刀前持盗帅曰、父辱子死、卿不顾死耶。盗相谓曰、此童子、义士也、不宜逼之。遂辞谢而去。乡党称其名。太守以微过收狱吏、将杀之。主簿钟离意争谏甚切。太守怒、掾史莫敢谏。修排阁直入、拜于庭曰。明府发雷霆于主簿、请闻其过。太守曰。受教三日、初不奉行。废命不忠、岂非过耶。修因拜曰。昔任座面折文侯。朱云攀毁栏槛。自非贤君、焉得忠臣。今庆明府为贤君、主簿为忠臣。太守遂原意罚、贳狱吏罪。后州辟从事。贼张子林等、数百人作乱。修与太守俱出讨贼。贼交射之、飞矢雨集。修障扞太守、为流矢所中、死。太守得全。贼素闻其恩信、即杀弩中修者、余悉降散。言曰、自为彭君故降、不为太守服也。 【 同上】
始遇盗而得全、后遇盗而竟死、何遭逢之不幸也、观其落落数言、悟太守于盛怒之下、其才识有大过人者、身虽被害、而贼徒感动、因以降散、功亦不小矣、
戴就、字景成。会稽上虞人。仕郡仓曹掾。扬州刺史欧阳参、奏太守成公浮赃罪。遣部从事薛安。收就于钱唐县狱。幽囚考掠、五毒参至。 【 首与手足、皆施刑具也、】 就慷慨直辞、色不变容。主者以状白安。安呼见就、谓曰。太守罪秽狼籍、受命考实、君何故以骨肉拒扞耶。就据地答言。太守剖符大臣、当以死报国。卿虽衔命、固宜申断冤毒。奈何诬枉忠良、强相掠理。令臣谤其君、子证其父。就死之日、当白之于天、与羣鬼杀汝于亭中。安深奇其壮节、即解械、表其言辞、解释郡事。征浮还京师。太守刘宠举就孝廉、光禄主事、病卒。 【 同上】
就于太守未必有知已之感、而为之备受五毒、穷极酷惨、始终无挠、此必有见于太守之被诬、不敢爱一身以污官长也、看作不畏刑掠、不过强悍之豪徒、看作主持公道、诚哉仗义之奇士也、为胥吏者、可以奋矣、
顺帝时、吴佑为胶东王相。啬夫孙性、私赋民钱、易衣以进其父。父怒曰、有君如此、何忍欺、促归伏罪。性惧、诣阁、持以自首。佑屏左右问故、性具陈其言。佑曰。掾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父、遂以衣送之。 【 同上】
孙性之私赋民钱、专为父易衣、与好货财、私妻子者迥别、所以一闻父命、即悔罪恐后、亦见孝弟之人、易于自新也、至世俗遇子弟以财物上其父兄者、但知喜悦、安问物所从来、性父之怒、可谓教以义方矣、
后汉郑产、零陵人。为白土乡啬夫。时民家产子、一岁辄出口钱、以故贫家鲜有举子者。产劝百姓勿杀子、口钱皆为代出。郡县具以闻、上钱因得免。改白土曰。更生乡。 【 楚国先贤传】
代出口钱、犹属利济之常、民间因此而不杀其子、且复得免口钱、其利济岂复可量、啬夫之俸甚微、产为此举、葢见夫一巳之穷乏不足惜、而一乡之赤子深可悯也、改白土为更生乡、流泽千载、足称不朽矣、
李合、字孟节。为汉中郡户曹掾。时大将军窦宪内妻、郡国俱往贺。汉中太守亦欲遣使。合谏曰。窦氏恣横、危亡可立俟矣、愿明府勿与通。太守固遣、合乃请自行。故所在迟留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宪已诛。诸交通者皆连坐、唯太守以不预得免。 【 后汉书】
始则力谏、继则自行、委曲以全其太守、何识之远而义之笃也、自来吏胥于官、遇此等事、承命恐后而巳、如此者有几人哉、
后汉张寿、字伯禧、涪人。少给县丞杨放家。 【 为杨放家给事小史、】 放为梁贼所得。求之、积六年、始知其生存。乃卖家盐井得三十万、市马五匹、往蜀求放。道为羗所刦掠尽。乃单身诣贼。涕泣自说。贼遣放随还。寿复为郡掾、章平赋役。迁功曹吏、徙五官掾、卒。 【 梓潼士女志】
似此忠于所事、不避艰险、其为掾吏、必不肯见利违义、虚伪以欺其上者也、
陈禅、字纪山。巴郡安汉人。仕郡功曹。举善黜恶、为邦内所畏。察孝廉、州辟治中从事。时刺史为人所上。 【 首告也。】 受纳赃赂。禅当传考。无他所赍、但持丧敛之具而已。及至、笞掠无算、五毒毕备。禅神意自若、辞对无变、事遂散释。车骑将军邓骘、闻其名而辟焉。举茂才。时汉中蛮夷反畔、以禅为汉中太守。夷贼素闻其名声、实时降服。后为司隶校尉。 【 后汉书】
此与陆续戴就诸人行事相同、而后之威名远着、尤卓有树立也、汉世功曹、掌选用人才、故能举善黜恶、为邦内所畏、今虽无其权、而是是非非、不假私以害公、亦未始不可以服人耳、
卓茂、字子康。南阳宛人。为丞相府史。性不好争。有人认其马、卓曰、子失马几时。曰、月余。茂知其谬、默解与之、挽车而去。后马主得马、送还、亦纳之。为密县令。视民如子、道不拾遗。后官至太傅、封侯。子戎、大中大夫。崇嗣。大司农。 【 同上】
吏胥倚恃官势、平日攘人财物者多矣、兹明知人之误认其马、而默解与之、绝不一辨、何相去之悬绝也、即此一端、其居心长厚、德量宽宏、巳可槩见、为令而爱民如子、道不拾遗、皆其厚德之所及也、福禄之延世、宜哉、
胡广、字伯始。华容人。少孤贫、亲执家苦。 【 亲作家中劳苦事也。】 长大随辈入郡、为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颇知人。从家来省其父。会岁终应举。雄勑真助其求才。因大会诸吏。真自于牖间密占察之。乃指广以白雄。遂举孝廉。既到京师、试章奏为天下第一。旬月、拜尚书郎。在公台三十余年。历事六帝、礼任甚优。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为太傅。所辟命皆天下名士。时人荣之。年八十二、薨。 【 同上】
伯始为小吏、无所表见、太守之子、从牖间密察之、遂举孝廉、其必有镇静不同流俗者也、其后由散吏而擢大科、事六帝、历三公、富贵福泽、无与为比、岂非其厚德之所致耶、
韩棱、字伯师。颖川舞阳人。初为郡功曹。太守葛兴中风病、不能听政。棱阴代兴视事。出入二年。令无违者。兴子尝发教欲署吏、棱拒执不从。由征辟、五迁为尚书令、以才能称。肃宗特署其名、以楚龙渊宝剑赐之。窦宪击北匈奴有功、还为大将军。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棱正色以为不可而止。在朝数荐举良吏、皆有名。后为司空、薨。 【 同上】
以功曹而代太守事二年、任专权重、在常情必骄恣自用、惟所欲为、乃太守之子欲署一史、而不肯狥以私、则二年中、事事奉公不苟可知也、其后正色立朝、维持廉耻、刚方之槩、葢终身一节矣、
陈寔、字仲弓。颖川人。少为吏、给事县庭。有杀人者、同县杨吏、疑是寔、县官遂逮系寔。考掠无验、乃出之。及为督邮、寔反密托许令、礼召杨吏。由是远近咸叹服焉。转功曹。除太邱长。约已清静、百姓安焉。本司行部、吏虑有讼者、白寔欲禁止之。寔曰、讼以求直、禁之将何申、不可。亦竟无讼者。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颖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寔乃独往吊焉。后捕诛党人、让感寔故、多所全宥。寔在乡闾、平心率物。有争讼、辄求判正。至乃叹曰、宁为刑罚所加、勿为陈君所短。有盗夜入其室。寔起自整拂、呼子孙训戒之曰。夫人不可不勉。不善之人、未必皆恶。习以性成、遂至于此。梁上君子是矣。盗大惊、自投于地。寔徐譬之曰。视君状貌、不似恶人、此当由贫困故。因赠以绢二匹。及党锢解、每三公缺、连征不起。卒年八十四、海内赴吊者、三万余人。 【 同上】
陈仲弓居乡、则以诚感人、为吏则以德报怨、居官则约巳安民、申理冤抑、是一生以忠厚之心、行方便之事、故祸患不侵、终其身享忠厚之报也、今人一充吏胥、辄思遇事生风、睚眦必报、以逞在官之势要、闻仲弓之风、能不愧乎、
许劭、字子将。汝南人。初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闻子将为吏、莫不改操饰行。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将入郡界、乃谢遣宾客曰。吾舆服岂可令许子将见。遂以单车归家。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已目。 【 为之品题也。】 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大悦而去。劭与从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 同上】
许子将一郡功曹耳、未尝有赏罚予夺之权、而能使闻者改操饰行、当时奸雄如袁本初、曹孟德、皆畏其指摘、以一言之品题为重若此、其平昔之端方正直、可想见矣、人苟能言规行矩、虽为吏也、何惧不为人所信服耶、
魏咸熙元年、钟会伏诛。会功曹向雄、收葬会尸。司马昭召而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而我不问。今会为叛逆、又辄收葬。若复相容、其于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当时岂卜其功罪而后收葬哉。今王诛既加、于法已备。雄感义收葬、教亦无阙。法立于上、教弘于下。以此训物、不亦可乎。昭悦、与宴谈而遣之。 【 纲目】
不忘府主之恩、冒死收葬、忠义皎然、其言当理切情、不卑不亢、故虽奸雄听之、亦能转怒为喜也、
晋、应余。字子正。为郡功曹。是时吴蜀不宾、山民皆叛。余与太守东方衮、并力得出。贼便射衮、余以身当箭、被七创。因谓贼曰。我以身代君、 【 指太守、】 已被重创。若身死君全、殒殁无恨。因仰天号泣、泪下如雨。贼见其义烈、释衮不害。 【 楚国先贤传】
患难之际、太守不能自全、而功曹能全之、皆由平日积诚、可以化暴而免难、不在势位之有无也、功曹可谓不负太守矣、
陶侃、字士行。寻阳人。早孤贫、为县吏。尝监鱼梁、以一坩 【 音堪土器。】 鲊 【 音乍藏鱼。】 遗母。母封鲊及书。责侃曰。尔为吏、以官物遗我。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忧矣。以范逵荐为郡督邮。领枞阳令、有能名。后以军功封侯。为江夏太守。侃备威仪、迎母官舍、乡里荣之。侃破杜弢、平王敦、威名日盛。累迁征西大将军、荆州刺史。蘓峻作逆、侃为盟主、讨平之。封长沙郡公、都督八州军事。年七十六、薨、谥曰桓。侃性聪敏、勤于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终日敛膝危坐、阃外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江。吏将、则加鞭朴。曰摴蒱者、牧猪奴戏耳。君子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为宏达耶。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其励志勤力如此。有奉馈者。皆问其所由。若力作所致、虽微必喜、慰赐倍之。若非理得之、则切厉诃辱、还其所偿。在职四十一载。百姓勤于农殖、家给人足。数千里中道不拾遗。郢楚间、刋石画像以祀之。 【 晋书】
为吏而不私一鲊、则大者可知、厥后身处富贵、奉馈者必问其所由、侃之廉、皆母教之于为吏时者也、迹其功业炳赫、谋无不成、动无不利、得力捴在一勤、寸阴之喻、蒱博之戒、诚苦口之良药矣、为吏者既学其廉、又法其勤、何患不能远到哉、
晋陈留为大郡、号称多士。琅琊王澄行经其界、太守吕豫、遣小吏迎之。澄问曰、此郡人士为谁。吏曰、有蔡子尼、江应元。 【 二人皆陈留名士、】 是时郡人多居大位者、澄以姓名问曰、甲乙等非君郡人耶。吏曰、向谓君侯问人、不谓问位。澄到郡、以吏言谓豫曰。旧名此郡有风俗果然、小吏亦知人如此。 【 同上】
衡鉴者当以人重、不当以位重、为小吏而平日留意人才、不慕权位、识高王澄一等矣、惜姓氏之不传也、
褚裒、 【 音略】 河南阳翟人。有局量、以干用称。尝为县吏、事有不合、令欲鞭之。裒曰。物各有所施。榱椽之材、不合以为藩落也。愿明府垂察。乃舍之。家贫、辞吏。年垂五十、镇南将军羊祜言于武帝、始被升用。官至安东将军。 【 同上】
胥吏之小有才者未有不以迎合、官府为能者也、褚君素称干用、而致触令之怒、其不肯以是为非、阿谀取悦可知矣、大器终当晚成、自比榱椽、岂虚语哉、
刘卞、字叔龙。东平须昌人。本兵家子。少为县小吏、质直少言。功曹夜醉、如厕使卞执烛。卞不从、功曹衘之。以他事补亭子。 【 守亭传者、如今之驿卒、】 有祖秀才者在亭中、与刺史笺、久不成。卞教之数言、卓荦有大致。祖称之于令、即召为门下史、使就学。从令至洛、得入太学。为尚书令史、至并州刺史、所历皆称职。 【 同上】
以兵家子而通文墨、其好学可知、不为功曹执烛、又见其风骨之矫矫也、其后卒以学受知、得大展其所学、可见人惟惧其不知学耳、不惧其屈于下吏、为人所辱也、
易雄、字兴长。长沙浏阳人。少为县吏。自念卑浅无由自达、乃脱帻 【 冠也、】 挂县门而去。习律令、及施行故事、州里称之。仕郡为主簿、至舂陵令。王敦之乱、雄驰檄远近、列敦罪恶。募众千人、督率捍御。力屈被害、意气慷慨、神无惧色。 【 同上】
吏而不学、则碌碌一胥史耳、岂能有所表见耶、易君之挂冠而去、非薄之不为、正欲一意讲习、为致用之具也、古人自待之厚、不肯苟且浮沉若此、他日忠义奋发、就死从容、其得力于学问者深矣、
凉张寔、下令所部民吏、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贼曹佐隗瑾曰。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羣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宜少损聪明、延访羣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自至、何必赏也。寔悦、从之。 【 纲目】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况胥曹中尽有通达义理之人、特以素习巧诈、不能取信于长官、故长官不复顾问、而吏亦以中有所馁、不敢侃侃直谏、若立身端正、平日无作奸犯法之事、遇有可以匡其政治者、亦何畏而不言、虽有自用之长官、当必为之虚心听受矣、
●在官法戒录卷之三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法录下
◆法录下
孙伏伽、贝州武城人。仕隋。以小吏补万年法曹。高祖武德初、上书言事。至诚慷慨、据义恳切、绝无所讳。帝大悦、以为治书侍御史。赐帛三百疋。后累迁大理卿。出为陕州刺史、致仕。始伏伽拜侍御史时、先被内旨、而制未出。归卧于家。无喜色。顷之、御史造问、子弟惊白、伏伽徐起见之。时人称其有量。伏伽与张元素、在隋时皆为令史。太宗尝问元素官立所来、深自羞汗。伏伽虽广坐、陈说往事、无少隐焉。 【 唐书】
以小吏得微职、能于上前慷慨论事、不畏逆鳞、则为吏时、必能主持公道、扶植善类、不肯颠倒曲直、陷人于罪罟者也、及骤膺宠命、喜色不形、广坐陈说往事、不以小吏为讳、由其胸襟远大、自立不苟、惟觉吏以人重、而人不以吏轻耳、
张元素、蒲州虞乡人。仕隋、以令史为景城县户曹。窦建德陷景城、执将杀之。邑人千余、号泣请代曰、此清吏也、杀之是无天也。大王即定天下、无使善人解体。建德释之。入唐、授景州录事参军。太宗即位、问以政。对以上贤右能、使百司善职。帝称善。拜侍御史。迁给事中。贞观中。发卒治洛阳宫干阳殿、且东幸。元素上书极谏。帝即诏罢役、赐彩二百疋。魏征闻之、叹曰。张公论事、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哉。累迁右庶子。后以邓州刺史致仕、卒。 【 同上】
张公见执于贼、而邑人号泣请代、至千余人、其言曰、无杀清吏、曰善人解体、则其自令史以及为户曹、其廉而且惠、有以深入人心可知矣、至于幸东都、造洛阳宫殿、是举也、劳民伤财、不可胜计、元素极谏止之、所全不少、宜乎魏郑公叹其为仁人之言也、吏苟能不贪财贿、有思及人、则患难可以全其生、得志可泽及于人、史亦何惮而不为此耶、
湛贲为郡吏、其妻与彭伉之妻、兄弟也。伉登第妻族贺之、坐上皆名士。独饭贲于后阁。贲自是悔悟、发愤良苦。后擢上第、伉方过其所居之桥、闻之、失声坠驴。田名其桥为湛郎桥。 【 语林】
湛贲亦所称有志之士、故能因一坐之屈、而悔悟发愤、至于登第也、最可笑者、彭伉与湛、木属戚谊、乃因其为郡吏而侮慢之、继闻湛第、至于失声坠驴、何其鄙陋无识、一至于此、是可以戒世之轻弃史胥者、更可以励史胥之能自立者、
□□谪授泸州郡守。渝州有牟黁 【 音如吞】 秀才、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执所业谒见。柳奖饰甚勤、子弟以为太过。柳曰。巴蜀多豪士。此押衙之子、独能好文。苟不诱进、渠即退志。以吾称誉、人必荣之。由此减三五员草贼、不亦善乎。 【 智囊】
人之聪明者、不趋于正、则入于邪、以押衙之子、粗知大义、必奖进之、以冀盗风之渐减、况府史胥徒、类多机警而知文者为之、如能诱之以道义、使归于良善公门中多一行善之人、即少一作奸之蠹、岂不美与、吏之知文者、慎无轻自弃也、
阳城、字亢宗。夏县人。少好学、贫不能得书。求为吏、隶集贤院、窃院书读之、昼夜不出户。六年、无所不通。后为谏议大夫。以直言贬官。出为道州刺史。治民如治家。时赋税不登、观察使遣判官督赋甚急。城自署其考曰、抚字心劳、催科政拙、考下下。遂自系狱。判官大惊去。 【 唐书】
欲窃读官书而求为吏、其好学何如者、为谏官则直言、为刺史则恤民、皆从读书明理中来、今吏胥之素通文理者、公事之暇、尽可披览卷帙、以长其识见、即或不能读书、而官衙所事、凡关典章制度人心风俗者、肯一虚心讲求、其有裨于实用不少矣、若视为附势营利之薮、则坏心术而辱身命、岂不可惜、
裴晋公为盗所伤剌、隶人王义扞刃死之。公乃自为文以祭。厚给其妻子。是岁进士撰王义传者、十有二三。 【 □史补】
裴公一代名臣、其伤而不死、虽有鬼神呵护、亦赖隶人之捍刄不顾也、士大夫身膺显爵、冺没无闻者、何可胜数、王义一厮养之卒、宰相亲祭之、进士争传之、身后之荣若此、人之显晦、宁在势位哉、
王藻、潼川人。为狱吏、每日持金归、妻疑之。因遣婢馈猪蹄十脔、及归、绐云送三十脔。藻怒、酷掠之。婢不胜痛、诬服、遂杖逐之。妻告之故、因曰。君日持钱归、我谓必鬻狱而得、姑以婢事试之。刑罚之下、何事不承。愿自今切勿以一钱来。不义之物、死后必招罪咎。藻矍然大悟、汗流浃背。因题壁曰。枷杻追求只为金、转增冤债几何深。从今不愿顾刀笔、放下归来游竹林。即弃家学道、后赐号保和真人。 【 臣鉴录】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人根器固好、亦赖贤内助之善于点化也、世有昧心取利、剜他人之肉、以供妻子之欢、而妻子亦且喜其夫之善于攫取、共图安饱也、岂知其所从来、有人不忍言者哉、
汴州白岑、有发背方甚验、自云得之神授。每治一疾、必索厚酬。有驿吏张好古、欲传其方、普行救济、与数十金。岑不以真方授之。吏疗疾不效。后岑为虎所食、有一小囊遗于路。适好古奉差过此、拾得之。真方在焉。始知向日之假也。 【 言行汇纂】
好古为吏、肯出重价买药方以救人、则亦公门中之好善者也、至于白岑以一药方而得重价、尚以假方绐之、贪饕无餍、虎噬之报、亦云巧矣、囊遗真方、所以报好古也、好古由此可以救人矣、噫、人有不得已之急难、到官时、求主吏秉公一言、剖白周全、不啻病者之求方、乃或受其财而不告以实、其人之饮恨何如、恐亦不免虎噬之报也、
有人因他适回、见其妻被杀于家、但失其首。奔告妻族。妻族以壻杀女、讼于郡守。刑掠既严、遂自诬服。独一从事疑之、谓使君曰。人命至重、须缓而穷之。且为夫者、谁忍杀妻。纵有隙而害之、必为脱祸之计。或推病殒、或托暴亡。今存尸而弃首、其理甚明。请为更谳。使君许之。从事乃迁此系于别室、仍给酒食。然后遍勘在城仵作行人、令各供近来与人家安厝坟墓多少文状。既而一一面诘之曰。汝等与人家举事、还有可疑者乎。中一人曰。某于一豪家举事。共言杀却一奶子。于墙上舁过、凶器中甚似无物。见在某坊。发之、果得一妇人首。令诉者验认、则云非是。遂收豪家鞫之。豪家欵伏。乃是与妇私好、杀一奶子、函首而葬之。以妇衣衣奶子身尸、而易妇以归、畜于私室。其狱遂白。 【 智囊】
凡狱、官司或难骤明、从事者从旁推勘、其疑似虚实、无不悉知、第恐以贿托之有无为出入耳、此狱情事甚幻、从事一片公心、为之推究、卒能昭雪奇冤、岂非千古一大快事哉、念人命之至重、仁也、知案情之非实、徧访件作行人而得其首、智也、不阿顺本官、而救其枉断之失、忠也、一事而三善备焉、求之士大夫、有不可多得者、使君亦何幸而获此也、惜其名姓不着耳、
严求微时、为阳邑吏。阳宰器之、待以宾礼。每曰、卿当自爱、他日极人臣之位。吾不复见卿之贵、幸以遗孤留意。及求登公辅、宰殁既久。其子候谒严门、严赠担石束帛复遣家人赍黄金数十斤、伺于逆旅间。谢之曰、非阳宰之子乎、相君使奉金以备行李。又荐一官、地宅仆马、毕为之置。其子他日及门致谢。严曰、聊以报尊府君平昔之遇耳。一见后、终身谢绝焉。 【 南唐近事。】
故官之子、荐一官而厚赠之、不负所托、已属高情、至谢其请谒、尤不欲以德自居也、具此识量、自是公辅之器、岂有埋没于掾属者耶、
李崇矩、字守则。潞州上党人。幼孤贫、有至行、乡里推服。汉祖起晋阳、史洪肇时为先锋都校。闻崇矩名、召署亲吏。干佑初、洪肇总禁兵、兼京城廵检、多残杀军民。左右惧、稍稍引去。惟崇矩事之益谨。及洪肇被诛、独得免。周祖与洪肇素厚善、即位、访求洪肇亲旧、得崇矩。谓之曰。吾与吏公受汉厚恩、戮力同心、共奖王室。史公卒罹大祸、我亦仅免。汝史氏故吏也、为我求其近属、吾将恤之。崇矩上其母弟福。崇矩素主其家。财产悉以付福。周祖嘉之。宋初、屡以军功、历官至枢密使。卒赠太尉、谥元靖。 【 宋史】
崇矩为都校之史、都校罹祸、麾下士卒、去之惟恐不速、独崇矩始终以之、至身跻贵显、都校子孙、均已式微、犹能抚恤之、厚礼之、不肯忘负、亦绝无嫌忌、不独忠义所积、其识见有大过人者、宜其攀鮹附翼、为宋元勋也、
陈恕、字仲言。南昌人。少为县吏、折节读书。成进士、除大理评事。通判澧州。吏多缘簿书、干没为奸。恕尽摘发其弊、以强干闻。为营田制置使、太宗谕以农战之旨。恕曰。古者兵出于民、无寇则耕、寇至则战。今之戎事。皆以募致。衣食仰给乡官。若使之冬持兵御寇、春执耒服田、万一生变、悔无及矣。拜盐铁使、有心计、厘去宿弊、太宗器之。亲题殿柱曰、真盐铁御史。将立茶法、恕使商人各条利害、列为三等。曰、下等固灭裂无足论。上等计利刻深、此商贾之事。惟取中等、兼济公私、稍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着法、财货流通。真宗即位、加户部侍郎、命条中外钱谷以闻。恕久不进、因曰。陛下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实、恐生侈心。 【 后三司使丁谓、上景德会计录、遂启封禅之事、】 知贡举。荐王曾为首。以疾求觧任、荐寇凖自代。凖为三司使、检恕前后兴革事、葺成一册。及镌其旧榜、诣恕第判押。自是计使、迭循其旧贯。卒赠吏部尚书。恕多识典故、精于吏理。前后掌计柄十余年。人莫敢干以私云。 【 南昌府志】
恕为县吏、折节读书、成进士、则凡给事县庭之时、无非读书有得之地、即事即学、已与寻常为吏不同、更与寻常读书不同矣、观其历仕、除簿书之奸弊、论兵农之相资、虽有心计、而茶法惟取中等、同民利也、虽司府库、而奉诏不言充实、沃君心也、举荐皆一代之名贤、兴革为三司之法式、有体有用、宜古宜今、非为吏而兼读书、焉能如此、人毋谓吏可不读书、而读书无裨于吏也、
郑惟则、熙宁初、为郡主库吏。家苦贫。夜梦道士告曰、明日交官钱处、有异宝。汝能得之、后必致富。清晨、惟则如其告而阴察焉。有古五铢钱、极细薄。自众钱间滚出、圆转不已。惟则辄以大钱易而藏之归、自此家日多财。晚年、遂为富室。 【 建昌府志】
为主库吏、而其家苦贫、必能奉公守法、丝毫不染者也、故神灵默佑、使之自然饶富、吏之不苟求、不妄取者、断无终于贫乏、不能白存之理、观此、则奉公守法之吏、益有恃而无恐矣、
李处厚知庐州、值县尝有殴人死者、处厚往验伤。以糟胾灰汤之类薄之、都无伤迹。有一老父求见、曰邑之老书吏也、知验伤不见其迹、此易辨也。以新赤油伞 【 同伞】 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尸、其迹必见。处厚如其言、伤迹宛然。自此江淮之间、官司往往用此法。 【 梦溪笔谈】
此老吏事、非切已、肯献验伤秘法、使冤者得伸、其存心亦厚矣、身当职役者、何可不细心体察、反从中得贿、混行捏报耶、
相府书吏张日新。嘉定初、玊堂草休兵之诏。有曰、国势渐尊、兵威已振。日新时在学士院为笔吏、仍兼卫王府书司、密白卫王曰。国势渐尊之语、恐贻笑于邻国、不当素以为弱也。卫王是其说。遂改曰国势尊隆、兵威振励。葢吏胥亦有识义理者、文字之不可不检点如此。 【 癸辛杂识】
一字推敲、深关国体、其识见高于玊堂学士矣、甚哉吏之不可不学也、
黄镛、充泉州解试官。校文日。有一卷黜落。昼寐、忽梦一老妪。言其夫曾为州司推款吏、尝活二罪囚。有此阴功、故上帝敕吾孙、当预乡荐。今其卷已携在案上矣。早起、卷果在案。吊后二场看、则论果可取。因取充数及揭晓视之、亦甚平平也 【 廸吉录】
能于无辜者死里求生、则应举者自当失而复得、此天人感应之理、非故神其说也、
御史台有老隶、素以刚正名。每御史有过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为贤否之验。范讽一日召客、亲谕庖人以造食、指挥数四。既去、又更呼之、叮咛告戒。顾老隶梃直、怪而问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责其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诏之。讽甚愧服。【 智囊】
此隶具骨鲠之姿、而所言又深知大体、诸御史之严师益友也、安得以舆台日之、惜不记其姓名也、
姚时可为狱吏。有张邦昌之族弟某、坐谋逆党、被逮。与其家属。同入狱中。张嘱姚曰。吾自分必死。有藏金在某室中、君往取之。烦为密营毒药十余服、俟命下、即与子弟辈共引决。以后事托君。姚慰之曰。朝廷仁政尚宽、当为公探消息。果不可免、徐为此计、未晚。后张竟以不与谋获免。张感其全护之恩、以百金馈之、拒不受。是时姚未生子、后连生八男。迨长立、皆有名誉。廷衮、一谦、相继登第。廷昂、一夔、悉为名士。 【 人生必读书】
为胥吏者、遇此等事、未有不喜为奇货可居、得遂所欲矣、方且甚其词以恐吓之、神其说以怂慂之、孰肯好言宽慰、委曲护持、卒全一家之命、力却百金之酬、由其满腔中全是救人危难之诚心、不参一毫私意、不涉半点牵强者也、人服之、天佑之、子孙之多而且贤也、宜哉、
梵公、宋时为邑皂隶。邑令刑峻、杖责血流方止。公用葱贮血匿杖中、杖易见血、受杖者、多因得活。一日令见公行不履地、询知其阴德、大异之。梵公亦遂置皂隶不为。修炼山中、后为大神。 【 同上】
皂隶以敲朴为役、其术不仁甚矣、然苟心存救济、其阴德反多于寻常之人、谓必择术而后可以为善、毕竟不肯为善耳、
王赞、澶渊人。为检校吏。迁本州岛马步军都虞候。周世宗镇澶渊、每旬决囚、赞辨析中理。问之、知其尝事学问、即署右职。旋领河北诸度使。五代以来、姑息藩镇、有司不敢绳以法。赞所在发奸伏、无所畏忌。振举纲领、号为称职。 【 宋史】
史论曰、王赞奋迹小校、有奉公之节绳奸列郡、不畏强御、皆由其学问之有素也、孰谓吏胥不当学问哉、
何比干、字少卿。宋时汝阴人。经明行修、通律法、为汝阴狱吏。每恳启邑宰、从重减轻、从轻减免、所活数百人。后为丹阳县尉、多方矜恤、狱无冤囚、人称为何父。政和间家居、有老妪来避雨、于怀中出一菜、凡九百余叶。谓比干曰。君家世有阴骘、又治狱平恕、子孙佩印绶者如此数。言毕、老妪忽不见。后子孙累世科甲、爵禄荣显、一如老妪所言。 【 丹桂藉】
以经明行修之人而为狱吏、又通律法、必有求生不得然后死□之意、与非理纵会者有别、宜邑宰之见信、而全活者多也、为吏且然、及为县尉、矜恤平反者、岂可胜道、奕世簪缨之报、理也、孰谓狱中非造福之地、吏胥非行善之人耶、
张庆、汴人。为省司狱、矜慎自持。日亲扫狱舍、暑月尤勤。每戒其徒曰。人罹于法、甚属可矜。况我辈以司狱为职、若不加矜恤、则罪人何所倚赖。饮食汤药卧具、必加精洁。囚有受枉者、为之缓词请释、狱中多获保全。每重囚就戮、为之斋戒诵经一月。一日妻病巳殁复苏。庆年八十二、无疾而终。六子皆显。 【 人生必读书】
汉周勃繁狱、叹曰、吾尝将十万军、安知狱吏之贵、又司马迁云、见狱吏则头抢地、视徒隶则心惕息、可知人到狱间、生死之权、半操于狱吏、此地能矜恤保护、阴德最大、张君矜恤狱囚、无微不至、可生者缓词请释、巳死者斋心诵祷、狱地有此、生全实多、后之夫妇寿考、子孙衍庆、夫岂偶然、凡史卒有管囚之贵者、不可不学其居心行事也、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支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妻曰。支公嘉意、明日延至家、汝以身事之。彼或有意、则我可生也。妻从而听命。及至家、妻自出劝酒、具告夫意。支坚却之。终为尽力平反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何无子。吾有弱女、愿为箕帚妾。此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聘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立生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伦、登第。 【 廸吉录】
见无辜而恻然动念、人或有之、至于坚拒其妻、不乘危以败节、此心真可对天地而质鬼神矣、若无此一段皦皦之诚、则后之纳女为妾、心迹何以白明、而天之所以报之者、又岂能如是之厚耶、
项德、婺州武义人、郡之禁卒也。宋宣和间盗发帮源。明年陷婺、而邑随没。德率败亡百余人、破贼。因据邑之城隍祠。自二月讫五月、东抗江蔡、西拒董举、几捍王国、大小百余战。出则居选锋之先、入则殿后。前后俘馘、不可胜计。贼目为项鹞子。闻其钲、则相率遁去。方谋复永康诸县、而官兵至德引其众欲合。会贼尽锐邀之黄姑岭下、德战死。邑人哭声震山谷。图其像、岁时祭之。 【 宋史】
一禁卒耳、忠义所结、可以捍卫一方、其平日之见利思义、积德行仁、巳可槩见、宜其庙食百世也、
萧资为文丞相天祥幕下书史。丞相起兵。资于患难中扶持甚至。空坑兵败、以全督府印功、升阁门路铃辖。资性和厚。临机应变。辑睦将士。总摄细务。任腹心之寄。潮阳移屯、与大兵遇、死之。 【 宋史】
信国为忠臣、萧君为义士、至今同列史传、千载下、皆知有书史萧资其人、岂不足为书史生色耶、
张养浩、自幼有行义勤学业。元时由台省掾、为堂邑尹、毁淫祠三十余。仁宗延佑初、为礼部侍郎、知贡举。进士诣谒不纳。使人戒之曰。诸君子但思报效、毋劳谢也。为御史中丞。时关中大旱。民相食。既闻命。登车就道。遇饥者赈之、死者瘗之。经华山、祷雨岳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阴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复祷于社坛。大雨如注。禾黍自生。四月未尝居家。止宿公署。夜祷于天。昼出赈饥。无少怠。封滨国公。谥文忠。尝著书三卷。一曰庙堂忠告。二曰风宪忠告。三曰牧民忠告。子引。拜南台御史。 【 臣鉴录】
由台掾而为尹、而能毁淫祠、却诣谒、其公忠直亮、可以告天地、质鬼神、至于夜宿于公、昼出赈饥、无少怠、其廹切为民又如此、此所以有祷辄应也、
处士萧■〈奭斗〉、 【 音拘】 陕西奉元人。初出为府吏。语当道不合、即引退。力学三十年。不求进。乡人有暮行遇盗、诡曰我萧先生也、盗惊愕释去。 【 元史】
府吏之于当道、多趋迎之恐后、乃以语不合而引退、其志趣过人远矣、三十年力学、使盗贼闻名而畏之、当非偶然、使当道能用其言、留之府曹中、人之感而为善者岂少哉、
许衡、号鲁斋。当元时徭戍繁廹、其舅氏适典县史。鲁斋从授吏事。参摭名议、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久之以应办宣宗山陵、州县追呼旁午。鲁斋代舅氏分办。因执政方怒、舅氏不敢见、先生代为应对及还、叹曰。民不聊生、而事督责以自免、吾不为也。遂不复诣县、而决意求学。 【 遗书】
鲁斋先生、继孔孟之传、倡明正学、配飨庙庭、乃其少时、亦尝从授吏事、人固不可以流品限也、观其参摭名义、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以平执政之怒、于羣吏中、早已鹤立鸡羣矣、太息一言、纯是万物一体之心、后来希圣根基、已具于此、凡百吏胥中、当自问有此心否、有则宜提醒之、推广之、毌使为利欲所澌灭也、
黄翊、字孟翔。新建人。通春秋、工属文。元末。弃举业、为庐陵郡掾。性刚劲不可回挠。事碍于法。辄抱案历阶而升。摘其语、与上官议。反复相钩连。上官怒、斥之、屹立不少动。已而卒如翊言。安城土豪暴甚、州县畏之。一旦杀人、上下相目、莫敢逮。同列憎翊木强、
【 倔强也。】
嗾使行。豪树栅自固、翊命拔去。抵其门、恶少年数十、执刄、哗而出。翊叱曰。汝欲反耶。少年曰。反则不反。但汝足稍前。即刳汝肠矣。翊曰。汝主自杀人、何与尔事、顾乃同灭族耶。少年色动。翊挺身呼而入曰。汝即杀我。少年皆投刄走。翊坐堂上、索豪。豪知事急、出见求解、且诱以重赂。翊徉诺之、与俱来、置诸法。人见翊、咸戟手曰。此健吏、不可犯也至正间、大盗起蕲黄。将及郡、郡二千石与官吏皆散走。翊独立孔子庙堂。盗获之。知为府掾。强之仕、使行官书。翊骂曰。死狗奴、我死即死、其能官于贼耶、盗怒。反接于树。 【 绑着树也】 历一日。意其自悔。抽刀砺颈曰。从则禄、不从、则血涴吾刄矣。翊大骂、甚于初。贼砍首而去。宋学士景濂为作吊忠文。 【 南昌府志】
事有违碍、辄与上官力争、必如其言而后已、惟其理之直也、众人置之死地、而毅然竟行、制豪恶如犬豕、惟其气之壮也、骨鲠本于性生、忠义蓄于平日、卒之见危授命、杀身成仁、大节皎然、争光日月、当日之二千石长吏、对此能不愧死、
徐熙为成都吏。运使李之绳、专掩骼埋胔、积至千万、熙共勤宣力。有金华街王生、死而复苏。述见冥官云、上帝鉴李之绳、德葬枯骨、注充显仕。徐熙襄力着劳、与一子及第。后李三任御史中丞。熙子果及第。 【 感应事实】
官司行一善事、率皆藉资于吏者也、当时李运使之吏甚众、肯宣力此举者独徐、则徐亦有心人也、为吏者无日不欲为官宣力、但狐假虎威、营私害公、适足以贾祸受殃也、何不留意于此等事、为积福种德之计耶、
吉州城内徐姓、遣婢送金钗还人。婢插头上、中途坠地。城卒李姓拾之。因随婢行、观其所之。婢入人家、仓皇即出至江边、欲投水。李急呵而问之。婢曰。主母性酷、适命送钗还人、中途坠失、必遭棰毙、不如先死。卒还其钗、婢感谢。后婢嫁默林渡村民为妻。一日卒将登渡、婢力挽到家、沽酒欵之。忽闻渡口喧噪、出视之渡舟溺、人俱死。李卒以留故得全。 【 感应事实】
一守城穷卒耳、拾钗不取、复尾随而还之、原有一段扶危济困之心、不仅于见利不取而已、若李止于失金之所、坐待来索、而婢又不知钗失何处、婢命之亡也久矣、其后欵留酒食、不过寻常之报施、竟成拯溺之大德、为善之报、抑何巧耶、莫谓穷役中无善人也、
豫章大祲。新建县一民、乡居窘甚。家止存一水桶、售银三分。计无复之。乃以二分银买米、一分银买信、将与妻孥共一饱食而死。炊方熟、会里长至门、索丁银里长远来而饥、欲一饭而去。辞以无。入厨见饭、责其欺。民摇手曰、此非汝所食。因涕泣告以故。里长急倾其饭而埋之、曰、若何遽至此。吾家尚有五斗谷、负归以延数日。民感其意而随之、得谷以归。出之、则有五十金在焉。民骇曰。此必里长所积偿官者、误置其中。渠救我死、我安忍杀之。持金还之。里长曰。吾贫人、安得此银、殆天以赐若者。其人固让。久之、乃各分其半。两家皆得饶裕。 【 言行汇纂】
胥役持片纸下乡、百端苛索、鸡犬不宁、岂知贫人之苦、至有求生不得者乎、若不因索饭喝破、倾而埋之一家命尽、里长亦将受累矣、里长中多有与胥役朋比为奸、吸民财物、独此里长怜贫救死、又委曲赡以多金、里长固非常人、而乡民虽极贫、不肯昧金、亦属难得、故两人皆化灾为福也、
李质、字文彬。德庆人。少为吏。天资颖悟、器度宏伟。博习经史、明体达用。沉浮府掾中、日以泽物为已任。元末。中原扰攘。质起义兵、捍乡里。及德庆路陷、士民遑遑无所依戴、推质守之。质日夜浚城隍、缮甲兵、扼险要、以遏他寇、一路赖之以宁。时据乡邑者、多刻剥残忍。质尝戒麾下、非遇敌、毌妄杀。或执敌人来献、率给衣粮纵之。家富饶、急于赈施、贫者咸有所仰。及太祖定鼎金陵、质遂散麾下、全城归附。上嘉其忠诚、慰劳再三、赉于优渥。就擢中书断事、转都督断事、皆能执法。丞相都督、咸敬惮之。升刑部尚书。尤慎于刑狱、尽哀怜之情。拜浙江行省参知政事。振纪纲。正风俗。劝农桑。兴学校。举遗贤。恤民隐。知无不为、为无不力。居五年。惠流两浙、厥绩以懋。尝因乞归省墓、上亲挥翰赋诗以赐。复命藩宪诸臣、宴饯漓江之浒。人莫不以为荣。 【 掾曹名臣录】
当鼎沸鱼烂之日、而能捍卫乡里、宽仁好施、其有德于斯民甚厚、归朝后、所居称职、勋绩灿然、何莫非浮沉府掾时、所讲明而切究者哉、
单安仁、字德夫。凤阳人。少为府吏、昼夜以洗冤泽物为事。元末。江淮兵乱。安仁集义兵保乡里。时羣雄四起、安仁叹曰。此辈皆为人驱除耳。王者之兴、当自有别。及闻太祖定集庆、乃曰、此诚是已。率众归附。太祖悦、命守镇江。严饬军伍、敌不敢犯。移守常州。其子叛降张士诚、太祖知安仁忠谨、弗疑也。久之、迁浙江副使。悍帅横敛民、名曰寨粮。安仁置于法。进按察使。入为将作卿。寻擢工部尚书、仍领将作事。安仁精敏、多智计。诸所营造、大小中程、甚称帝意。逾年、改兵部尚书。请老归家。居常奏请浚仪真南坝、至朴树湾、以便官民输挽。疏转运河江都深港、以防淤浅。移瓜州仓廒、置杨子桥西、免大江风潮之患。帝善其言。再授兵部尚书、致仕。卒年八十五。 【 同上】
凡开国时、率众欵附之人、能始终保全者少矣、此独以功名善终、固由其忠谨所孚、亦向日洗冤泽物之报也、
王恺、字用和。太平当涂人。幼有大志、沉酣六经诸史。应公府之辟、为府史。疏谳狱讼、人服其平。太祖取江南。兵临当涂、召至幕府。命为掾、参决戎事。王师下建业、又下京口、民新附、杌陧不安。恺抚慰之、始定。升左右司都事。遇事善于弥纶。日以荐贤为先。元戎宿将、咸器倚之。积功擢左司郎中、总制衢州军民事。增城浚濠。置游击军。垦废田。兵食并足、威信大行。民饥疫、则出仓粟以赈。修惠济局、居药以治病者。所生全不可胜数。学校废于兵恺为浚泮池、筑杏坛、建极高明亭、设博士弟子员。孔子家庙之在衢者、亦为新之。退食之暇、集荐绅之徒、劘切道艺。人士翕然悦服。后婺帅刘震等为乱、欲拥之而西。恺正色叱曰。吾天子大吏、义当死、宁能从贼反邪。贼初缩首不敢犯。拘系一日、而骂贼声逾厉。命左右取酒引满、竟日达夜、旁若无人。贼知不可屈、遂刃之。上亲为文祭奠。赠当涂县男。 【 同上】
天下甫定、汲汲以招抚流亡、荐贤兴学为事、可谓深知治本者矣、功业既就、忽为乱贼所刼、从容赴义、视死如归、有决策定乱之功、自有生荣死哀之报、孰非从府史中讲求得来者耶、
王堂、字维政。绍兴诸暨人。七岁能赋诗。读书日记千言。终身不忘。洪武初、堂父以元故官、谪濠梁。堂侍行、躬勤孝养。后奉父还乡、辛苦辟草莱、治田庐。有诏发兵民筑沿海城邑。令推堂为吏。堂就役、抚驭规画、悉有条理。民不困而事先集。吏之率兵民者、多効法焉。有司以贤良举。送堂至京。因奉命使蜀、还奏称旨、得疾归。时太康王师鲁。为浙江布政使。所用簿书史、必慎简贤良知名之士。遂采舆论。举堂为掾。凡所言与行、皆惬王公之意。被檄督赋嘉兴、有推官不职、不为堂所礼、衔之。推官后坐贿、下京狱、诬词连堂。逮至、诬竟直。未出京、病卒。以子珏贵、赠翰林院修撰。堂自少负迈往之志。操执刚正。议论高明。素欲有所见于世、未及大施用。众咸以为宜有子云。 【 同上】
一吏之微、能抚驭兵民、指挥如意、固其才识干练、亦诚意足以相孚也、虽以掾终、未竟其用、而后嗣贵显、名列清华、所谓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者耶、
刘敏、河间府肃宁县人。为中书吏时、暮以小车出市芦苇、旦载于家、而后入录事。妻以芦织席。鬻以奉母。人或瞷亡、以绢帛瓦器遗其家者。敏悬于梁、候其复来、竟还之。为楚相府录事。值中书以没官妇女给文臣家、众咸劝其请给以事母。敏固辞曰。事母乃子妇事。何预他人。及胡惟庸谋反事觉、敏独无所与。人称其有行识。洪武十三年、由工部侍郎、转刑部侍郎。 【 同上】
人所遗之绢帛瓦器、官所给之妇女、似于义可受、而刘君独一无所取、宁甘刻苦自励、古人所谓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何多让焉、后之免祸患而跻通显、实基于此、
万钢、字仕坚。南昌人。少曾为吏。洪武中。应聪明正直荐。高皇帝问曰。天下何人快活。诸选人对皆不称。钢从容对曰。畏法度的快活。上曰。朕改一字、守法度的快活。即授广平府同知。有惠政。凿石改道、石上有文曰、万钢改路南行、人咸异之。广平民为之立祠。 【 南昌府志】
畏法度、纔肯守法度、能守法度、则理得心安、灾害日远、魂梦常宁、谚所谓半夜敲门不吃惊者、岂非极乐境界耶、钢自幼从事公门、于天理王法、实在有一番体验、故能为此语、实千古不易之论、明太祖改一守字、觉渐近自然、要其吃紧处、全在畏字也、公门中无不知法度之人、止因不畏法度、遂至常常干犯、律有如法加等之文、无非使其知所畏耳、试看不畏法度者、贪一时之微利、丧一已之天良、一旦破败、刑辱立至、即使幸免旦夕、而风吹草动、无非惊恃、有不长怀□戚者乎、吾愿为吏胥者、三复斯言常从一点畏心、去寻乐境也、
洪武永乐间、苏郡有人、为嘉定县吏。其乡人以事诖误至县、潜白吏、求助直之。吏曰。今自郡守、下至县首领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谨、敢私出入文牍耶。然若事既直、汝第公庭实对、决无枉理。后果获昭雪。乡人感吏情、以米二石馈之。吏坚辞、乡人不肯持去。吏乃曰。吾为乡曲故、为君受一斛。其人别去。后半载、吏假归。以原粟奉还乡人之母曰。此若儿向寄我处、今以还母。 【 近古录】
有理之讼、一入衙门、吏胥方故为恐吓、或因以为功、或探官长之意、以神其招揽需索之计、此衙门人惯技也、兹独开心见诚、劝其以实具对、又慰以官长必无枉理、如此举止、何等光明正大、惟其事前绝无所为、故事后亦坚不受谢、盖始终一点主持公道之良心耳、衙门中得如此者数人、愚懦之受害者少矣、吏胥之造福者亦多矣、
龚翊、字大章。昆山人。年十八、为门卒、守金川门。靖难兵由金川门入、翊大哭。宣德中。廵抚周忱、两荐为昆山太仓学官。谢曰。翊仕无害于义、恐负往日城门一恸耳。竟隐终身。门人私谥为安节先生。 【 藏书】
龚生身为门卒、非有朝廷知遇之感、非有服肱一体之义、城门一恸、殆发于天性之所不容已也、其后两荐不起、高隐终身、孰谓下卒中无节义之士哉、
李友直、字居正。保定清苑人。为北平布政司掾史。成祖初奉藩燕国。建文廷臣、有因齐藩不法、遂建议凡藩国所在、更置守臣。于是擢张昺为北平布政使。昺至。日求王府细事。将为不利。友直密闻于成祖。靖难兵起、遂擢用焉。友直质朴直亮、知无不言。甚见嘉奖。日益信任。出理饷运。入严城守。率以命之。初授北平布政司右参议、后累升工部尚书。为人坦夷闿敏。虽不与物竞、而持已正直、亦不屈于物。有恤人之心、施济弗恡。与人言。必归于忠厚。有之官往辞者、必勉以爱民之政。 【 掾曹名臣录】
当燕藩未有衅端、而守臣推求细故、将为不利、友直之以实告、亦见其公正也、至于坦怀接物、不激不随、官必勉以爱民、言必归于忠厚、非独优于材而且丰于德矣、
徐晞、字孟晞。江阴人。在县三考皆兵房。有戌绝勾丁而误及者。其人祈脱、贫无可馈。具酒食、令妻劝觞而出避之。妻有丽色、晞绝裾而走。彻夜具文移脱免。他事类此。由佐贰起家、累迁至兵部郎中。时同官一主事、每向胥曹辄骂。意在晞、晞不为动。后主事殁、晞为棺殓送归。正统初。授兵部右侍郎、镇凉州庄浪诸要害地。迁南京户部左侍郎。会征麓川、晞往督馈饷。凯还、以功升兵部尚书、卒。晞谦德有容。处事惟慎。士论以此多之。子讷、举贤良、终尚实司丞。讷子世英、以荐授中书舍人、累官南京通政司左通政。 【 同上】
救人而拒非礼之馈、方是真能救人、容人而施不报之恩、方见真能容人、即此二事、便见大臣风度、断非凡琐之器也、人欲有所树立、当先从品行端方、居心长厚始矣、
况钟、字伯律。江西靖安人。始为吏。以荐授主事。迁郎中。擢苏州守。授玺书、假便宜从事。初视事。阳为不解事者。诸吏抱案牍、环立请判。钟左右顾问吏、吏所欲行止、辄听、而诸弊蠹悉识之。吏喜、谓太守易欺。三日、召诘之曰。某日某事、汝作如此拟、应窃贿若干。某日某如之。羣胥股栗不敢辨。命引出六人、即庭下掷杀之。郡中谓太守神威、咸畏法不敢犯。乃扫剔诸宿蠹。置通关勘合簿、防欺诈。痛绳卫卒之为暴横者。又籍民善恶名、而榜列之示惩劝。令民婚丧必以礼。谕告反复、而校督其不如命者。威禁大行。疏减重赋官田、募民开垦荒田、以抵粮额。罢平江伯董漕、岁取民舡五百艘。辨诬军。修河港。凡所论列、悉允施行。民困尽苏。逃移复籍。复与周文襄昼收粮法。建济农仓。置纲运簿、防运夫侵盗。置馆夫簿、防非礼需索。综理周密、而行之又甚不难。大抵钟为治、专戢豪狡、抚善良。至寒门下士、挟片艺、皆获收。故吏畏民安。述职、锡宴赐诗。九载满、民上章乞留者八万人。诏进正三品俸、仍视府事。卒于官吏民聚哭、为立祠焉。 【 同上】
为胥吏者、一有轻视其官长之心、便作奸骫法、靡所不至、况公所为、惩一以警百也、数人虽毙、而人知畏法、所保全者多矣、迹其摘发奸伏、设立条教、繁简得宜、旌善罚恶、劝惩悉当、减烦重之赋、而民苏困累、立收粮之法、而吏无侵盗、要皆为吏时、熟悉利弊、见之真故行之力也、至今江南人、犹称为况青天、妇人稚子、无不知之、设专祠于学宫之内、春秋致祭、其遗爱在人如此、
黄子威、名辂、以字行。江西进贤人。少为吏员。以荐署屯田主事。改长洲县丞。莅政勤敏。省刑罚。升刑科给事中。迁刑部员外郎。吴淞大涝。蹇夏二尚书交荐、擢松江知府。首蠲秋税、出廪给赈。请收古钱而罢铸役。请免解京缮造材。民赖以苏。在郡廉能明断、治松者皆莫能及。以丧去官、松民乞留、廵抚胡槩以闻。上谓蹇尚书曰。松江烦剧难治、渠能得人心如此。从之。后以诖误谪戍边、民复请得宥、还职。久之老郡中、至今祠祀焉。 【 南吕府志】
观黄公为政、省刑罚、蠲秋税、出廪赈给、请罢铸役、免解京材、种种皆及民善政、良由为吏时、目击民间苦累、无过于此、故一麾出守、行而宜之、民受其忠也、黄与况、同为江西吏员、蘓州松江、同为江南剧郡、号称难治、二公治行、冠绝前后、至今皆有祠祀、诚千秋佳话哉、
平思忠、吴江人。初为县吏。永乐中被荐、授礼部主客司主事。进郎中。时帝方事招怀、主客务方殷。思忠有精力。事皆立办。尚书吕震特器之。俄以事下狱。北使入贡、他任主客者、多不称旨。震因以思忠为言、即日赦复其官。时以给事杨弘为陕西布政、欲使清强有力者伺察之、遂拜思忠陕西参政。未几为人所诬、谪戍北边。会市马西域、诏释其戌、给冠带、使夷蕃诸国而还。后卒于家。初郡守况钟、官主客、与思忠有交承之分。至是数延见思忠、执礼甚恭。且令二子给侍。曰、非无仆隶、欲使儿辈、知公为吾故人尔。其见敬如此。然思忠居贫自守。未尝以事干钟。人尤多之。 【 掾曹名臣录】
平君为人、大率清刚耿介、不逐时趋者、故入仕后再起再废、不能一日安于朝、至其退居里门、虽与太守有布衣之旧、亦复远嫌自重、此等人、爵禄不足以动其心、况公门中非义之财哉、
郑牢、广西府吏。凡镇帅初至、土官率馈献为故事。帅受之、即为所持。征蛮将军山云始至、闻牢刚直。召问曰、馈可受乎。牢曰。洁衣被体、一污不可湔、将军新洁衣也。云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黩货法当死。将军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云曰、善。尽却馈献、严驭之。由是土官畏服、调发无敢后者。牢尝逮事征夷将军韩观。观醉、辄杀人。牢辄留之、醒乃以白。牢为士大夫所重、然竟以隶终。 【 明史】
官衙中于不应受之馈献、因恐人之自疑而亦受之者、大抵皆黩货者、巧于借词之故智也、牢以洁衣为喻、而断之以天子之法、可谓要言不烦矣、具此卓识、平日所以自律者可知、更能存心救人、遇威严好杀之帅、而曲行其保全民命之仁、其功德尤无量也、虽以隶终、而名标青史、流芳百世、食报不已厚禄、
杨旬、夔州吏。子椿、年二十四、大魁天下。太守命旬解职。旬曰。念旬为吏四十年、家无余赀。惟留下三个悭囊、乞取来开看。第一个、有三十九文大钱。第二个、有四千余文中钱。第三个、有万个小钱。太守问故。曰、每论狱囚、遇有入轻为重者、从死罪请改流罪、即投一大钱。从流罪请改杖罪、即投一中样钱。从杖罪改放、便投一小钱。今日旬男中天下都魁、皆此悭囊所积也。尚敢舍公门而自放逸哉。 【 感应篇注】
按狱问罪、主张原在官司、然承行之吏、苟肯悉心体究、亦可以助官司所不及察、杨公为吏、将所平反罪囚、逐一登记、足知其四十年中、孜孜汲汲、以此为事、苟可矜全、不惜心力、故能积至一万数千之多、名曰悭囊、所得多矣、彼同时之吏、必有舞文骫法、溪刻是尚者、钱财虽可饱囊、罪孽擢发难数、与此悭囊、直是人鬼关头、岂止祸福分途而已耶、
杨时习、江西丰城人。初为吏、后为大理卿虞谦属官。仁庙时、虞谦奏事。侍臣有言此当榻前密请旨、不当于朝班敷奏为卖恩者。又有言其属官杨时习、先导之密陈、而谦不从者。遂降谦为大理寺少卿、而升时习为卿。其后大学士杨士奇奏对、言外间皆云时习实无先导之言。时习是臣江西人、亦亲语臣本无此言。今冒居卿位、惭惧不安。士奇又言谦历事三朝、颇为得大臣体者、且今所犯小过。上曰、吾亦悔之。因问时习其人若何。对曰。虽起于吏、然明习法律、公正廉洁。上喜、乃复虞谦大理卿、授时习交址按察使。时习居官。尽心王室。交人黎季犁官京师、求归祭扫。时习知其将为变、连疏请留之、不得。后果叛。同事者皆署降状、时习独不屈。怀印归朝、至则已籍其家矣。及检得前疏、乃复官。 【 掾曹名臣录】
虞谦奏事忤旨、而时习以之得卿、所谓不虞之誉也、在常情方居之不疑、而时习惭惧不安、且自明其实无先导之言、即此见其举止光明、居心廉退矣、至于识变几先、克全晚节、其卓见尤不易及耳、
王得仁、名仁、以字行。江西新建人。本谢姓。初为卫吏。宣德间、授汀州府经历。廉能勤敏、上下爱之。时卫官卒横甚、辄笞杀府隶。得仁按奏、置之辟。中官入闽、索府县金。得仁遽欲上闻。其人踉跄而去。秩满当迁、军民数千人乞留。诏增秩再任。旋擢本府推官。数辨冤狱、却馈遗、政绩益着。沙仁贼陈政景反、得仁与守将击败之、禽政景等八十四人。诸将议穷搜、得仁恐滥及无辜、下令招抚。辨释难民三百人。都指挥得通贼者姓名、将按籍行戮。得仁力请焚其籍、民多自拔归。俄遘疾众欲舆归、得仁不可。曰、吾一动、贼必长驱。乃起坐帐中、谕将吏戮力平贼。遂卒。汀人哀恸、以祠祀请、从之。赐额曰忠爱之祠。子一夔、天顺四年状元。奏复谢姓。累官工部尚书、赠太子少保。 【 同上】
由吏员而为经历、官卑职小、绝无依傍、乃能执法不回、使横卒伏辜、中官丧胆、非识力坚定、未易及此、迨奋力行间、而处处以救人为念、全活甚众、此其仁心为质、又非徒以强干为能者也、享身后之荣、而笃子孙之庆、宜哉、
熊尚初、南昌人。宣德间、初为吏。以才荐授都察院都事、转经历。正统末、升泉州知府。刚方廉谨、有善政。会沙寇邓茂七猖獗、尚初奉檄监军。不旬日、降贼数百人。明年寇逼境、守将不敢御、尚初率民兵讨之。拒于古陵坡。中流矢卒。郡人立祠祀焉。 【 南昌府志】
刚方廉谨、士君子所难、熊以吏员而能兼之、尤不易得也、监军讨贼、不旬日而降者甚多、其威信远矣、使非中道蹉跌、勋业岂可□哉、
胡鼎、字宗器。福州侯官人。总角颖悟、修洁寡言。其父尝曰、儿不凡、宜以学显、因资遣之。鼎既游庠序、未几弃归。时宪府谋辟从事、诸从史相与言、如胡某不宜掾耶。得胡掾者、宜增重。争罗致鼎。鼎之在宪署也、志弗为贬。益树奇操、人不敢干以私。尝从孙佥宪分司于泉。孙凶恶而贪蔑、莫敢与计事。前后从史、不相能者、反为所中。鼎摘其奸利骫法、诣阙飞章劾之。孙竟得罪。诸长佐每视鼎盱眙曰、斯吏胸藏阳秋、吾可弗自检哉。由宪府三最、内选叙用。鼎为主掾、掌笺奏、识典故以决羣疑、咸服其能。会尚膳监选清慎史、遂得官七品、阶从仕郎。鼎晨入暮出、进止有常所。既执礼度、而仪观清伟、青宫见而咨羡之。性谨密、内有事、未尝言于外。或问之、直曰、所职上用、有司存焉、他吾不知也。退直无事。焚香振书。衣冠兀坐。神情翛然。如在物表。宾客非故知、莫与往来者。葢在两京独处者十余年、而人见之常如一日焉。 【 掾曹名臣录】
吏、畏官者也、苟能正直无私、则官反畏吏、以是知公道在人、不以势位殊也、观胡君之居官清慎、雅有儒者之风、又非徒以强干为能者、贤者之不可量如是哉、
曾仍、字弘宗。福建莆田人。六岁失怙、日夜泣、水浆不入口、比长、礼度循习。应辟为藩臬从事、矢心任公、持法惟谨。方伯廉访而下、咸器爱之。既事、得冠带、待次铨曹。时知府林慈、知县张朝、教谕黄暹、相继客死于京。仍悉为之棺殡、经纪仓猝、而不愆于礼。教谕病且革、囊白金三十二两、置仍袖中。曰、仆辈非所托、其幸藏诸。时无复与闻者。仍以虞患不他告、久之、完金授其子曰、此属纩时寄也。乡翰林学士林澹庵闻之、嘉其谊、语同列曰。掾之行顾尔、吾儒庸有弗及者乎。遂相与定交。任浙江小鹿廵检。属岁饥、民多亡匿为盗。仍安辑劳来、伺其长而尤者、还致之。发摘如神。盗用遁去、境赖以不扰。越三岁。致政而归。 【 同上】
居家而孝、从事而忠、人方攫金、此独还金、不欺暗室之中、克敦友朋之谊、居然圣贤一路人、林学士谓吾儒有弗及、信然、
刘本道常州江阴人。少嗜学、有才畧。由掾史见知于靖远伯王骥、引置幕下。奏授刑部照磨、从征云南。凡战克攻守之策、多咨访之。正统中、闽贼猖炽、命宁阳侯陈懋往讨。尚书金濂综理军务。以本道识达、请以自随。军中事宜、悉以委之。本道尽心戮力、活胁从者万余人。放还妇女八百余口。凯旋、升户部员外郎。景泰中、西北二边境、民不能生。本道奏请给价买牛二千头、并易谷种与之。贵州边仓侵粮事觉、展转连坐、推本道往治。不逾月、积弊洞彻无遗。且立法以为治规。时苗贼作乱、本道遗书总兵官李贵。贵如计讨平之、奏上其功。本道曰。吾职在粮储、用兵乃分外事也。固止之。竣事还、上嘉其廉能进户部侍郎。总督粮储、兴利除弊。上复赐二品服以宠异之。 【 同上】
掾史嗜学有才畧、屡赞军务、着绩边疆、经济卓然可观、尤难得者、能活胁从万余人、放还妇女八百余口、救济宏多、阴功莫大、宜其以小吏而位跻卿贰、名垂史册也、
贾斌、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景泰时、惩王振蒙蔽、大辟言路、吏民皆得上书。斌乃疏言宦官之害、引汉桓帝、唐文宗、宋徽、钦为戒。且献所辑忠义集四卷。采史传所记直谏尽忠守节之士、而宦官恃宠蠹政、可为鉴戒者附焉。乞命工刋布。礼部以其言当、乞垂鉴纳、不必刋行。帝报闻。 【 明史】
有明阉寺弄权、流毒最酷、景泰时、虽惩王振之事、大辟言路、而根本未拔、余焰方张、斌以一令史抗疏直陈、且以古来忠臣义士、及宦官之蠹政者、胪列以献、深得古大臣忠君爱国之体、惜其书未得刋行也、
广东吏张褧、以诖误为布政使陈选所黜革。时番禺知县高瑶、发市舶太监韦眷通番赃巨万、选以闻诸朝。眷挟恨。因诬奏选、瑶、朋比为贪墨。诏遣刑部员外李行、同廵按御史徐同爱、讯之。眷意褧必怨选、引令诬证、褧坚不从。执褧拷掠、终无异词行、同爱、畏眷竟坐选如眷奏。与瑶俱被征、途中选病、行阻其医药、竟卒。褧闻选死、上书为选讼冤。其畧云。臣本小吏、诖误触法。被选黜罢、实臣自取。眷意臣憾选、厚赂噉臣。臣虽胥役。敢昧素心。眷知臣不可诱、嗾行等逮臣致理、考掠弥月。臣忍死吁天、终无异口。行等乃依傍眷语、文致其词。选故刚正、不堪屈辱。愤懑旬日、婴疾而殂。行幸其殒身、阻其医疗讫命之日、密走报眷。小人佞毒、一至于此。臣摈黜罪人、秉耒田野、百无所图、诚痛忠良含屈、而为圣朝累也。书虽不报、天下高其义。 【 同上】
官衙胥吏、凡被官司责革者、官司去仕、摘其短而飞诬之、此中岂复有是非公论耶、褧被选黜、及选被诬、引褧为证、以常情论、此正可报怨之时、况重以中官之权势乎、乃褧诱之以利不动、胁之以刑不改、且侃侃正论、为选身后讼冤、彼李行、徐同爱、固所称士大夫也、而枉法媚奄、颠倒曲直、有愧于褧多矣、褧以被黜小吏、所上一书、载在正史、奕世传诵、岂非伟然丈夫耶、
张昭、天顺初为忠义前卫吏。英宗复辟、甫数月、欲遣都指挥马云等使西洋、廷臣莫敢谏。昭闻之、上疏曰。安内救民、国家之急务。慕外勤远、朝廷之末策。汉光武闭关谢西域、唐太宗不受康国内附、皆深知本计者也。今几辅山东、仍岁灾歉。小民绝食逃窜。妻子衣不蔽体、被荐裹席。鬻子女无售者。家室不相完。转死沟壑。未及埋瘗、已成市脔。此可为痛哭者也。望陛下用和番之费。益以府库之财。急遣使赈恤、庶饥民可救。奏下公卿博议。言云等巳罢遣、宜籍记所市物俟命。帝命姑已之。 【 同上】
昭为卫吏、而能极陈灾伤之状、沮人主好奕喜功之思、识见闳远、词义激切、当时廷臣、愧此多矣、民间困苦、摹写曲尽、读之惊心惨目、与古之绘流民图以献者、宁有异哉、
余杭蒋嘉。家贫弃儒、从刀笔为郡吏、藉之养亲。事祖母继母至孝。人以冤苦投、无不救解。成化二年、一夕暴卒。至广廷中。见主者呼曰。汝寿当终。念汝事亲纯孝笃性恳至。况复公门积德。许回生、增寿三纪。夫公门案牍、奉公守法、勿以贿赂未得、置而不行。勿以舞文弄法、乘威吓诈、加意苛求。勿图报。勿务名。勿辞难。勿始勤终怠。耐心委曲成就而后止。若力量不能、亦要勤勤恳恳、使寸心无愧。葢拯彼患难、全彼身名。救一命、活一家。不特一人所关、实其祖宗父母相延之兴废也。况钟丸载黄堂、政治丕显。徐晞财色不苟、济困扶危、历官二品。杨旬减囚积德、子夺大魁。皆案牍中所为、得此显荣特报。则而效之、福报不爽。嘉以此言、敬录于厅事。其后济人益力。由吏曹办事、得陶文襄之举、历官宪副。子俨、登第。俦、乡举。僖名儒。嘉寿至百岁。
蒋君为吏、敦孝积德、死而复生、为善之报、巳云不爽、尤可幸者、主者所言、入情入理、步步着实、觉案牍中有许多方便利济之道、随人可行、随地可施、实公门中万金良药也、蒋君因此益加力行、遂以致富贵显荣之报、愿为吏胥者、将主者此言、揭之壁间、以为朝夕之警焉、
商辂之父、为严州府吏。平生周急济危。容过悯孤。积善好施。人多称其隐德。在吏舍、尝劝羣吏奉公守法、不可舞文害人。诸县囚解府者、公委曲申救、多所全活。一夕太守遥见吏舍有光、翌日问羣吏家、夜来有何事。对曰。商某生一子。太守异之。语其父曰。子必贵。命抱来看。看讫、命张黄罗伞复送还家、即辂也。后三元及第。 【 人生必读书】
一人之施济有限、能劝羣吏人人为善、方是无量功德、人徒羡三元为旷世所希、不知皆其父自为府吏时、积累所致也、
顾芳。弘治初年间、为太仓吏典。凡迎送官府、停泊于城外卖饼江溶家。后溶被盗诬、至下狱。芳集众诉其冤、遂得释。溶以贫不能报、愿将十七龄少女、送顾芳为妾。芳固却之不可得、暂留月余、使妻具礼送还之。后江溶益窘、鬻女于商。又数年、顾考满赴京、拨韩侍郎门下办事。一日侍郎他往、顾偶坐前堂槛下。闻夫人出、趋避。夫人见其貌、似昔日恩主顾芳。使婢问之曰。君得非太仓顾提控 【 明制、一品衙门、吏曰提控、】 乎。顾曰、然也。夫人跪而拜、乃言曰、是吾恩主也。吾受君之赐、复赖某商以女相畜、嫁充相公少房、寻继正室。今天幸相逢、当为相公言之。侍郎归、乃备陈首末。侍郎曰、仁人也。上其事于朝。孝宗称叹。命查何部缺官、遂除芳礼部仪制司主事。生三子。皆中高第。享年百岁。 【 同上】
明其冤而却其报、全是一片至诚之心、何尝逆料此女之必贵、且有相遇之日哉、惟无望报之心、而后之获报乃愈奇、甚矣善事之当为、天道之不爽也、
王文庄公鸿儒。甫成童、作书端劲、以贫依亲属为府史者、从治文书。郡守段公坚、见而奇之。留居府中衣食之、亲课其业、遂入郡学为诸生。提学副使陈选、尝识其文曰、是经世之文也。居乡试第一、成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迁山西提学副使。刘忠宣公荐于孝皇、历迁吏部左侍郎。以甄拔为已任。崇奖实行、不纯采虚名。尝曰。济天下事、惟诚实者能之。趋名者亦趋利也。不见夏忠靖王盐山乎。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亲党。唯知有天理而不知有身家。如是、社稷生民乃攸赖云。 【 近古录】
士之能书而贫难自给者、为人佣书、犹是以笔代耕、砚田餬口之事、如今之贴写清书、皆此类也、此中岂无有志之士、毌遽目为贱役凡夫事也、文庄公之志行卓卓、何尝以佣书稍为贬损哉、
郑某。号乐泉。福建莆田人。父珏、郡学生、将贡而斥落。为藩司吏、官龙泉典史。九载满职去。有惠政、民怀之。乐泉事父孝。长游燕赵间、遇贼、以已金予之、而完乡人所寄之金。寄者请分、固却不受。 【 同上】
明制、生员被黜者、罚充书吏、郑以微员而有惠政、所去见思、愈于坐守一毡、无所短长者矣、子孝且义、其流泽岂有既耶、
蔚能。陕西朝邑人。起家吏员。由光禄寺典寺卿、进礼部右侍郎。在光禄三十余年。未尝持一禁脔归家。尝偕僚联名、疏请查入内供应器皿。下禁狱、问所繇。能奋曰。上怒不可测。能老矣。当独任、不以累诸公也。降官、未尝有后言。 【 藏书】
事当羣情畏避之地、公道一时难明、有人能担当一分、则受庇者不少矣、蔚公只此一节、亦足知其平日为吏、存心利济、非沾沾一身之计者也、
杨自惩。鄞县人。初为吏、存心仁厚。时令。好苛刻、自惩常为宽解、不使含冤。日久、令大信之。家甚贫、私遗一无所受。而囚人在禁无食者、撒已食之粥以济之。令鞫事。常怒一罪人。自惩从旁请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何况于怒。令为之霁威。生子守陈、吏部侍郎、谥文懿。次守址、吏部尚书。孙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俱以名节着。今科第犹绵绵不绝。此上天福善之不爽也。 【 廸吉录】
一片哀矜恻怛之心、随处而施、故能使大令信服、而全活甚多、宜子孙之鼎盛也、为书吏而欲昌厥后、当以此为法、
黄冈王思旻、为县刑房吏。有被盗诬者、陷狱中。王心知其枉、力言于令、获释。思旻后以三考为泰州判官。岁大水。值廵方御史至。思旻具饥民册、求请发赈。御史弗许、王抱册投水中。御史悯其意、令人急拯之、允所请、丁忧归。卜葬山中。见一处形势完美、恐不能得、徘徊久之。遇前被诬者曰、此非王恩人乎、何为至此。语之故、且指其处。曰、此我家山也。吾荷再生恩、岂惜此一抔土乎。遂??迁葬焉。孙济、进士、官参政。曾孙廷瞻、官大司寇。廷陈、官翰林、与李梦阳何大复等、号称嘉靖七才子。至今科第联绵。 【 黄冈县志】
王之脱人于狱、特心知其冤而白之、非为买山计也、其人虽感激、亦不知此山之可以报王也、十余年后、两相需而适相遇、似冥冥中有阴相之者、语云、阴地由于心地、于此益信、身在官衙、此等被诬于盗之事、所见不少、盍恻然动念为之觧救、培此方寸善地、比之百般计巧以图吉壤、不且□而有获耶、
徐一元。字在川、昆山人。任交河主簿。先曾在严文靖公幕、因三吴大水、为草蠲粮疏上之、得请、全活数百万人。后子孙皆贵。至五世孙干学、庚戌探花。秉义、癸丑探花。元文、己亥状元。同胞三及第、从古未有、人以为世德之报云。 【 配命录】
王峯徐氏、兄弟甲科、一门鼎盛、其先世积德行善、定非一端、此事载配命录中、与家乘相合、尤信而有征者、故并录之、以为世劝、凡地方水旱灾伤之事、动关民命、官司虽有职掌、而心力或多不周、身在公门者、果能尽心筹划、力图救济、虽无显名、必有厚报此正所谓阴德也、
万历戊戌状元赵秉忠。父某、作邑掾。有袭荫指挥系冤狱、赵力出之。指挥感极、无以为报。请以女奉箕箒。赵摇手曰、此名家女、使不得。强之、又曰、使不得。如是再四、竟不从。后其子上公车、途有拊其舆者曰、使不得的中状元、如是者再。及第归、语其父。父太息曰。此二十年前事。吾未尝告人。何神明之告尔也。 【 丹桂籍】
救人之冤甚力、却人之女甚坚、掾吏中之忠信而正直者也、子中大魁、而若或示之符契、正以见天不负善人、虽未尝告人之言、鬼神无不阴识之也、
徐珪。应城人。为刑部典吏。先是千户朱能、以女满仓儿、付媒者鬻于乐妇张。绐曰、周皇亲家也。后转鬻乐工袁璘所。能殁、妻聂访得之。女怨母鬻已、诡言非已母。聂与子刼女归。璘讼于刑部郎中丁哲、员外郎王爵。讯得情、璘语不逊。哲笞璘、数日死。御史陈玉、主事孔琦、验璘尸、瘗之。东厂中官杨鹏。从子尝与女淫。教璘妻诉冤于鹏、而令张指女为妹。又令贾校尉属女、亦如张言。媒者遂言聂女前鬻周皇亲矣。奏下镇抚司、坐哲爵等罪。复下法司锦衣卫谳、索女皇亲周彧家、无有。复命大臣及科道廷讯、张与女始吐实。都察院奏哲因公杖人死、罪当徒。爵、玉、琦、及聂母女、当杖。狱上、珪愤懑抗疏曰。聂女之狱、哲断之审矣。鹏拷聂使诬服、镇抚司共相欺蔽。陛下令法司锦衣会问、惧东厂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隐。夫女诬母、仅拟杖。哲等无罪、反加以徒。轻重倒置如此、皆东厂威刼所致也。臣愿陛下革去东厂。戮鹏叔侄。并贾校尉、及此女于市。谪戍镇抚司官极边。进哲、爵、琦、玉、各一阶、以洗其冤。臣一介微躯、知祻必不免。顾与其死于东厂镇抚司、孰若死于朝廷。愿斩臣头以行臣言。帝怒、下都察院考讯。抵以奏事不实、赎徒还役。时孙盘以进士观政在部。上疏、谓近谏官以言为讳、而非宠幸、触权奸者、乃在胥吏、臣窃羞之。珪后以荐授桐乡丞、历贑州通判。以平盗功、擢知州。 【 明史】
直道自在人心、朝野岂无公论、惟持禄保位之心胜、遂致依违顾忌、明知其非而不敢言、徐君一刑曹吏耳、绝无顾忌、痛切指陈、存天下是非之公、正国家刑罚之失、典吏之名、荣于公卿台谏矣、
吴成器。休宁人。由小吏为会稽典史。倭三百余、刦会稽。为官军所逐、走登龛山。成器遮击、尽殪之。未几、又破贼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经历、旋授绍兴通判。论功、进秩二级。成器与贼大小数十战、皆捷。身先士卒进止有方畧。所部无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战处、立祠祀之。 【 同上】
成器御寇立功、居然将帅□才、而出身亦由小吏、是胥曹中不惟可以习吏治、并可以讲武畧也、其所以每战必克、士民爱慕者、尤在于秋毫无犯、孰非本平日好行方便、不宜妄取之心、所推而暨之者乎、
猗氏人原良相者。性愿谨。明末为仓老人。受郭某交代、皆平斛。及役满而代之者、荆某也。其人狡黠、故尖其斛、折数多。良相夜寝仓中、拜祷于神。夜分、忽有红光。见东南隅。继闻空中掷米声。觉米大充溢、渐逼卧处。质明、则仓廪悉满。县令闻之、往验、溢米六十余石。人以为忠厚之报云。 【 陇蜀余闻】
当含冤莫诉之时、而鬼神为之默济其厄、忠厚之报、彰彰若此、世有为善不免受累、而天独巧于相报、皆此类也、
万厯间、增城县狱卒名亚孻 【 音如阿来】 者、素称朴健。值腊月逼除、狱有重囚五十余人、号哭不止、声闻于外。亚孻亟止之、问其故。众曰。岁朝将临、合邑之人、无不完聚。我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能相见。且系重犯、势不可出、是以悲耳。亚孻俯首良久曰、无难也。我与尔等约、今夕各还尔家。俟正月二日、齐来赴狱。我释尔罪、应死。尔俱不来、我亦死。尔来而或失一人、我亦死。尔人人来。我至寿尽亦死。等死耳、何如行此善事而死也。是时法网阔疏、且值改岁、不甚严稽。悉放回家。明年初二日、前囚陆续而至。按名呼入、不失一人。亚孻鼓掌大笑曰、善哉。遂趺坐而逝。狱众感德、浣濯其体而加漆焉。以其事言于县。县上廵按御史、请为县狱之神。今肉身尚在狱中。 【 □剩】
以狱卒而纵囚、虽不可为训、然其轻视一巳之死、而切于救众人之死、则固仁人义士之所存心也、以视凌虐囚徒、因而为利者、何啻什伯哉、
江阴门军张旺、恨一雠家。一夕匿火、将焚其室。道经观沟。有画师吴碧山未寝、闻步履声。窥而见旺、有怪鬼数百随行。顷见旺回、则皆青衣童子前导。诘旦叩其故。旺曰。我恨某不能巳、本欲焚其室。既而默念冤冤相报、将无已时、故止。旺自是猛然回首、弃家入山修道、遂证仙果。 【 丹桂籍】
一念杀机、凶鬼随之、一念悔悟、吉神导之、公门中人常作是想、则欺人害人之心、乍发即止、虽未能证道登仙、而转祸为祥、逢凶化吉、所得巳多矣、
栎阳尉郭鄩。困顿无一善状。亲友渐相疏斥。每困倦时、见二物如猿、跳跃其旁。心甚恶之、却之不得。后自悔过。折节改行。忽一日二物见形、作人言曰。我乃主世之灾耗者。君有罪、故来相扰。今君有悔过迁善之心。当从此逝矣。 【 同上】
灾耗二物、竟至有形可见、今人处此、必思所以祈禳之术、岂知悔过迁善、遂不复相犯、所谓人有善念、吉曜照临者也、吏役中有机巧过人、而动遭刑辱、困穷不免者、焉知非二星作祟之故、尚其以改行从善、为祈禳之上策乎、
潘奎为本郡掾。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严。胥吏无敢启口。有豪甚残暴、往往诬陷杀人、贿诸役煅炼、人无敢辨。一日当审录退、奎伏地为诸囚白冤、并数豪不法事甚具。守乃覆讯得实、悉解放、捕豪下狱。后奎于吏舍生子、守梦诸神骑乘鼓吹、送一儿至吏舍。醒而念曰。有德者必有后、是潘奎家也。月给粟周之。所生子即尚书恩也。 【 江南通志】
乡豪之诬陷良善、惟恃钱多、足以饱啖吏胥耳、使吏胥尽如潘也、虽钱如山积、技何所施、潘真仁人也、义士也、雪冤枉、除民害、功德最大、神物降生、克昌厥后、夫复何疑、
朱仲南、为县主刑吏。景泰末、无锡大饥。民无食者、羣聚而之有谷之家强贷焉。有谷之家、指为盗。上之郡、郡守拟以辟。仲南争之曰、法当笞足矣。守怒其狥、榜掠甚毒。严讯至再、无异辞、狱以不成。英宗复辟。诸囚邀赦出。仲南曰。我为小吏、活三十六人、亦可以无负矣。遂解役归。 【 同上】
强贷有应得之罪、坐之以盗、则失入矣、仲南揆情凖法、执之甚坚、甘受榜掠而不辞、即使终不邀赦、而在我之心已尽、可无愧于三十六人也、主刑之吏、均当以此为法、
李太宰邦彦、父曾为银工。或以为诮。邦彦羞之归告其母。母曰。宰相家出银工、乃可羞耳。银工家出宰相、此美事、何羞焉。 【 智囊】
银工之子为相、此必其能行善事、积有阴德、与寻常业冶、惟利是计者不同、此正可为白屋出公卿、行善获美报者、立一榜样、世人遇此、往往不称羡之、效法之、而反有薄之之意、何所见之谬也、胥吏之役、不贱于银工、而以读书识字之人、处是非法纪之地、苟欲为善积德、较之一手艺人、更易推广、试观古今来、祖父为胥吏、而子孙登科第、作公卿者、在在有之、三复李母之训、当益思其致此之由、而厚自培植也、
方麟。号节庵。蘓州昆山人。弃举子业为商、未几、弃商为郡从事。 【 即府吏也。】 其友怪而问之。方翁曰。子乌知士之不为商、不为从事、而为商与从事之不为士乎。会岁歉。尽出所有以赈饥乏。朝廷义其所为、荣以冠服。选授建宁州吏目、方翁不赴。惟竭力农耕、殖其家。乐善好施。以士业授二子鹏、凤、皆举进士。志节较然。有声朝宁。顾太史九和云。吾等见翁与二子书。亹亹皆忠孝节义之言。出于流俗、类古之知道者。阳明子曰。古者四民异业。其要在有益于生人之道而已。自王道熄而学术乖、人失其心、交骛势利以相驱轶。于是有歆士而卑农。荣宦游而耻工贾。夷考其实。射财罔利有甚焉。方翁士商从事之说、隐然有当于古者四民之义。是以二子皆敦古道、敏志于学。其居官临民、务在济世及物、求尽其心也。 【 王阳明集】
论寻常择术、郡吏不如为商、商又不如为士也、然苟以济世为念、则又不在此论、如方翁之弃士商而为郡吏、岂知其有益于人、乃在士商之上耶、得阳明之论、可以励世之为郡吏者、更可以愧世之为士商而不如郡吏者、
吴江朱大经、繇吏员任仓大使。甫半岁、乞归。训蒙度日。取予不苟。令公刘时俊、访求邑中善士乡耆。或以大经对。公书匾具礼。差养民官旌其庐。 【 近古录】
由吏员而得官、人所视为进身媒利之阶者也、乃不半岁而乞归、其志远矣、苟无善行、何足动有司之景慕也、以尘埃趋走之吏、为矜式一乡之人、是故君子贵乎自立、
段常。浙江鄞县人。初为功曹掾。有患疫疠者、众徙以避。常曰。夫舍中人、皆兄弟也。而急乃弃之乎。躬视汤药。或竟夕不还。其人有妾而弗蠲也。 【 素不贞洁。】 众疑之。常每往、必与仆偕、明烛达旦。久之、人始服其至诚云。后移役兰溪、晨出、路遗一青布囊、中有金也、归而悬诸廨舍。往迹其人于亡所。俄有泣而至者曰、我里役也。掌收都料、持五十金输县。时天未曙、假寐道左。会县官仓卒至、前驱辟而遗之、死无偿矣。常即挈而授之。其人以十金为谢。常曰、君谓有还金而望取分者耶。辞而去。后奉化尹曹、兰溪尹唐、同食于棘闱、谈及段掾事。叹曰、孰谓世无好人哉。 【 同上】
此种居心行事、求之古人中、亦不可多得、虽以掾吏终身、而闻其风者、足使贪夫廉、薄夫敦、其功不在夷惠下也、
韩乐吾。名贞。字以中。兴化县人。陶甓为生、居破窑中。受业于心斋仲子。渐习识字、粗涉文史。久之学有得、以倡道化俗为任。无论工贾佣隶。咸从之游。随机因质诱诲之。顾化而善良者以千数。有县令某、闻而嘉赏之、遗米二石、白金一锾、受米而还其金。令问政。对曰。侬窭人、无辅左右。苐凡与侬居者。幸无讼牒烦公府。此侬所以报明府。令检案牍稽之、果然、益敬礼焉。号曰乐吾。从祀乡贤。 【 观感录】
乐吾一窑匠耳、而曰讲学以倡道、人鲜不异而笑之、今观其因人诱诲、从游者化而善良、与居者均无讼牒、则其功又岂在讲学者下哉、吏胥托身官府、苟能随事劝导、为之觧纷而释怨、其人之乐从而有益也、又岂在窑匠下也、
李可从。字信吾。陕西盩厔人。慷慨有志畧。充才官。明季闯贼犯河南、信吾倡义勤王。随督师汪乔年。监纪孙兆禄、讨贼。临行、抉其一齿留其家、与妻诀曰。此行誓不歼贼不生还。家无忆我、有齿在也。贼陷襄城、信吾从汪公抵死出敌。汪数目之、曰尔何官。信吾曰、才官耳。愿效死命。汪奇之。城破、汪自刎未死、骂贼被磔。孙亦被执、贼方加刄、信吾以身蔽翼、遂同遇害。其子颙招魂葬于西郭。襄城人为表其墓、曰义林。颙孤贫能自立。讲学明道、崛起关中。为理学宗工。一时贤达、皆尊师之。即所称李二曲先生也。 【 李氏家□】
襄城之陷、一时三帅、望风而靡、信吾以营卒捍卫督帅、同死王事、襄城士大夫招魂以葬、私谥忠武、有以哉、有子二曲、读书行孝、蔚为儒宗、虽未仕宦、而显亲扬名、莫大乎是、所以报信吾者、不亦厚与、
李珠。字明祥。泰州人。充州吏、事州守王瑶湖。闻学有感、勇决嗜学、躬体实践、久之名闻远迩。士大夫异其为人、争相褒美。珠逊谢不居。惟以导人为善为功课。一时州县吏书皂快、感化迁善者甚众。有欲弃役就学者。珠曰。苟实心为善、在公门尤易施功。何必弃役。闻者叹服。珠事亲极孝。母殁不能葬。及期数日前。启圹得天全钱百缗。珠号天泉。适与钱合。人皆以为孝感所致。后配享崇儒祠。李二曲曰。道无往而不在。学无人而不可。苟办肯心、何论俦类。若明祥者、可以鉴矣。安得各衙门吏书。尽如明祥之慷慨笃信。则有益于官民、有造于地方非少。孰谓公门非行道之地耶。 【 观感录】
善莫大于及物、德莫厚于感人、而能感官衙之人、使之共迁于善、此中所全更多、益胜于享高爵厚禄、不能有所化导者多矣、奚必弃役而别求利济哉、
周蕙。字廷芳。号小泉。山丹卫人。为戊卒。年二十、听人讲大学首章。奋然感动。戍兰州守墩、闻容思段公集诸儒讲理学、时往听之。有闻即服行。久之诸儒令坐听。既而与坐讲。既而以为畏友、有疑与订论焉。遂殚力就学。笃信力行。慨然以程朱自任。有总兵恭顺侯吴瑾者、闻其贤、欲延教其子。先生固辞。或问故、曰、吾军士也。召役则可。若以为师、师岂可召哉。闻者叹服。侯遂亲送二子于其家以受教。尝正冠婚丧祭之礼示学者、秦人至今遵之。迨老、以父游江南、历险踪访、没于杨子江。人皆称其孝、而又重悲其死云。后崇祀乡贤。李二曲曰。小泉先生、崛起行伍之中、阐洛闽绝诣、以振颓俗。远迩向风、贤愚钦仰。思庵薛子、不远数千里从之学。卒得其传、为一时醇儒。其后吕文简公、又问道于薛、以集关中大成。渊源所自、皆先生发之。有功于关学甚伟。然其初特一军卒耳。甚矣人贵自立也。 【 同上】
厮养中有此大人物、可见人性皆善、力学在人、无人不可与讲学、无地不可以为学也、始则为人所役、继则为世所师、天爵尊于人爵也、凡役于人者、慎毌视为可以不学、薄待其身哉、
程品。庐陵人。崇正间、以吏员谒选至京。适武举陈启新、以疏请罢科目考选、擢为吏科给事。品抗疏纠启新。其畧曰。启新非参科目也。是坏国体也。废孔孟也。孔孟之书、修齐平治之要、立身行政之本。忠孝节义、由此而出。罢推知考选、语尤不经。按臣廵方、有入境。有考核。有复命。有岁参。有风闻。又有大计黜陟。法网不为不密。贤者自应选举以风世、不肖者自应摈斥以示惩云云。 【 吉安府志】
程以吏员出身、而方言罢科目考选之非、其心之大公无我、已可槩见、至谓孔孟之书、为忠孝节义所从出、是其读孔孟之书、而身体力行者、莫谓吏胥中无读书有得之人也、
欧阳光任。兴国人。为邑掾。以公事至吉安、拾遗金一囊、守以待亡者。讯得实、完而归之。居家多赈贫乏、掩枯胔、乡闾仰其善行。 【 潋水志林】
人自厕身公门、每以天下无不可取之财、方将设诈以攘夺之、遇一切贫乏急难之人、则更漠然不复动念矣、今独拾金不昧、又复赈贫乏、掩枯骨、即此而观、其于衙门、必不肯为非理横索、倚势害人之事、莫谓吏胥中无轻财好义之善人也、
王璋字丰年。浙江人。以掾吏起家。康熙时、知兴国县。精强有干才。政治多所兴厘。闽海降兵屯垦邑中。璋条请按籍授田、析置诸乡、俾不得聚处合势。卒伍有宄法者、按律绳之、皆敛戢不敢动。以盐政罣误去。后屯弁应耿逆、煽起为寇、驿骚者数年。故老皆言使王侯无去、当不至此也。 【 同上】
以掾吏起家、于民生吏治、留心已久、故为令多所兴厘、更能约束悍卒、以卫善良、使故老思之不置、可谓贤矣、事在康熙间、□风未远、尤足慨慕也、
朱瑾。字玉衡。直隶肃宁县人。母早故、事父能得欢心。乡里有孝子之目。家贫。弃儒业为府刑曹吏。醇谨无欺、为府官所信任。交河县贫民韩爵、拾粪夜起、遇羣盗胁令负赃至庙中。贼分赃毕、以布衫遗爵、诬为盗首、县拟重辟。瑾廉得其情、力请于府、竟得开脱。爵知之、贫无以报、将子女为奴婢。瑾峻拒不纳、曰、此官府明察、我无与也。又本邑染布铺内杀人。县吏视为奇货。株连阖村、十家苦累不堪。瑾力言于府、立令省释。悉追偿所费。被诬之村、至今尸祝焉。寿终七十。生三子。俱庠生。孙阔、庚戌进士、今任山西祁县知县。
执役官衙、窥见官府审理狱囚、有所省释、方且攘为已功、乘机诈取、不苛索于事先、必受谢于事后、况拾粪被诬、阖村株累、实由瑾一言而释者耶、力行救人之事、而不居其功、不受其谢、吏胥中有此婆心盛德、宜其后嗣之克昌也、
●在官法戒录卷之四
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戒录
◆戒录
张汤。杜陵人。父为县吏。汤为儿时、守舍。鼠盗肉。汤掘得鼠、掠治讯鞫、取鼠磔堂下。父视其文辞、 【 所作狱辞。】 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父死后、汤为长安吏。迁太中大夫、与赵禹共定律令、务在深文。为廷尉、治狱必舞文巧诋。深刻吏多为爪牙用。汤始为小吏、干没、 【 取他人利以为已有也。】 与长安富贾交私。及列九卿、阳收接天下名士。巧排大臣、自以为功。为御史大夫七年。有罪自杀。 【 汉书】
张汤为酷吏之首、其深刻残猛、自儿时已然、虽若出于天性、要因其父生平作吏、务以刀笔为事、汤耳濡目染、不觉习惯成自然也、磔鼠之举、已见后来残酷之端、父不闻有义方之训、反使书狱以宠异之、遂致舞文巧诋、卒杀其身而不悔也、
赵禹。斄 【 音胎】 人也。以佐史、补中都官。用廉为令史、 【 公府属吏。】 事太尉周亚夫。亚夫为丞相、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 【 用文法深刻。】 不可以居大府。武帝时、以刀笔吏积劳、迁为御史、至中大夫。与张汤论定律令。作见知、 【 知而不告。】 吏传相监司 【 互相稽察。】 以法尽自此始。禹为人廉倨。为吏以来。舍无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终不行报谢。务在绝知友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见法辄取、亦不覆案求官属阴罪。尝中废。已为廷尉。始条侯 【 即亚夫。】 以禹贼深、及禹为少府九卿、治加缓、名为平。以老徙为燕相、有罪免。 【 同上】
禹为丞相史、府中既称其廉平、独周亚夫谓文深不可任、真至言也、观其历跻通显、秩非不尊、而与张汤辈论定法律、为严刑之始、卒以罪免、亦为法自毙之报也、
严延年。字次卿。东海下邳人。其父为丞相掾。延年少学法律、为郡吏。补御史掾。举侍御史。为涿郡太守、所诛杀甚众。郡中震恐。三岁、迁河南太守。其治阴鸷酷烈、曲法深文。冬月。传属县囚、会论府上、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左冯翊缺、上欲征延年、符已发为其名酷、复止。后以府丞义、上书奏延年罪名十事。下御史丞按验。坐怨望、诽谤政治、不道、弃市初、延午母从东海来。到雒阳、适见报囚、 【 决囚】 大惊。因子责延年曰。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乘刑罚、多杀人以立威。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东归、埽除墓地耳。遂去归郡。后岁余果败。 【 同上】
残酷性成、真与业屠者无异、一死不足以快天下之心、独惜其母贤智若此、而不能化诲其子也、伤
陈万年。字幼公。沛郡相人。为郡吏。察举至县令。迁广陵太守。入为右扶风、迁太仆。万年廉平、内行修。然善事人、赂遗外戚许史倾家自尽。以丙吉荐、为御史大夫。子咸。字子康。以任为郎。有异材。抗直数言事。剌讥近臣。万年尝病、召咸教戒于床下。语至夜半。咸睡、头触屏风。万年大怒、欲杖之。咸叩头谢曰、具晓所言、大要教咸讇 【 同谄】 也。万年乃不复言。 【 同上】
万年自郡吏以至九卿、皆以谄谀得之、虽富贵终身、龌龊实甚、尚欲以衣钵传授其子、真不知人间有羞耻事者矣、得志一时、贻笑万世、自好者不为也、
王温舒。阳陵人。少时椎埋 【 掘塜也。】 为奸、巳而为吏。以治狱至廷尉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豪吏十余人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纵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迁河内。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赃。温舒具私马五十疋为驿、自河内至长安、奏行不过二日。得可论报。流血十余里。其好杀行威如此。张汤败后、徙为廷尉、复为中尉。温舒多谄、善事有势者。即无势、视之如奴。有势、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势、虽贵戚、必侵辱。舞文巧请、所穷治、大抵皆靡烂狱中、无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多以权富贵。后有人告温舒受员骑钱、及他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勋徐自为曰。悲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累千金。 【 同上】
温舒本无赖惨刻之人、又复为吏以事张汤、得以逞其惨刻之技、杀人至流血十余里、为自古所未有、其身死家灭、且同时五族、获报之惨、亦自古所未有也、惨刻之人、岂可一日在公门以肆其毒耶、
尹齐。东郡茌平人。以刀笔吏、稍迁至御史、事张汤。督盗贼、以斩伐为治。为淮阳尉、诛灭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 【 同上】
在公门中、纵不能有恩惠于人、且勿结仇怨于人、尹齐死后、至不能保其尸、怨毒之于人甚矣、
咸 【 音减】 宣。扬人。以佐史给事河东守。稍迁至御史及丞。治淮南反狱、所以微文深诋、杀者甚众。后为右扶风、捕吏上林中、射中苑门。宣下吏、坐大逆、当族、自杀。 【 同上】
捕吏、公事也、射中苑门、无心之过也、情轻法重、至坐大逆之罪、葢缘生平好为深文、每将公事中偶然过误、煅炼成狱、故天亦以此报之耳、
赵绣。涿郡蠡吾人。为掾吏。涿大姓高氏、宾客为盗贼、吏不敢追。太守严延年。遣绣按高氏、得其死罪。绣见延年新将、心内惧。即为两劾、欲先白其轻者。观延年意怒、乃出其重劾。延年知其如此、索绣怀中、得重劾。即收送狱、杀之。 【 同上】
事无两可、法有一定、只须依理持平、自可立身无过、吏人引律查例、往往心怀观望、阴持两端、不明道理、昧却良心、故绣本欲避祸、反以触祸、可鉴也、
陈遵。字孟公。杜陵人。少为京兆史。日出醉归、曹事数废。大司徒马宫、谓为大度士、不以小文责之。举为令。后以击贼有功、封嘉威侯。居长安中、每大饮。宾客满堂、辄关门、取客车辖投井中。虽有急、不得去。遵容貌甚伟。畧涉传记、赡于文辞。性善书、请求不敢逆。所到衣冠怀之、唯恐在后。起为河南太守。久之、复为九江、及河内都尉。凡三为二千石。更始至长安、遵为大司马护军。使匈奴还、留朔方。为贼所败、时醉见杀。 【 同上】
遵为吏时、以酒废事、既贵不改、卒以醉见杀、其豪俊之才、甚可惜也、耽于曲蘖者、当知所儆惕矣、
王立。池阳人。为狱掾。县令举立廉吏、府未及召。太守薛宣、闻立受囚家钱。责县案验。乃其妻独受系者钱万六千、受之再宿、立实不知。惭恐自杀。 【 同上】
狱掾之妻、亦有受赃之事、足见狱中人、号呼望救、百计营求、千古一辙也、立失于不知、惭恐自杀、则其真廉也可知、为吏者不但检束自己、并须防闲家人、共知法守、乃免于刑祸、
韩安国为梁中大夫、坐法抵罪。狱吏田甲困辱之。安国曰、灰死不复燃乎。田曰、燃即溺之。后安国为内史、田亡匿。韩曰、田不就官、我灭尔宗。田肉袒谢、卒善遇之。 【 同上】
遇人在患难中、即使死灰无复燃之日、亦当加意存恤、况屈伸何定、始□终亨、不可胜数、奈何止知目前可逞、不复留人余地耶、幸是大量人、不计旧怨、反善遇之、然相形之下、益觉前日之小人情状、无地自容矣、
周纡为南行唐长。到官谕吏人曰。朝廷不以长不肖、使牧黎民。而性雠猾吏、志除豪贼、且勿相试。遂杀县中尤无状者数十人。吏人大震。 【 后汉书】
吏所以佐官理民者也、不相倚而相仇、为其猾耳、人性皆善、而猾吏方日趋于恶、猾吏不除、民生不安、故人人侧目、非杀之无以彰公道而快人心、不然、吏亦赤子也、何至于此、思之思之、
王忳。广汉人。仕郡功曹、州治中从事。举茂才、除郿令。到官至斄亭。亭有鬼、数杀过客。忳入亭止宿、夜中闻有女子称冤之声。忳咒曰、有何枉状、可前求理乎。女子曰、无衣不敢进。忳便投衣与之。女子乃前诉曰。妾夫为涪令、之官、过宿此亭。亭长无状、枉杀妾家十余口、埋在楼下。悉盗取财货。忳问亭长姓名。女子曰、即今门下游徼者也。忳曰、汝何故数杀过客。对曰。妾不敢白日自诉、每夜陈冤。客辄眠、不见应。不胜感恚、故杀之。忳曰。当为汝理此冤、勿复杀良善也。因觧衣于地、忽然不见。明旦召游徼诘问、具服罪、即收系。及同谋十余人、悉伏辜。遣吏送其丧归乡里。于是亭遂清安。 【 同上】
此亭长杀一家十余口、刼取财货、惨毒极矣、彼方谓其迹已灭、岂知怨鬼为厉、必使之伏其辜而后已也、身在公门、所为攫财害人之事、以为必不破败、而其后卒至破败、无能觧脱者、其相报之巧、往往如此、可畏哉、
黄葢为吴石城长。石城吏特难检御。葢至为置两掾、分主诸曹。教曰。令长不德、徒以武功得官、不谙文吏事。今寇未平。多军务。一切文书。悉付两掾。其为检摄诸曹、纠摘谬误。若有奸欺者、终不以鞭朴相加。教下、初皆怖惧恭职。久之、吏以葢不治文书、颇懈肆。葢微省之、得雨掾不法各数事。乃悉召诸掾、出数事诘问之、两掾叩头谢。葢曰。吾业有勑、终不以鞭杖相加、不敢欺也。竟杀之。诸掾自是股栗、一县肃清。 【 智囊】
长以诚教、而掾以□应、殊负一番委任之意、此所以见杀也、
征东将军胡质。以忠清著称。子威、亦励志尚。质为荆州刺史、威自京师定省。家贫无车马僮仆、自驱驴单行。既至十余日告归、质赐绢一匹为装。威受之去。帐下都督 【 军吏、】 先威未发、请假还家。阴资装于百里外、要威为伴、每事佐助。行数百里、威疑而诱问之。既知、乃取父所赐绢与都督、谢而遣之。后因他信以白质。质杖都督一百、除吏名。 【 晋书】
吏胥于官之亲戚子弟、无不竭力趋奉者、无非依附声势、以为媒利之计耳、胡君清忠励节、军吏无隙可乘、及其子还家、乃先期请假、候之百里之外、阳为结伴、阴助其费、可谓巧于逢迎矣、岂知其父子清操如一、不惟不得其欢、反以自取其辱、为吏而交结内衙、献媚左右者、均当以此为戒、
元嘉中。南康平固人黄苗、为州吏、受假违期。行经宫亭湖庙、祷于神、希免罚坐、还家当上猪酒。苗至州、皆得如志。还、竟不过庙。行至都界。中夜、船忽自下、至宫亭湖。有乌衣三人、持绳收缚苗、诣庙阶下。神遣吏送苗山林中、锁腰系树。但觉寒热、举体生斑毛爪牙、化为虎形、性欲搏噬。历五年、神乃放还。以盐饭食之、体毛稍落。经十五日、还如人形。后八年、得时疾死。 【 述异记】
衙门人诳骗、是其惯技、几于无日无之、故其视神、亦以为可诳者矣、以人化虎、事虽不经、然作吏者平日弱肉强食、吞噬良民、其心已与虎狼无异、戾气所感、形质随之而化、此理之无足怪者耳、
隋大业中。有京兆狱卒、酷暴诸囚。囚不堪其苦、而狱卒以为戏乐。后生一子、颐下肩上、有若肉枷。无颈。数岁不能行而死。 【 廸吉录】
以狱囚为戏乐之具、可谓别有肺肠、残忍成性、生理巳绝、所生之子、形貌不全、有同桎梏、理也、非怪也、不知其心亦尝戚然一动否、
义宁中。豫章郡吏易拔、还家不返。郡遣吏追拔。见拔言语如常、亦为设食。使者廹令朿装。拔因语曰、汝看我面。乃见服目角张、身有黄斑、径出门去。一至山麓、即便成三足虎。竖一足、即成其尾。 【 异苑】
黄苗化虎、尚复人形于五年之后、此则永为异类矣、要皆其平时积恶害人之所致也、世之嫉吏者、每曰虎而冠、虎而翼、言其贪残之性、有似乎虎也观此两事、即吏即虎、非特如之而已、为吏者其猛省于人兽之关乎、
主书滑涣。久司中书簿籍。与内官典枢密刘光琦、相倚为奸。每宰相议事。与光琦异同者、令涣往请、必得。四方书币赀货、充集其门。弟泳。官至刺史。及郑余庆为相、与同僚集议。涣指陈是非、余庆怒叱之。未几、罢为太子宾客。其年八月、涣赃污发、赐死。 【 日知录】
涣以中书吏、交结内官、纳贿招□、倾动朝野、参预国政、目无公卿、余庆叱之而即罢退、是宰相皆为所操纵矣、乃不旋踵而赃发见诛、平生势焰、一朝俱尽、虽有狡兔三窟、奚益哉、
汤铢者、为中书小胥。其所掌谓之孔目房。宰相遇休暇、有内状出、即召铢至延英门付之、送知印宰相。由是稍以机权自张。广纳财贿。韦处厚为相、恶之。谓曰、此是半装滑涣矣。乃以事逐之。 【 同上】
滑涣之恶已稔、故罪至于死、汤铢之权方张、故罪止于逐、由前而观、则为汤铢者、诚不如滑涣威权之重、由后而观、则为滑涣者、又不如汤铢得祸之轻也、然汤铢当日、方酷慕滑涣之所为、苟非被逐、不至于滑涣之势盛而祸烈焉不止、噫、世间贪赃犯法之吏、后先相望、不惟不以为鉴、反从而仿效之、殆不可解、
刘自然。泰州人。天佑中为吏、管义军案。因连帅李继宗点乡兵、捍蜀城。纪县百姓黄知感、名在籍中。自然闻其妻有美发、欲之。诱知感曰、能致妻发、即免是行。知感归语其妻。妻曰、我以弱质托于君。发有再生、人死永诀矣。君若南征不返、我有美发何为。言讫、剪之。知感深怀痛愍。既廹于差点、遂献于刘。而知感竟不免徭戍、寻殁于阵。是岁自然亦亡。后黄家驴产一驹、左胁下有字云刘自然。邑人传之、达于郡守。郡守召自然妻子识认。其子曰。某父平生好饮酒食肉、若能饱啖、即父也。驴遂饮酒数升、啖肉数脔。食毕、奋迅长鸣、泪下数行。刘子请备百千赎之、黄妻不纳、日加鞭挞。后经丧乱、不知所终。刘子亦惭憾而死。 【 廸吉录】
假公事而髠人之妻、即使能为出籍、亦未必不遭阴谴也、发犹如此、况于诈取财物、至令卖男鬻女者哉、世俗言及恶报、辄曰变驴变狗、不必实有其事也、怨毒之必报、理自如此、
潘逢为吏、有民因罪而法未合死、潘曲杀之。后见形为祟。他人即不见。惟闻语声云。阴中论尔、须去对之。潘召人禁呪厌劾。不能除。每日同饮食行坐、惟不入国门。潘问之、何不入其门。曰、我是鬼、门神不与入。潘曰。尔是官杀、何相执。不能取我命、空朝夕系缀何也。鬼曰。尔不上文字、官焉能杀我。葢缘尔命未尽、是以随之耳。 【 灵应录】
吏之务为深刻者、动云尚有官府作主、与己无干、岂知一字轻重之间、伯仁由我而死、怨气必不能销也、下笔时安可不慎、
衢州一里胥、督促民家租赋。民家贫无以备飧。秪有哺鸡一只、拟烹之。里胥恍惚间、见桑下有着。黄衣女子。前拜乞命。云不忍儿子未见日光。里胥惊恻。回至屋头、见一鸡哺数子。其家将缚之。意疑之、不许杀、遂去。后再来。其鸡已抱出一羣子。见里胥向前踊跃。有似相感之状。里胥行数百步。遇一虎、跳踯渐近。忽一鸡飞去、扑其虎眼、里胥奔驰得免。至暮、从别路仍至其家。已不见鸡。问之、云朝来西飞去无踪。里胥具说见虎之事。遂往寻之、其鸡已毙于草间、羽毛零落。自后一邨少有食鸡子者。 【 同上】
柳子厚有云、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虽鸡犬不得宁焉、追呼之扰、比比皆是、天使一鸡、巧示报应、欲需索者恻然动心、洒然变志耳、
郎吏冯球。家最富。为妻买一玉钗、奇巧直七十万钱。先是相国王涯之女、请买此钗。王曰、我一月俸金即有此、岂于尔惜之。但一钗七十万、妖物也、必与祸相随。女不复敢言。数月。王知前钗为冯球所买。叹曰、郎吏而妻首饰如此、其可久乎。后未浃旬、冯为苍头鸩死、卒符王涯所料云。 【 廸吉录】
宰相之女、嫌其贵而不买之钗、郎吏之妻、买之若不费力、非其家赀厚薄不同、一惜福、一折福耳、世之以胥吏致家富饶者、其什物用度、色色美丽、多在官司之上、犹且夸耀乡里、卖弄豪华、要之皆其速亡之兆也、果有余赀、何不周给穷戚、施济乡里、为穷人所不能做者、做一二件、庶几免于悖出之后患、
陆元方子象先、为河东按察使。小吏有罪、诫遣之。大吏白争。以为可杖。象先曰。人情大抵不相远、谓彼不晓吾言耶。必责者、当以汝为始。大吏惭退。尝言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耳。第澄其源、何忧不简耶。 【 唐书】
共事公门、朝夕相对、有朋友之谊、即当有体恤之情、小吏有罪、大吏不能劝诲于前、有罪方当为之分过、乃争白于官、以为可杖、此中实不可问、陆公公恕之论、可使诬陷同类之猾吏愧死矣、
李日知为刑部尚书、不行捶挞而事集。有令史受勑三日、忘不行。日知怒、欲捶之。既而曰。人谓汝能撩李日知嗔、受李日知杖、不得以为人。遂释之。吏皆感悦、无敢犯者。 【 臣鉴录】
官之于吏、原以相资集事者也。吏有小过、不加鞭挞、所以养吏之廉耻、亦正见官之公恕也、为吏者因此生感生奋、岂非两全之道、若以为不足畏而玩视之、甚或以为有所私厚于已、而阴以为利、不但负恩、实为自弃、得祸岂浅鲜哉、
唐有一吏、贷军吏吴宗嗣钱二十万、不还。逾年。宗嗣忽见此吏衣白来。潜入厩中。俄而马生白驹。问其家。吏正以是日死也。驹长卖之。适合所欠之数。 【 丹桂籍】
贷钱不还、或由力不能偿、未必有心图赖也。尚为马以偿之、可见人之财帛、不容妄取、取之生前、必使偿之身后、冥冥中不啻有持筹而握算者、若为吏而倚势欺公、非理横索、较之贷钱不还者、丧心尤甚、业报更当何如、
包孝肃公之尹京也、初视事。吏抱文书以伺者盈庭。公徐命阖府门、令吏列坐阶下、枚数之以次进、取所持案牍徧阅之。既阅、即遣出。数十人后、或杂积年旧牍其间、诘问辞穷。葢公素有严明之声、吏用此以试、且困公。公悉峻治之、无所贷。自是吏莫敢弄以事、文书益简矣。天府虽称浩穰。然事之所以繁者、亦多吏所为。本朝称治天府、以孝肃为最者、得省事之要故也。 【 却扫编】
吏胥狡狯之技、历来如此、然毕竟有何用处、徒自取罪戾而巳、
张咏在崇阳、一吏自库中出、视其鬓畔有一钱。诘之、乃库中钱也。咏命杖之。吏勃然曰。一钱何足道、乃杖我耶。尔能杖我、不能斩我也。咏笔判云。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自仗剑下阶斩其首。申府自饬。崇阳人至今称之。 【 宋史】
吏胥稍知律例、每以数未满贯、罪不至死、肆志为之、不复顾忌、不知饮啄前定、点水难消、且贪壑无厌、积少成多、放利多怨、偶一发觉、刑祸竟不可测、此即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之意也、
包孝肃尹京、号为明察。有编民犯法、当杖脊。吏受赇、与之约曰。今见尹、必付我责状。汝第呼号自辩、我与汝分此罪。汝决杖、我亦决杖。既而包引囚问毕。果付吏责状。囚如吏言、分辩不已。吏大声诃之曰、但受脊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谓其市权。捽吏于庭。杖之七十。特宽囚罪。止从杖坐、以抑吏势。不知乃为所卖、卒如素约、小人为奸、固难防也。 【 梦溪笔谈】
此计诚巧、但以捶楚而易钱财、细思终不直得、衙门中竟有以代杖为业者、伤父母遗体、博酒食醉饱之乐、下愚不为、奈何反以为得计也、
吉水猾吏、于令始至、辄诱民数百讼庭下、设变诈以动令。如此数日、令厌事则事常在吏矣。葛源摄令事。立讼者两庑下、取其状视。有如吏所为者、使自书所讼。不能书者、吏受之。往往不能如状。穷之、辄曰、我不知为此、乃某吏教我所为也。悉捕劾致之法、讼故以少。 【 断狱龟鉴】
为官者方虑事多、为吏者惟患事少、事少则官不能欺、难于弄权也、此种惯弊、至今人共见闻矣、虽极狡诈、究何益哉、
宋初、吏人皆士大夫子弟不能自立者、忍耻为之。犯罪许用荫赎。 【 祖父作官、曾有恩荫者、子孙为吏犯罪、准折赎也、】 吏有所恃、敢于为奸。天圣间、吏毋士安犯罪、用祖令孙荫。诏特决之。仍诏今后吏人犯罪、并不用荫。又谄吏人投募。责状在身无荫赎、方听入役。苟吏可用荫、则是仕宦不如为吏也。诱不肖子弟为恶。莫此为甚。禁之诚急务也。 【 燕翼贻谋录】
祖宗之荫、不能庇不肖之子孙、吏有出身名家者、当努力自爱、毌重辱其先也、
皇佑中、赵及判流内铨、始置阙亭。凡有州郡申到阙、实时榜出、以防卖阙。部吏每遇申到、匿而不告。州郡丁忧事故、有申部数年、而部中不曾榜示者。吏人公然评价。长贰郎官、为小官时、皆尝由之、亦不暇问。太宗皇帝曰。幸门如鼠穴、不可不塞也。遂严禁之。 【 同上】
卖缺之弊、自昔有之、当纲纪肃清、自无所施其伎俩、凡起文出结、惟宜秉公速办、以成人之功名、不得勒掯钱财、高下其手也、
中书五房吏、操例在手、惟顾金钱、去取任意。所欲与、即检行之。所不欲、或匿例不见。韩魏公为相、令删取五房例、及刑房断例、除其冗谬不可用者、为纲目类次之、封誊谨掌。每用例、必自阅。自是人始知赏罚可否、一出宰相、五房吏不得高下其间。 【 智囊】
多立条例、原以防吏胥之奸、不知例愈多而用例愈巧、益左其奸耳、此种伎俩、千古一辙、故韩魏公厘定章程、而吏不能任情高下、孰谓清官难出猾吏手也、为官者固不可不知、而吏亦当深以为戒、
宋时经畧府承差某。奉檄办公、止于驿舍。怒驿卒服事不恭、及去、以饲马残草投于井中、谓已无再过之期矣。未几复奉差过此。时天暑渴甚、临井汲饮。昔日残草在内、不及细视、哽喉气塞而死。 【 配命录】
官司差人、狐假虎威、到处肆横、以为排场应如此、岂知显报即在眼前耶、可异者、驿卒原无加害之心、而承差自作自受、何相报之巧也。
寇莱公为枢密院。王旦在中书、吏倒用印寇公即行惩责。后枢密吏亦倒用印、中书吏人亦欲王惩责、以报前怨。王公问众吏曰、汝等且说他当初责尔等是否。众吏曰、不是。公曰、既不是、岂可学他不是。陈镒、王文、同为御史。每入院、陈或后至、主辄命鸣鼓、集诸道御史升揖。诸道与堂吏皆不服。一日陈先至、堂吏请击鼓。陈曰、少待、岂可学他。王至愧甚、曰、吾自知气质浮躁、不及陈公远矣。 【 言行汇纂】
为吏者罔识大体、乐于有事、每因文移礼貌间、小有不平、辄耸动长官、展转报复、及至嫌怨日积、伤僚友之和、悞国家之事、吏独何所利于其间哉、观二公之度量宏远、以德服人、为吏者亦可以爽然失矣、
苏涣知衡州时、耒阳民为盗所杀、而盗不获。尉执一人指为盗。涣察而疑之、问所从得。曰、弓手见血衣草中、呼其侪视之、得某人以献。涣曰、弓手见血衣、当自取之以为功、尚何呼它人。此必奸。讯之而服。 【 断狱龟鉴】
奸徒作事瞒人、未有不自取败露者、况人命乎、弓手杀人、弃其血衣、可谓巧于掩饰矣、不知呼侪同视意在嫁祸、寔巳自留破绽也、谚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巳莫为、愿作弊嫁祸之胥役、常常三复此语、
眉山有人窃芦菔根、而所持刄误中主人。尉幸赏以刼闻、狱掾受赇掠成之。太守将虑囚、囚坐庑下泣涕、衣尽湿。参军程仁霸适过之、知其冤。谓盗曰、汝冤盍自言、吾为直之。盗果称冤。移狱于公。既直其事。而尉掾争不已。竟杀盗。公坐逸囚罢归。不及月、尉掾皆暴卒。后三十余年、公昼日见盗拜庭下。曰、尉掾未伏、待公而决。前此地府欲召公暂对、我叩头争之曰、不可以我故惊公、是以至今。公寿尽今日、我为公荷担而往。暂即生人天。子孙寿禄、朱紫满门矣。公具以语家人、沐浴衣冠、就寝而卒。后子孙果寿至期颐、累世贵显、而尉掾之子孙微矣。 【 东坡题跋】
程君一念慈悲、不但得享天年、而且泽流后裔、尉掾有心煅炼、非惟死不旋踵、而且子孙式微、善恶报应、彰明较着若此、阅之当为毛骨悚然、
元符中。宜春尉遣弓手三人、买鸡豚于村墅。阅四十日不归。三人妻诉于郡守。守责尉、尉绐曰、有盗已得其窟穴、遣三人往侦、久而不返、是殆毙于贼手。愿自往捕。久之无以复命。适见四乡民耕于野、从吏持二万钱买之、使诈为盗。曰、他日案成、不过受杖数十耳。四人许诺、遂缚诣县。送府、黄司理治之狱成、将择日赴市。黄念四人无凶状、诘得其寔、欲出之。郡守不允、强黄书押、四人遂死。越二日、有皁衣持梃、押县吏二人、追院中二吏、同时四吏暴卒。又数日、摄令死。尉亦死。郡守越四十日、中风死。一日黄见四囚拜曰。某等枉死、上帝并欲逮公。某等感公意、哀求四十九日、始转许三年。及期、黄果见四人复至、遂洞泄血痢而死。 【 监惩录】
枉杀四人。而官吏之死者倍之。岂不可畏。世之捕役缉盗不获。往往诬指平民以塞责。而主刑之吏。又从而文致其罪。皆难逃此种冤报也。
陈贯为三司副使、恶一胥狡猾、欲逐之。胥奉事弥谨、岁余并无坏事、贯亦竟善待之。贯偶宴客、付钱令办。胥明日携十岁女、卖于东华门。扬言曰陈副使请客、所需十未付一、今不得已卖此女也。因密结逻者、使闻于内。贯以此罢官。后胥恶死灭门。 【 感应篇注】
官知胥之狡猾、因无坏事、不加斥逐、竟善待之、其驭下也公而厚矣、宴客而发钱令办、更非违法扰索之事、乃胥无隙可乘、即藉此而中伤官长、诚事出情理之外者也、观其扬言曰、副使宴客、胥今卖女、最易骇人听闻、计则巧而心寔险毒矣、宜其有灭门之祸也、
孙奋为扶风吏、克取民财、遂至巨富。大将军闻其富、索白珠十斛、紫金三千两、不与。坐以叛逆、抄没赀产。并逮家口、相继灭绝。 【 同上】
吏以巧猾之才、凭官衙之势、横行乡曲、克剥小民、自谓惟我独强、不知更有强于彼者、随其后而钞夺之、且并其家口而灭绝之、悖入悖出之理、章章如此、谚云、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可为猛省。
润州一监征官、与务胥盗官钱、皆藏之胥。官约之曰、官满、分以装我。胥伪诺之。既代去、不与一钱。监征不敢索。悒悒渡扬子江。竟死于维扬。胥得全贿、遂富。告归、买田宅。是年妻孕、如见监征褰帷而入、即诞子。甚慧。长喜读书。使之就学、二十岁登第。胥大喜。尽鬻其产、挈家至京师。其子调官南下、已匮乏。至中途子病、罄所余召医、及维扬而死。胥无所归、旅寓贫索无聊。亦死。 【 可谈】
监征而盗官钱、此不义之物、务胥独吞之、以为彼固无可奈何也、迨其人隐忍而死、益喜更无后患、可以安享终身矣、岂知子丧财尽、客死道途、与监征同一结果。吁。可畏哉。
常山吏魁徐信、主上真道会。有一道人赠以诗云。一方眼目共推尊。祸福无门却有门。夜半忽传人一语。明朝推背受皇恩。徐大刻之石。未几詹峒作梗、诿其罪于徐、夜半省札下、竟伏极刑。 【 癸辛杂识】
吏而曰魁、其恣肆横行可知、一旦恶贯既盈、身遭奇祸、道人能预示之、而卒不能解免之也。虽阳为奉道、奚益哉。
庐陵法曹吏、尝劾一僧致死、具狱上州。时妻女在家、方纫缝。忽见二青衣卒。手执文书。自厨中出。谓妻曰。语尔夫、无枉杀僧。遂出门去。妻女皆惊怪流汗。视其门。扃闭如故。吏归、具言之。吏甚恐、明日将窃其案、已不及矣。竟杀僧。僧死之日、即与吏遇诸涂。吏旬日竟死。 【 廸吉录】
天地间极恶之事、一有悔心、便可转移、惟衙门中下笔如山、立案成铁、纵有忏悔之心、而死者不可复生、岂能偿其诬陷之罪、慎之慎之。
徐文献公琰、元至元间、为陕西省郎中。有属路申解到省、误漏圣字。案吏指为不敬、议欲问罪。公改其牍云、照得来解内、第一行脱去第三字。今将元文随此发下、可重别申来。时皆称为厚德长者。 【 辍耕录】
院司书吏、于各属申文、凡钱已到手者、虽有讹谬、必为掩饰照应、不然、则吹毛索瘢、无所不至、竟有挟官府以不得不驳之势、不知适中其攫取之计也、遇徐公、则其计穷矣、吏亦何利而为此哉。
周景远、为南台御史。分治浙省。每日与朋友往复。其书吏不乐、似有举剌之意。大书壁上曰。御史某日访某人、某日某人来访。御史见之、呼谓曰。我尝又访某人、汝乃失记、何也。第补书之。因复谓曰。人之所以读书为士君子者。正欲为五常主张也。使我今日谢绝故旧。是为御史而无一常。宁不为御史、不可灭人理。吏赧服而退。 【 同上】
书吏舞弊作奸、惧不为官长所容、则窥伺长官阴私、以为挟制把持之计、奸蠹伎俩、往往如此、非必尽出于公也、御史本无所私、故不加谴怒、使之怀惭而退、至于亲故往来、官场原不能废、倘有所干请、则岂能不为谢绝、此又居官者所宜知也、
胡铎。为云南布政使。库有羡金数千两。吏告云。无碍官帑。例得归公。铎曰。无碍于官、不有碍于民乎。叱之。 【 明外史】
官衙攫取非义、不曰无碍、则曰旧规、吏胥之耸动其官、以遂其染指、皆由于此、不知财物非从天降、不取于民、于何得之、不碍官则碍民二语、唤醒贪官污吏多矣。
王克敬、为两浙盐运使。温州解盐犯、以一妇人至。克敬大怒曰。岂有逮妇人行千百里外、与吏卒杂处者、污教甚矣。自今毌逮、着为律令。夫人生之祸多矣、刑狱为甚。刑狱之祸惨矣、妻孥为甚。苟能于此存心体察、则捶楚自不妄施、囹圄自无冤系矣。 【 臣鉴录】
罪人不孥、法中之仁也、凶恶捕快、往往以牵及妇女、饱图诈索、更有私系而污辱之者、最伤天理、试念已若犯罪、忍令辱及妻子乎、报应非远、衙门中人、皆不可不常作是想也。
黄鉴、苏州卫人。厥父善舞文。起灭词讼、荡人产业、为害不少。晚生鉴、登正统壬戌进士。以青年美才。获宠眷为近侍。苏人咸曰。父苦事刀笔而子若此、何天理耶。景泰间、宠渥益甚。后驾自北还、禁锢南宫。及复位、以旧恩待鉴。升大理少卿。朝夕召见无期。一日上御内阁、露一本角、微风扬之。命取以观、乃鉴所进禁锢疏。上叹曰、不意鉴之奸有是耶。亟召鉴至、掷此本视之、鉴连呼万死。伏诛、遂灭族。吁、使鉴宠不及此、何能报之深耶。 【 廸吉录】
大凡巧于害人者、天亦巧以报之、鉴父舞文害人、而鉴科甲显仕、似乎便宜、不知鉴之首鼠两端、即其父舞文之余智也、自谓巧于固宠、不知卒以此灭族、祸以迟而弥烈、舞文之报、抑何巧耶、
戴月湖、南靖人。为书手。与侪假印勾摄、害人甚多。后发觉、其侪俱承伏充军。月湖狡、不肯招、止问徒。死于驿中。一子行衢、少年能文。后忽狂酲窝盗。或告之官、官初犹不信。乡里共证之、乃死于狱。无嗣。妇与盗通。流落街市为乞丐。众共指其业报云。 【 同上】
请张为幻、造物最忌、忍刑不服、原属漏网、身虽末减、卒使其子若妇、堕落火坑、为世讪笑、悲夫、
陈霁岩、为楚中督学。初到任、江夏县送文书千余角。书办先将照详照验、分为两处。公夙闻前道有驳提文书。难以报完者。必乘后道初到时、贿嘱吏书、从照验中混缴。公乃费半日功、将照验文书、遂一亲查。中有一件驳提该吏书者、混入其中、先暗记之。命书办细查、戒勿草草。书办受贿、竟以无弊对。公摘此一件而质之。重责问罪革役。后照验文书、更不敢欺。 【 智囊】
吏胥惯计、无不于新旧任交代时、乘其倥偬、因而舞弊、一遇有心人、其弊立见、即或未即查察、而事久未有不破者、一事伪而百事皆为可疑、何苦以身试法哉、
施汴、庐州人。为营田吏。恃势夺民田数十顷。其主退为耕夫、不能自理。数年、汴卒。其田主家生一牛、腹有白毛、方数寸。既长、稍斑驳。不逾年。生施汴二字、点画无缺。道士邵修嘿亲见之。 【 廸吉录】
此与贷钱吏之为马、刘自然之为驴、报应相同、天道昭彰、有债必还、有冤必报、身在公门者、当知世间无可占之便宜也、乡前辈卿季兑先生、为余言灌阳县有某、被一衙蠹阴谋诈害、至于妻鬻子卖、田产均为所有、某犹羁囹圄中、后渐知蠹之为谋、中心饮恨、常在狱中叹曰、吾此生不能报怨、蠹亦垂老死、誓当变蛇入其塜中、吮其脑以泄此忿耳、狱卒问得其故、为之恻然、因与蠹交好、乃言于蠹、蠹遂懊悔、一日持酒肉入狱、与某饮、某既积怒、又恐其设害、不敢近、蠹再三告以懊悔之故、且言尔田地现在、愿即给还、子为代赎、妻可另娶、某初不之信、蠹于狱神前立誓、许为立劵、狱卒从旁劝之、其怒气顿舒、遂彼此畅饮、某大醉而呕、有黑虫长半寸、其形如蛇、蠹益悔悟、遂设法保之出狱、一切悉如前约、两人竟保全无害云、然则轮回生死、虽属佛家常谈、而积怨既深、累世莫解、冤冤相报、亦事理之所必至、录中颇采及轮回之说、正以见胥吏作恶积怨之报、不于其生前、必于其身后耳。
秀州书吏陆某、有囚当杖、受势家厚赂、阴诱官坐重法死。囚魂常随陆不去。每阴雨、囚辄前立。陆曰。汝且去、我自来。不数月、呕血死。 【 感应事实】
原情定罪、出入轻重、丝毫不可假借、自奸吏受势家厚赂、便能增饰情罪、使当杖者竟至论死、官且为其所用、手段可谓高强矣、及至冤鬼相随、竟唯唯听命、平日巧猾伎俩、至此独无所用、岂非天夺其魄耶、试问所得之钱、至今尚能享受否也、临桂山峡邨、有李某、窥邻人有买猪钱八百文、邻人扃门外出、李入窃其钱、有幼子用床惊觉、李遂杀之、携钱远扬、穷日夜行、不过二三十里、常觉幼子尾其后、抵饭店、店主具两人食、诘之、则云适见进店、有一小子相随、何以不见、次日又行、觉满目昏沉、不能远去、自知冤魂不散、不得已转回、邨众执以送官、一讯立承、竟抵罪、此事余所亲见者、然则冤鬼相随不去、前立索命、事理之所必有、未可以为幻也。
米信夫、浙西人。为县吏。柔狡哗捷。里有大家兄弟二人、以父死纷争。因唆其弟以讼其兄。结合官吏、破其家而有之。兄弟抑欝而死。米繇是富厚者二十余年。至元戊寅、遭谋逆讼、牵连到邑。见吏俨如其弟、抑令招承。罄其赀没焉。忿而讼吏于府、见府吏俨如其兄、抑令招承。与其妻女子息八人、俱死于狱。 【 廸吉录】
公门中人、往往遇事生波、乐于与讼、但求饱巳之欲、岂知人之伤骨肉、破身家、而巳亦不免于奇祸也、凡见争构、不行解劝、及拖延不结、故留讼端者、皆当以此类推。
夏原吉、为刑部尚书时、一吏持精微文书请押。因风吹、为墨所污。吏惧、肉袒待罪。公曰、风也、汝何与焉。尔起。次日早朝毕、至便殿、见帝请罪。曰、臣昨不谨、墨污精微文书。上命易之。公退、吏犹惧甚。公于怀中出所易者。吏大感悦。 【 配命录】
墨污精微文书、其事似大、然毕竟过出无心、夏公是以宽之、即不遇夏公、不免受责、亦自无大恶、倘若纳贿舞文、虽事较小、夏公亦未必宽也、身在公门、无心之过、原不能无、有心之恶、切不可有、择祸莫若轻、观过斯知仁、为吏者可以知所自处矣。
王文成公守仁、仕刑曹、典提牢厅事。往时狱吏、相沿取囚饭余豢豕。豕肥、则屠之分食。先生覩之恻然、恚曰。夫囚以罪系者、给粮饭之、此朝廷好生浩荡恩也。若曹乃取以豢豕、是率兽食人食矣。如朝廷德意何。欲督过之。羣吏跪伏请宽、且诿曰、此相沿例也、亦堂卿所知。先生即日白堂卿、堂卿是其议。先生遂令屠豕、割以分给诸囚。狱吏到今、不复豢豕云。 【 近古录】
阳明先生、每以良心提醒人、以饭囚者饭豕、此良心上过不去之事也、推此则克扣囚粮、自肥身家者、其罪更甚、此心不可一刻安矣。
史桂芳、为两浙运使、于钱粮入不增毫末、出不减毫末吏曰、从来无此旧规。公曰、有甚旧规。此心不可欺处、即旧规也。 【 史公年谱】
自来剥民奉上之事、无不以旧规为名、官府有意厘剔、而吏胥必以旧规为解、故官吏之营私染指、无不从此二字生发也、不问旧规而问此心、其何说之辞、吏至此计亦穷矣。
正德间、陈良谟与同年数人、公车北上。至王家营渡口、陈之家僮、与土人争殴。陈薄责家僮、婉谕土人。座中一同年某、忽怒骂曰、咄、尔何人。敢集多人、上官船行刼、反诬我家人殴尔耶。缚而挞之。其人叩头乞饶、乃放去。在座称其才能。某亦扬扬得意、语陈曰、兄何迂哉。今之为官者、才能智略耳。天理二字、却用不着陈怃然不答。某后为绍兴推官、以浮躁削职、疽发背死。 【 配命录】
此人所为、即讼棍伎俩也、今之托身胥吏者、往往类此、且谓不如此、则与乡愚等、不见衙门手册、故事入、衙门、几无公道、良善何以安生耶。
嘉靖间、钱塘陆姓为郡吏、毛经厯爱重之。陆有女、经历有子、约为婚。未几经历提问、落魄归时、欲娶女以行。而陆妻变讨、觅他女代之、经历不知也。既归、而其子学日进、取科第、官至操江都院。移檄郡中取陆。陆惊喜且惧。及至、操都偶他出、先入见夫人。夫人曰、我父切莫提前事。陆惶恐曰、何敢言、全赖夫人看顾也。操院归、礼意甚渥。赠三百金送回、且曰后尚有所遗。归而陆之亲女至。陆对所馈金、澘然泪下曰、悲汝命薄耳。女亦悲不自胜。郁郁而亡。陆亦继亡。后有复来赠金者、竟以无人而返。夫兴衰靡定、岂可遽以眼前论人。方陆易女时、为避其衰、孰知乃避其兴乎。 【 言行汇纂】
经厯、命官也、而与郡吏联姻、其于郡吏、亦云厚矣、孰知郡吏尚欲负之、则此吏平昔之贪财势而忘道义、已槩可见、其父欺心、其女自然薄命、即理即数、万事都如此也。
孙一谦、为南部司狱。旧例重囚米日一升、率为狱卒攘去。又散时强弱不均、至有不得食者。囚初入狱、狱卒驱秽地。索钱不得、不与燥地、不通饮食。一谦严禁之。自定一秤、秤米计饭。日以卯巳时、持秤按籍、以次分给、其食甚均。见囚衣敝、时为澣补。狱卒无敢横索一钱者。 【 臣鉴录】
银铛犴狴间、何等惨况、不加矜恤、而复刻削为利、肆其欺陵、残忍极矣、孙君一一经理、遽使地狱化为福堂、彼禁卒因此不能横索一钱、似乎失却便益、少造许多罪孽、其得便益也多矣。
万厯间一冯姓者、为选司胥役。以奸弊得重贿、为大冡宰所知、参送刑部究拟。时选君以体面不雅、思力救之。冯犹未知、乃私自筹曰。必牵引本官、则问官有所碍、而大冡宰亦不得不从宽。乃供曰、贿所以进选君、某不过说事过钱人也。问官疑或有此、以语选君。选君怒、令从公严鞫之。币贿果冯自得、妄扯本官以图脱漏也。竟拟重刑。 【 感应篇注】
冯吏牵引本官、使鞫者投鼠忌器、有不得不宽之势、计亦巧矣、乃反增其罪、竟拟重刑、非有鬼神颠倒其间、由其良心巳坏、自入陷阱也、吏苟事事不昧良心、必不致身扞法网、即不幸而获罪、亦必有可生之机耳。
永福县吏薛某、专工吓诈。虚捏状词、能饰无理为有理。以此致富。一日延道士郑法林醮。郑伏而起曰。上帝批家付火司、人付水司。巳而家产罄烬。薛渡江溺死。子以盗败。女为娼。 【 感应事实】
工于吓诈、又能饰无理为有理、其人心思必巧、文笔尚通者也、乃不用以彰明公道、而用于诈捏状词、才足济恶、遂致上干天怒、备极惨报、向使其天资愚鲁、或不充胥吏、其积恶召祸、当不至如是之甚也、故吏之聪明有才者、尤不可以不慎。
池州邵道、充郡皂隶。索取财物。满意则喜。不满意则拳殴之。官命行杖、极力施刑。毙杖下者、不可胜数。后得异病、手足窘束、遍体肿决、如板痕糜烂、痛不可言。因自呼曰。善恶终有报。桥南看邵道。卒至皮肉俱尽、仅余骨在。 【 人生必读书】
衙门行杖之皂隶、视杖下之血肉淋漓、几同土石、若非自遭异病、遍体糜烂、不足以动其痛楚之心、天以此显报、即以此示警也、惜乎悔已晚矣。
沙县旧官弊政、立宰牛税。寿州进士方震孺为沙县令、吏某以此银进。方问故。吏曰。每杀一牛、入税若干。总计所得税、岁不下千金。方愀然曰、吾何以千万物命、换千金税耶。吏复以衙门成例巳久、去此则宰牛无所稽考、不便更张为言。方怒、将吏重杖。并下令永禁如律。久之、牙侩以牛病且死告。方勿与深求、苐令埋之。由是沙之牛、得全活者甚多。 【 同上】
衙门有一种陋规、即吏胥有一种染指、遇有欲之官、则以本衙出息为言、遇无欲之官、则又以不便更张为言、其实无非为自巳染指起见、旧官设此、皆若辈怂恿成之、此所以谓之猾吏也、夫民间宰牛、官不查禁、及欲收税、名曰稽查、实为之主持、令其肆杀耳、杖其吏而革其税、猾吏之计、无可施矣。
章该居宅弘丽、因缺用典张吏金。张厚遗牙侩、换作绝劵。后该益窘、请求绝。出劵视之、乃巳绝矣。有牙侩押证。该仰天叹息。张父子同日失音死。 【 感应事实】
张为吏书、伪作绝劵、押证分明、是以章该有口不能分辨、但饮恨于心而巳、而吏之父子、同日失音而死、其欲言而不能、与含冤者无异、天之示警、何其深切哉
徐某富而狡、心涎一里邻房屋。邻饶不肯售。乃令人诱其子赌荡、遂至倾家。竟鬻屋于徐。后三子五孙俱病、梦其祖告曰、比邻某为祟也。徐惧、向城隍禳。有一丐者、立庙中大言曰、夜间殿旁、见有人诉徐某诱其子荡产。丐者亦不知设醮即徐某也、徐闻益惧、归而暴卒。 【 同上】
所欲图者屋也、与其人原无仇怨、乃因其家富饶、遂诱其子赌荡、使有不得不鬻之势、及屋巳售、而其家荡然无余、父子不能相保可知矣、此与占房屋而无害于人者不同、故其获报、至于子孙祟病、身亦暴亡、此种阴险、岂祈禳可免耶、愚亦甚矣、吏之因事陷害、破人身家、大抵如此。
青浦郊外有一贫民、卖得布银二两四钱。中路遗失、被同行一金姓拾得。金姓为青浦县差、贫民苦求不还。金反以催粮银在身为名、将贫民毒殴。贫民失银、合家生计无出。径住城隍庙哭诉神前。其夜金姓邻人、俱闻金家有锁炼声。明晨。金不启门、邻人视之、金已跪床下死矣。原银犹在床侧也。 【 丹桂籍】
拾金不还、人情多有、惟其身为县差、可以催粮银为名、遂尔肆其毒殴、谓非此无以见县差之威、岂知适所以厚其毒而速之死耶、噫、二两四钱、为数有限、而在贫民、已为一家性命所关、失而受殴、不敢诉官、而哭诉神前、情廹极矣、试观匍匐公庭者、类多奇穷极苦之人、我以为所得无几、而已绝贫民一家生计者、岂少耶。
广东小吏丁宗臣、赋性刻薄。见人贫穷、则非诮之。见人急难、更倾陷之。生平所为、毫无善行可称。五子、一聋、一跛、一瞎、一瘫、一两手反背、饮食需人。亲戚朋友、见宗臣皆以为不祥、不与为礼。晚年罢职、益困悴、乞丐而死。 【 配命录】
此种性行、在乡里愚民、尚足为害、身充小吏、尤易肆恶、五子皆残疾、何相报之显而速也、今官衙中如此行径之胥役、恐亦不少、乌得与之一说此等报应、以警其后也。
有一乡愚、悞买贼衣、被捕擒获。带至古庙、吊打备施。哀告曰、我实不是贼。现有城中某、系我至戚、唤来可问也。捕唤某识认。某见贼情、恐有连累、坚不认亲。乡愚被拷而死。某至家、即见披发流血之鬼、呼号索命。曰、尔吝一言、见死不救、尔岂能免乎。我已告准阎罗、与诸捕共质地下矣。某暴卒。 【 同上】
止于惧累、不肯相救耳、尚且立遭冤报、甚矣害命之祸、速而且惨也、彼恶捕者、手毙良民、其刑祸不延及子孙不止。
湖广盛某、为县刑吏。素性险恶、人号黑心家富、欲造堂楼。苦地窄、与邻张姓言、不允。盛密令大盗扳张、张不能辩而死于狱。妻竟以地售之。楼成、得一子、六岁尚不能言。一日盛在楼中。其子匍匐而至。盛曰、吾为子孙计、故设此谋。今尔如此愚蠢、奈何。其子忽厉声作色曰。尔何苦如此、吾非张某耶。尔以无辜杀我、谋我之地、我来此、正图报耳。盛大惊倒地、七孔流血而死。其子费尽财产、亦死。 【 丹桂籍】
身在官衙、执掌刑狱、唆盗扳人、何啻顺风之呼、未几而被诬者以死、占地既得、楼亦遂成、就目前而论、可谓求得谋遂、岂知其所以报之者、即在膝前之子也、世之豪猾致富、而其子荡费不能守者、焉知非雠人之索债耶。
祝期生有口才。专一颠倒是非。尤好言人短处。虽端人正士、亦曲加诋毁、必败其名而后巳。晚年忽病舌黄。发时必须刀剌、血出升余乃止。一岁常发五六次。哀号痛苦、寝食俱废、血枯而死。葬后、尸为羣犬所食。 【 配命录】
有口才而颠倒是非、好言人短、诋毁正人、至自剌其舌、血枯而死、相报亦云巧矣、可畏哉。
山东莒城马长史、自恃有才、作恶多端。一日有星陨于其家、光彩烨然、久之乃变为石。自是无日无讼狱口舌疾病等事。逾年。长史殁、家人离散。房产积蓄、荡然一空。其石周围数尺、色微紫、有纹如字、至今尚存。 【 同上】
有济恶之才、而又身为长史、故能作恶多端、星陨化石、□气致异、不祥孰甚焉。
宜兴染坊孀妇陈氏、有姿容。木商洪敬、诱饵百端、终不可犯。夜将数木掷其家、明日以盗闻于官。又贿胥吏系累窘辱、以冀其从。妇家焚香恸诉、未几商入山贩木、丛柯中突出黑虎、啮商死。 【 同上】
此何等事也、亦肯受贿、为其窘辱、见公门胥吏、无不可要之钱也、欲以长养子孙、断无此理。
张奉素习刀笔。尤工剥民之术。凡官长至、辄教之虐取民财。官有其三、七归于巳。廵按唐公捕之、以计逃去。时四野无云、忽为暴雷击死、五脏如刳。 【 丹桂籍】
胥吏剥民之术、惟愿官之多欲而尚刻、一中其计、予取予求、无不如志矣、上司纵有访闻、官必巧为掩护、黠吏之藏身甚固也、抑知王法可逃、天诛必不能贷乎。
归安陆居贞隅、令江右大庾。庾有府吏、宠于太守。其父曾充隶、前令竟延作乡饮介宾。公至、召隶、且令穿乡饮巾服来。至、剥其巾服入库。笞二十遣之。此时太守尚在郡也。自是郡邑乡饮。严肃、不敢滥赴。 【 近古录】
盛典滥邀、求荣反辱、即使官长姑容、难免乡闾耻笑、何如力行善事、积福于子孙、将不求荣而荣自至、有过于巾服者欤。
金忠于人有片善、必称之。虽素与公异者、其人有他善。未尝不称也。一里人为吏、数窘辱公。及公为尚书、其人以吏满来京师、惧不为容。公荐用之。或曰、彼不与公有憾乎。曰、顾其才可用、奈何以私故掩人之长。【 言行汇纂】
金公之公而且厚如此、平时决无非理过情之举、为吏者奈何辄窘辱之也、大抵吏胥狐假虎威、不分贵贱善恶、槩以盛气凌人、视为地位固然、恬不知非、不但敛怨非宜、其薄恶亦太甚矣、阅此能不憬然。
保靖州杨大、王周、钱火儿、三人。同一騃懦汉、避雨崖下。俄而虎至前、三人共推騃懦汉出、以当虎。不意崖忽崩、虎惊而去。騃懦汉反得免害、而三人俱被压死。 【 丹桂籍】
衙门中便宜之事、巧猾者踞为已有、至于劳苦之事、騃懦者当之、而巧猾者最善狡脱、然利即害之所伏、究竟巧猾之得祸、更甚于騃懦、避虎之喻、何其切也。
建州吏林达、屡侵人所有。里中有葬父者。筑坟一区、风水最吉。达造伪劵、称其父未死时、将此坟卖我。遂以巳父迁葬其中。里人争之不得。葬毕、达梦其父曰。福田在心、不在风水上。安有伪冒欺人、夺人所葬、而享福利者。今反因此绝嗣矣。达与合家俱病死。 【 同上】
伪冒占地、里人争之不得、无非以林达倚恃官衙、善于舞弊之故、达方自以为得力于吏胥、乡人亦艳羡吏胥之有势、不知此正厚其毒、以待其自取绝灭也、向使告争理屈、不过占葬不遂而止、何至于此耶、倚官势而盗葬者、可以省矣。
卢纮任江南粮道。偶卧病、适属邑解银二百四十两、暂付管粮吏张瑞昌收。随奉遣他往。比归则银失矣。询守宅人、皆谓尝启户而入者、张仆吴勤也。独卧于户侧者、曹仆陈美也。付捕快拷讯、俱不承。张诉之于城隍、及南庄五僊。一日同房吏曹璘方伏枕、忽厉声曰、呼瑞昌来。张至、谓曰。银是曹璘仆陆贤盗去。欲以授伊父、以百两置大门内僻处。适璘父出、贤仓皇却走。时有菜佣吴茂、歇凉户外。窃窥、乘间挈以归。讵意非其所有、甫至家、母暴卒、子复痘殇。未几。茂亦疫死。总以取不义之财、故死亡相继也。其五十两一封、被窃见者分散、巳不可追。其九十两、今在楼下床底。陆贤盗银、曹璘不知。即张瑞昌失银。亦因前世欠伊银一百二十两。今失去一百五十两、多三十两。俱令瑞昌担承。若再追赔、恐冤冤相报、无巳时矣。曹醒不知所云。众挟曹归、索之床下、果然。 【 四照堂集】
观此知取非其有、殃祸立至也、前生欠负、丝毫必偿也、人间暧昧之事、官虽不知、神则鉴察也、一事而可以为三戒焉、作吏者以此类推、则欺人之事弗为、而妄取之心可息矣。
在官法戒录
附录:
陈宏谋字汝咨临桂人雍正甲辰进士由翰林厯官中外凡厯巡抚者十有三任以总督兼巡抚者四任入为吏部尚书乾隆三十六年以东阁大学士予告归卒于道赠太子大傅赐谥文恭入贤良祠宏谋内行敦笃奉职勤慎少有过失所在视官如家爱民如子兴利救弊知即为之在乡奏免粤省劝恳浮粮捐设临桂学(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总志之属·大清一统志卷三百五十六)
在官法戒錄 (清)陳弘謀 輯
●目錄
序
卷之一
卷之二
卷之三
卷之四
●在官法戒錄序
天下之人無過善不善之兩途而人之慕乎善而遠不善也則不外於法戒之兩念予有四種遺規之刻盖冀天下人無男女少長貴賤賢愚均有所觀感興起見善者而以為法見不善者而以為戒也云爾既又思之人有在四民之外勢所不能無而又關係民生之利害吏治之清濁不可以無化誨者則官府之胥吏是也古者三百六十之屬皆有府史胥徒府掌廩藏者即今之庫吏也史掌文案者即今之吏典也胥即今之都吏為徒之什長徒即今之隸卒也是為庶人在官其祿同於下士其田在遠郊之地充人掌之春秋月吉讀法書其孝友睦婣得與於鄉舉里選之列故當時僚隸輿臺之守法循分豈惟風俗之醇抑上之人教養成就之有其具也秦燔詩書人以吏為師漢制能諷書九千字以上乃許為吏當時刻史守相自辟其屬恒求其賢者以為吏而進達之而吏亦皆朿身自好以蘄不負上之知故一時名公鉅卿起家掾吏者不可勝紀兩漢吏治最為近古非由吏之得人而然乎魏晉而後流品遂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吏始不得與清流之班沿及隋唐以降科貢之勢重而吏之選益輕矣然國家設官置吏官暫而吏久也官少而吏眾也官之去鄉國常數千里簿書錢穀或非專長風土好尚或多未習而吏則習熟而諳練者也他如通行之案例與夫繕發文移稽查勾攝之務有非官所能為而不能不資於吏者則凡國計民生繫於官即繫於吏吏之為責不亦重乎而為吏胥者類皆有機變之才智不能安於畎畝耕鑿之樸以來役於官因盤據其間子弟親戚轉相承授作姦犯科相習熟為固然而不知禮義之可貴為官者亦多方防閑之摧辱之幾若猛獸搏噬之不可馴擾夫防之愈嚴作弊亦愈巧摧之愈甚自愛之意愈微將囂然喪其廉恥之心以益肆其奸猾狡黠之毒官吏相蒙國計民生於焉交困而貪昧陋劣之員受其牢籠牽鼻淪胥以敗也又不足言矣昔劉晏以吏人不可用謂吏無榮進則利重於名我國家立賢無方吏員一途咸有進身之階惟其才之所宜未嘗限其所至則固有榮進之可期矣即或不盡榮進而其愛一時之小利必不如其愛身家子孫之大利更不如其畏身家子孫之奇禍今試語人以于公治獄之陰德而子孫駟馬高車充溢門閭未有不欣然慕效者也語以王溫舒舞文巧詆姦利受財而鼻至於五族未有不悚然易慮者也特無以提醒之遷善遠罪之良心無緣而動耳上以君子長者之道待人而人不以君子長者之道自待者非人情也矧吏胥多讀書識字粗知義理習典故明利害視田野之愚氓閨門之婦孺其化誨當更易易為官者方日資其心思才力以成其政治而顧視為化外之人不一思所以化誨之聽其日習於匪僻於心何安而於事又寧有濟乎余于聽政之暇採輯書傳所載吏胥之事各綴論斷裒為四卷名曰在官法戒錄廣為分布以代文告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觀是錄者善惡燦陳榮辱由巳何去何從必有觀感而興起者矣
乾隆八年夏四月粵西陳弘謀題於豫章使署
●在官法戒錄卷之一
粵西陳弘謀榕門編輯
崑山葛正笏搢書
長洲張鳳孫少儀同訂
臨川李安民書臣參校
總論
◆總論
太公陰符曰。治亂之要。其本在吏。吏有重罪十。一、吏苛刻。二、吏不平。三、吏貪污。四、吏以威力脅民。五、吏與史合姦。六、吏與人無惜。七、吏作盜賊。使人為耳目。八、吏賤買貴賣於民。九、吏增易於民。十、吏震懼於民。夫治者有三罪、則國亂民愁。盡有之、則民流亡而國不可守。又曰、為吏守職。為民守事。各居其道、則國治。國治、則都治。都治、則里治。里治、則家治。家治、則善惡分明。善惡分明、則國無事。國無事、則外不懷怨。內不徼爭。 【 後漢書注】
周官自府吏胥徒、以至鄙師縣正之属。皆所謂吏也、太公所言十重罪、已盡後世作吏之弊。天下治亂。實基於此。為吏者、當知已與命官、雖有尊卑、其為民生休戚所繫則一、不可不自勉也。
王仲宣曰。大凡執法之吏。不闚先王之典。縉紳之儒。不通律令之要。彼刀筆之吏。豈生而察刻哉。起於几案之下。長於官曹之間。無溫裕文雅以自潤。雖欲無察刻、弗能得矣。竹帛之儒、豈生而迂緩也。起於講堂之上。遊於鄉校之中。無嚴猛斷割以自裁。雖欲不迂緩、弗能得矣。 【 本集】
為吏者。熟悉律例。可以斷獄决疑、此用其所長也、若用以舞文、或務為深入、則流毒便不可當、非法之有弊、乃心之無良也、可弗戒與。
范蔚宗曰。曾子云、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衿而勿喜。夫不喜於得情、則恕心用。恕心用、則可寄枉直矣。夫賢人君子斷獄、其必主於此乎。郭躬起自佐史、小大之獄必察焉。原其平刑審斷、庶於勿喜者乎。若乃推已以議物、捨杖以探情。法家之能慶延於世、葢由此也。 【 後漢書郭躬傳論】
獄吏雖微、而其操生殺之權、與大吏等、且凡獄之成、皆以初上之獄辭為據、輕重出入之間、尤不可以不慎也。范史論郭氏之興、而歸本於察獄平刑、哀衿勿喜、其所以示勸者深矣、
劉公非曰。東西漢之時、賢士長者、未嘗不仕郡縣也。自曹掾、書史、馭吏、亭長、門幹、街卒、游徼、嗇夫、盡儒生學士為之。才試於事、情見於物、則賢不肖較然。故遭事不惑。則知其智。犯難不避、則知其節。臨財不私、則知其廉。應對不疑、則知其辯。如此、則察舉易、而賢公卿大夫、自此出矣。 【 文獻通考】
曹有東西曹、功曹、賊曹、諸名。如今之各房科是也、掾者、属吏之稱、書史、主錄記、馭吏、馭車者、亭長、收捕盜賊、游徼、循禁姦盜、嗇夫、主賦役、平爭訟、街卒、如今之巡兵、門幹、門下辦事小史也、此皆近世所稱為賤役、而古昔則儒生學士、往往為之、誠以人之樹立、各視其志、不繫乎職之貴賤耳。漢公卿多起小吏、而兩京人才之盛、吏治之隆、後世莫能及、豈不可慕而可法哉、
蘓東坡知徐州、上言。漢法、郡縣秀民、推擇為吏。考行察廉、以次遷補。或至二千石、入為公卿。古者不專以文詞取人、故得士為多。黃霸起於卒史。薛宣奮於書佐。朱邑選於嗇夫。邴吉出於獄史。其餘名臣循吏、由此而進者、不可勝數。唐自中葉以後、方鎮皆選列校以掌牙兵。是時四方豪傑、不能以科舉自達者、皆爭為之。往往積功以取旄鉞。雖老姦巨盜、或出其中。而名卿賢將、如高仙芝、封常清、李光弼、來瑱、李抱玉、段秀實之流、所得亦已多矣。今世胥史牙校。皆奴僕庸人者。無他、以不用故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書、治刑獄錢穀、其勢不可廢鞭撻。鞭撻一行、則豪傑不出於其間。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臣願陛下採唐之舊。使監司郡守、共選士人、以補牙職。皆取人材心力、有足過人、而不能從事於科舉者。祿之以今之庸錢、而課之鎮稅、塲稅、督捕盜賊之類。自公罪杖以下、聽贖。依將校法、使長吏得薦其才者。第其功閱、書其歲月、使得出仕、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異者、擢用數人。則豪傑英偉之士、漸出於此途。而姦猾之黨、可得而籠取也。 【 本集】
文武異才、各有所託而興、自古流品、誠不足以限人也、今世吏胥、多由讀書未就、執事公門、未嘗非士類也、及以吏員入官、為守令、為監司、未嘗限其所至、與唐宋流外官之制不同、有志者、正可乘時自奮矣、若夫鞭撻之施、視乎其人之自愛與否、人果有心向上、必能守法遠罪、又何必廢刑、而後士有可用乎、
東坡論積欠狀云。凡今所催欠負、十有六七、皆聖恩所貸矣。而官吏刻薄、與聖意異。舞文巧詆、使不該放。大率縣有監催千百家、則縣中胥徒、舉欣欣然日有所得。若一旦除放、則此等皆寂寥無獲矣。自非有力之家、納賂請賕、誰肯舉行恩貸。而積欠之人、皆隣於寒餓、何賂之有。其間貧困掃地、無可蠶食者、則縣胥教令通指平人。蔓延追擾、自甲及乙、自乙及丙、無有窮已。每限皆空身到官。或三五限、得一二百錢、謂之破限。官之所得至微、而胥徒所取、葢無虛日。俗謂此等為縣胥食邑戶。嗟乎。聖人在上、使民皆為姦吏食邑戶、此何道也。臣自潁移揚、舟過濠壽楚泗等州。所至麻麥如雲。每屏去吏卒、親入村落。訪問父老、皆有憂色。云豐年不如凶年。天災流行、民雖乏食。縮衣節口、猶可以生。若豐年舉催積欠、胥徒在門、枷棒在身、則人戶求死不得。孔子曰、苛政猛如虎。以今觀之、殆有甚者。水旱殺人、百倍於虎。而人畏催欠、乃甚於水旱。臣竊度之。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以天下言之、是常有二十餘萬虎狼散在民間。百姓何由安生、朝廷仁政、何由得成乎。 【 同上】
追呼之擾、摹寫曲盡、讀此而不動心、猶刮民脂髓、快其吞噬者、真與虎狼無異、天地間如何容得、
廖瑩中曰。古者尚書令史、防禁甚密。宋法、令史白事。不得宿外。雖座命亦不許。李唐令史不得出入、夜鎖之。韓愈為吏部侍郎、乃曰。人所以畏鬼、以其不見鬼。如可見、則人不畏矣。選人不得見令史、故令史勢重。任其出入、則勢自輕。不禁吏出入、自文公始。 【 江行雜錄】
憲司之有關防、皆為吏胥作弊而設、若使人人守法奉公、何妨洞開重門、願諸曹皆以君子自待、勿使上人視之如鬼、且防之若盜也、
沈存中曰。天下吏人、素無常祿。唯以受賕為生。往往致富者。熙寧三年、始制天下吏祿、而設重法以絕請託之弊。 【 夢溪筆談】
今書辦原給飯食之費、即吏祿也、若輩動云靠山喫山、靠水喫水、豈能分外不取一錢、但須不骫于法、無碍于理者、方可、若專以索詐為事、賍罪既多、未有不身罹重法者、所得之錢、正如刀頭之蜜、食之未必能飽、而適足以殺身、亟宜翻然悔悟也、
李之彥曰。諺有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理也。近世豪家巨室、威力使令、偪人致死。但捐財賄、餌血屬、坦然無事。至如人或逋負、督廹取償。必使投溺自經、然後已。由此觀之。乃是殺人還錢、欠債償命。 【 東谷所見】
豪家恃勢、魚肉小民、未有不結交胥吏者、胥吏貪其賄賂、未有不甘心為之指使者、夫胥吏于所害之人、大抵鄉里相識、非親即友、何忍助惡為虐、苟能出其良心、主持公道、不為富豪所使、則富豪無所倚恃、或稍知斂戢、不致肆行無忌、喪厥身家、所全者、豈獨在貧弱之人乎、
又曰。今日囹圄、供答不由於民情、可否一聽於吏手。往往自撰情欵一本、令囚人依本書之。更不可增損一字。真情無所赴愬。呼天神不聞號地祇不聽。痛哉痛哉。夫獄訟所以平曲直、雪冤枉也。今有財者勝、無財者負。有援者伸、無援者屈。豪強得志、貧弱啣冤。此豈國家之福耶。願司聽斷者、在在持平如衡。事事至公如鑑。天下何患不太平。 【 同上】
臨審私串口供、既審刪改招冊、種種弊端、無非為錢所使、須知詞訟內幫一邊、必害一邊、已之所得有幾、人之受累無窮、故鑑虛衡平四字、不獨官府之良規、亦吏人之要訓也、
又曰。貪欲二字、壞盡世間人。得便宜處再往、得便宜事再做、終有悔吝之時。今日進得一步、明日又求進一步、恐是顛隮之兆。堆金積玉、來處要明。越分過求、餘殃在後。臥病垂死、術數未休。幾年勞役、一塲春夢。縱饒得受用、能有幾多時哉。 【 同上】
世俗所稱得便宜、不過為聲色貨利耳、不知此皆身外之物、營求何益、况衙門中所得之錢、更多罪過幾見害眾成家、子孫享□者乎、惟一生行幾件善事、與人方便、身心何等快樂、兼可貽福後嗣、願身在公門者、毋忘來處分明之一語也、
李昌齡曰。人之處世、不可不積陰德。夫不積陰德者、未見其有後也。故于定國父、治獄多陰德、而知其子孫必興。孫叔敖有埋蛇之陰德、而母知其必貴。信有之矣。然陰德亦甚易積。不獨富貴有力者、雖尋常之人、皆可積也。葢所謂積陰德者、非謂廣散金穀、齋設僧道、建造寺觀、然後謂之積陰德。凡為此者、乃愚人作業福、非積陰德也。或曰、何謂業福。予對曰。葢彼所聚之財、取之多不義。取不義之財、而廣布施、設齋供。故謂之作業福、非積陰德者也。所謂積德者、常操不害物之心。出入起居、種種行方便。如此便是積陰德也。今姑以其小者言之。如蛾之赴火、螘之墮淵、而吾能救之。亦是積陰德。矧夫人有饑寒、吾能飽煖之。人有疾厄、吾能安樂之。救人之患難。解人之仇怨。濟人之困貧。不沒人之善。不成人之惡。不言人之過。凡此之類、皆積陰德也。常以方便存心、隨力行之不已、則陰德亦厚矣。殆見福壽之增崇、門戶之盛大、子孫之榮顯、不求而至。予言不欺、力行之可也。 【 樂善錄】
方便處處可行、公門中尤易行、罪孽處處可作、公門中尤易作、此篇雖為眾人說法、于吏役尤切、所當書紳也、
馬貴與曰。西漢公卿士大夫、或出於文學、或出於吏道。亦由上之人、並間此二途以取人、未嘗偏有輕重。故下之人、亦隨其所遇、以為進身之階。而人品之賢不肖、初不繫其身之或為儒、或為吏也。故公孫弘之儒雅。丙吉之賢厚。龔勝之節摻。尹翁歸之介潔。亦不嫌于以吏發身。則所謂吏者、豈必皆浮薄刻核之流、而後始能為之乎。東京才智之士、亦多由郡吏而入仕。以胡廣之賢、而不免為郡散吏。袁安世傳易學、而不免為縣功曹。應奉讀書、五行並下、而為郡决曹史。王充之始進也、刺史辟為從事。徐穉之初筮也、太守請補功曹。當時並不以為屈也。
【 文獻通考】
又曰。成周之制、元士以上、命官也。府史胥徒、庶人之在官者也。然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則未嘗貴官而賤吏也。後世為胥吏者、作姦犯科、不自愛重。故為世所輕、而儒者尤恥與為伍。秦棄儒崇吏、西都因之。蕭曹以刀筆吏佐命為元勳。故終西都之世、公卿多出胥吏。而儒雅賢厚之人、亦多借徑於吏以發身。其時儒與吏、未甚分別。故以博士弟子之明經者、補太守卒史而不以為恧也。 【 同上】
觀此二條、可知自古吏胥、為儲才之地、今雖不能如昔所云、而有志者、正不因吏胥而貶損也、尚其激昂奮發、妣美前賢、為吏胥吐氣也、
王凝齋曰。自聖賢以至於凡庶其德遠矣。自割股以至勃磎、其行遠矣。自讓國以至攫金、其事遠矣。由初而言、善惡之間、不能以髮。而其終之遠、乃如是焉。獨不免為習所移爾。習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能免者。而况於中材乎。此為人上所以有教也。 【 掾曹名臣錄序】
孔子以性相近、習相遠為訓、則天下之大、無人不在相近相遠之中、而其易于相遠、且多由善而習于不善者、莫如胥吏、盖以處為惡之地、入為惡之羣、又有可以為惡之才、廹以不得不為惡之勢、故一為吏胥、而終其身無為善之日、子孫受為惡之害、不可勝計矣、序掾曹而首論及、此其勉胥吏也至矣、
子承乏侍郎、攝印章而治財賦。陰觀諸司掾吏、有知琴書、可教誨。因錄我朝名士、出於掾曹、至顯宦者數人、為一卷以示。皆有勃然興起之色。乃知人性果不相遠。一脫故習、至君子不難矣。 【 同上】
天下之人、有知書者、即有不知書者、惟胥吏無不知書者也、即無不可教誨者也、世人于胥吏、貪鄙者、慕而效之、不然、則又鄙夷而厭賤之、未有思所以教之者、凝齋作傳以示、使之勃然興起、其望胥吏也厚矣、
昔元好問曰。自風俗之壞、上之人以徒隸遇佐史。甚者、先以機詐待之。廉恥之節廢、苟且之心生。頑鈍之習成。實坐於此。而佐史亦以徒隸自居。身辱而不辭。名敗而不悔。甚矣、人之不自重也。吁、遇之以徒隸、待之以機詐、我固不可以不自省。若自暴自棄、而不自重、爾曹豈可以不戒乎。 【 同上】
人雖至愚、見人以機詐苟且頑鈍相待、未有不□然怒者、惟胥吏則視為固然、恬不為恥、及其犯法罹刑、亦復不以為辱、固由待之者非、亦胥吏之自待先薄也、凝齋以此自省、并冀胥吏之自重、其警省乎史胥也、抑又切矣、、按凝齋先生、名鴻儒、少工書法、未為人知、里人有為府史者、嘗以其書置府中、知府段堅、見而奇之、遂收之門下、卒成名儒、是其一生之學問淵源、功名際會、皆由史胥中閱歷得來、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觀所錄十三人、皆卓然自立、不為習俗所移者、豪傑之士、不可聞風興起乎、至于從案牘中、別識人材、以廣造就、則尤官長雅意、凝齋之心、亦即段公之志耳、
顏光衷曰。古云、公門中好修行、何也。夫公門常常比較、時時刑罰。其間貧而負累。冤而獲罪。愚而被欺。弱而受制。呼天控地、無可告訴。惟公門人、下接民隱。上通官情。艱苦孤危之時、扶持一分、勝他人方便十分。寬假一次、勝他人方便十次。若能釋貧解冤。教愚扶弱。無乘危索騙。無因賄酷打。無知情故枉。無舞文亂法。則一日間、可行十數善事。積之三年、有數萬善事。人當困厄、誰不知感。神明三尺、寧無保祐。自然吉慶日至、子孫昌盛。如其不然、怨毒之財、得亦非福也。 【 廸吉錄】
親切指點、見得衙門中人、隨處可以為善也、積德固易、積惡亦易、視人存心如何耳、
王心齋倡道海陵郡。諸掾吏以事至海陵、相率詣之先生無他言。苐曰、心地好、前程保。 【 言行彙纂】
六字可作掾吏箴、葢惟心地好、則不妨于作吏、不然、未有不造惡招禍者也、
陳眉公云。漢人取吏、曰廉平不苛。平則能在其中矣。曰廉能者。後世不熟經術之論也。 【 長者言】
人須心中無慾、方能心平、心平、方能事平、故廉又為平之本、吏多不能廉、亦不肯廉、故動多不平之事、雖有能、適足濟其惡耳、
又曰。當官若不行方便、做甚麼。公門裏面好修行、兇甚麼。刀筆殺人人自殺、唆甚麼。舉頭三尺有神明、欺甚麼。他家富貴前生定、妬甚麼。前世不脩今受苦、怨甚麼。豈可人無得運時、急甚麼。人世難逢開口笑、惱甚麼。補破遮寒煖即休、擺甚麼。纔過三寸成何物、饞甚麼。死後一文將不去、吝甚麼。前人田地後人收、占甚麼。得便宜處失便宜、貪甚麼。聰明反被聰明誤、巧甚麼。虛言折盡平生福、謊甚麼。是非到底自分明、辨甚麼。惡人自有惡人磨、憎甚麼。冤冤相報幾時休、仇甚麼。人生何處不相逢、狠甚麼。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麼。誰人保得常無事、誚甚麼。穴在人心不在山、謀甚麼。欺人是禍饒人福、卜甚麼。 【 言行彙纂】
勸世歌曰。心不光明點甚燈。念不公平看甚經。大秤小斗吃甚素。不孝父母齋甚僧。妙藥難醫冤業病。橫財不富命窮人。利己害人促壽算。積善修行裕子孫。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暗中陰騭分明有。遠在兒孫近在身。守口莫談人過短。自短何曾說與人。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汝休嗔。欺心折盡平生福。行短天教一世貧。 【 解人頤】
二則皆警世通言。余取其尤切于胥吏也、故節錄之、官衙中人、果能每日常念此一遍、諸般過惡、自從此減矣、
惜字十八戒。 賣舊書廢紙與人 【 印封殘冊廢卷同、】 遺棄污穢中。 腳下踐踏。 糊窻壁。 覆瓿裱畫。 拭几硯。擦垢穢。 燃燈夜照。 點火吃烟。 刀剪裁破。因怒扯碎。 以書籍作枕。 與婦女夾針線。 嚼爛吐地。 塞墻壁孔內。 燒灰仍棄于地。 【 言行彙纂】
廣惜字真詮。 下筆有關人性命者、此字當惜。 下筆有關人名節者、此字當惜。 下筆有關人功名者、此字當惜。 下筆屬人閨閫陰事、及離婚字者、此字當惜。 下筆離間骨肉者、此字當惜。 下筆謀人自肥、傾人自活者、此字當惜。 下筆凌高年、欺幼弱者、此字當惜。 下筆挾私懷隙、故賣直道、毀人成謀者。此字當惜。 下筆唆人搆怨、代人架詞者、此字當惜。 下筆恣意顛倒是非、使人含冤者、此字當惜。 下筆喜作淫詞豔曲、兼以詩札譏誚他人者、此字當惜。 下筆剌人忌諱、令終身飲恨者、此字當惜。 【 同上】
以上二則、相傳為文昌帝君語、事雖無考、而文字發天地之秘、起萬化之原、為聖人所作、敬之則蒙福、褻之則獲禍、此千古不易之理也、身在官衙、以紙筆給事、几案叢雜、最易犯不敬之罪、至廣惜字各條、則今之胥吏、所習以為利、而惟恐其不能者也、下筆時苟存慎惜之心、則于為善去惡也、不遠矣、
徐太室曰。一手詰盜、一手竊盜贓、故前盜死而後盜生。一面懲姦、一面窺姦婦、故此姦伏而彼姦起。 【 歸有園塵談】
衙門中日日治姦治盜、而胥役不免為姦盜之事、千般計巧、所瞞昧者止一官耳、衙門而外、人人自為姦盜、清夜捫心、能不通身汗下、
胡端敏公曰。瞞人之事弗為。害人之心弗存。則為良吏。 【 存業納】
此二語、亦人所易知、但身入公門、則無人不作瞞人害人之態、無時不行瞞人害人之計、且有自悔不能瞞人害人者、有惟恐瞞人害人之不巧者、時地使然、習而不察耳、願書此二語於廨舍、以為羣吏朝夕之警焉、
龔戇菴問龍潭老人曰。近世善惡報應、頗覺差池。豈蒼蒼者亦憒憒耶。龍潭指天而語之曰。此老雖不急性、卻有記性。要其終觀之可也。 【 同上】
不急性、不過倖免于旦夕、有記性、斷難免禍于將來、所謂到頭終有報也、世有身為胥吏、倚官衙權勢、陷害良民、以致家益富饒、門戶鼎盛者、人每驚而異之、甚且羡慕而效法之、是皆不知天之有記性者也、
宋潛溪曰。積邱山之善、尚未得為君子。貪絲毫之利、便已陷於小人。 【 言行彙纂】
凡為吏胥、固無事無時、不作圖利想也、嘗自問能不陷于小人否、
人不改過、多是因循退縮。須奮然振作。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如毒蛇嚙指、速與斬除。無絲毫凝滯。此風雷之所以為益也。 【 同上】
人之指吏胥、皆曰衙蠹、葢由貪利如飴、作惡種種、吸人脂膏、有如蛇蝎也、苟欲改惡從善、當如昨日死、今日生、方可振作、更當看作毒蛇嚙指、方可斬除、稍一因循、毒重難救矣、可不懼哉、
凡吏立身正直、自能服人。若動逞意氣、故作威稜、此怨府也。 【 同上】
逞意氣而作威稜、意氣有時而平、若使衙門胥吏、倚附權勢、吞噬無饜、其為怨府也、不知幾何矣、
可以一出而救人之厄、一言而解人之紛、此亦不必過為退避也。但因以為利、則市道矣。 【 同上】
救厄解紛、莫如在官之人。所慮者、以財利為行止、全無公義、包攬扛幫、如虎生翼、教猱升木、禍胎怨府、豈止市道而已、
華彥民曰。蛾之種類不一。有一種名曰撲燈蛾。似蝶而小。夜飛見燈則撲之、遂殞其軀夫蛾之撲燈、向明而來、初豈謂其害已哉。必資其氣焰、利其膏澤、故輕身投之。迨知禍、則已無及矣。 【 解人頤】
胥吏倚勢作奸、舞文納賄、將謂得財可以養生、未幾身命難保、然則非理營逐、早夜孜孜、唯恐不巧者、正其招禍取死、唯恐不速者也、與撲燈之蛾、何以異耶、
唐翼修曰。凡為公門胥役者、其處心積慮、大約與屠業者相似。初未嘗不具慈憫心。積久便成殺機。習慣則生意日微矣。故有初入衙門、猶有顧忌之念。到老年便成猾賊、良心澌滅殆盡。又有自家尚是好人、大眾交摘、竟墮惡道者。葢其平日狐假虎威、自謂豪傑作用。欣欣得意。不知積孽多端、不惟自身受之、且禍延後代。仔細思之、亦何益乎。休論其遠。即觀目前。害人過多。索詐恐嚇、為鄉邑所側目。一旦身罹法網、懊悔無門。雖日誦經禮懺。亦無救於萬一矣。古云、明有王法、幽有鬼神。思之思之。 【 人生必讀書】
危言苦語、曲盡情態、可知身入公門、真人鬼關也、苟有良心、能不猛省、
府史胥徒、其未在官之先、未必不良善也。及一入公門、而口之所出、多非實言。身之所行、多非正事。葢不如是、則不足以給一家之用。何也。彼既已在官、則以公門為恒產。上不能讀書以求祿。次不能耕稼以謀生。次不能工賈以求利。八口之需、皆望於公門所出。使口必擇言、身必擇行、將終歲無擔石之入。室人交謫、嗷嗷待哺者、誰為養育。勢不得不喪其本心、言不義之言、行不義之行、以取不義之財、給一家之用也。及取之既慣、則竟視為應得之物、無害於天良、而大肆其貪殘矣。 【 同上】
托業在是、必謂一錢不取、誠有所難、但取之有道、須是于理無碍、于心可安者、方不損陰騭、若一味貪婪、恃威嚇詐、但知飽身肥家、全不顧人死活、究之飲□前定、非可強求、分外不能有毫末之增、徒使罪惡如山、禍延妻子、孰得孰失、願執役公門者熟、思而審處之也、
顧亭林曰。漢武從公孫弘之議、下至郡太守卒史、皆用通一藝以上者。唐高宗總章初、詔諸司令史攷滿者、限試一經。昔王粲作儒吏論。以為先王博陳其教、輔和民性。使刀筆之吏、皆服雅訓。竹帛之儒、亦通文法。故漢文翁為蜀郡守、選郡縣小吏、開敏有材者、張叔等十餘人。親自飭厲、遣詣京師、受業博士。後漢欒巴為桂陽太守、雖幹吏卑末、皆課令習讀。程試殿最、隨能升授。吳顧邵為豫章太守、小吏資質佳者、輒令就學。擇其先進、擢置右職。而梁任昉有厲吏人講學詩。然則昔之為吏者、皆曾執經問業之徒。心術正而名節脩。其舞文以害政者寡矣。 【 日知錄】
為吏用通藝明經之人、以其明理而後可以任事、有識而後可以有為也、今之吏胥、未嘗非曾讀經書之人、乃讀書時原為營求科第、徒資口耳、全無心得、一旦棄舉業、入公門、益視經書為無用、其存心行事、雖顯悖經書、亦不及□、心術如何不壞、名節如何能立、顧先生此議、崇重學術、厚望吏胥、兩得之矣、
又曰。周官太宰、乃施典於邦國、而陳其殷、置其輔。後鄭氏曰。殷、眾也、謂眾士也。輔、府史、庶人在官者。夫庶人在官、而名之曰輔。先王不敢以廝役遇其人也。重其人。則人知自重矣。 【 同上】
柳子厚言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率、其間等威貴賤、迥不相侔、而其事則皆敷政理民、以輔佐天子者也、試看今日檄行、不曰該管官吏、則曰官參吏處、事無大小、有主持之官、即不能無承行之吏、苟明于陳殷置輔之義、吏益知所以自重愛、而不肯知法而犯法矣、
又曰。元初有憲官疾、吏往候之。憲官起、扶杖而行、因以杖授吏。吏拱手卻立、不受。憲官悟其意、他日見吏、謝之。吏曰。某為屬吏、非公家僮、不敢避勞、慮傷理體。是則此輩中未嘗無正直之人。顧上所以陶鎔成就之者何如爾。 【 同上】
吏胥苟有慾心、惟恐官之不任用、凡百依附諛悅、求為家僮而不得、何惜持杖耶、不肯持杖之吏、不但識體、其心中必有卓然自立、泰然無愧者也、官不以此見責、而反謝之、益見吏苟自重、官無不重之也、
又曰。漢自曹掾以下、無非本郡之人。故能知一方之人情、而為之興利除害。其辟用之者。即出於守相。故廣漢太守陳寵、入為大司農、和帝問在郡何以為理。寵頓首謝曰。臣任功曹王渙、以簡賢選能。主簿鐔顯。拾遺補闕。臣奉宣詔書而已。帝乃大悅。至于汝南太守宗資、任功曹范滂。南陽太守成瑨委功曹岑晊。並謠達京師、名標史傳。 【 同上】
有不能興利除弊之官、無不知民情上俗之吏、以吏皆本郡之人也、論同里相關之意、官尊而吏親也、官暫而吏久也、惟吏有損人利巳之心、遂有倚勢作奸之事、不能為力于官、而且有害于官、不能造福于本郡、而且遺禍招怨于本郡、然則今日之官不任吏、而且以聽信吏胥為諱也、豈非吏之自取哉、聞王渙諸人之風、可以興矣、
魏環溪曰。凡不義之財、不可以供神。不可以祭祖。不可以獻親。不可以貽子孫。不可以脩家祠。置墳墓、買書籍。惟濟貧救荒、施藥埋骨、修橋補路、庶幾可耳。 【 寒松堂集】
大凡胥吏貪財、止慮其不能取之、不慮其不可以用也、若知不義之財之不可以用、則貪心自淡、其已取而不義者、惟有為賑荒埋骨修橋等用、庶幾免悖出之患、可以晚葢于末路也、
熊勉菴公門不費錢功德例曰。隨事方便。 不勒討兒賣女錢。 不唆人興訟。 不無中生有索詐。 不撥制官長生事。 不捺案。 不妄引重律。 牌票招- 624-2 - 詳字眼。不改輕為重。 不嚇騙鄉愚。 不生枝節提人。 【 一夫到案。合戶不寧。】
不唆盜賊扳仇家、 不輕口嘈雜人。 不乘危索騙。 不輕敗人體面。 不哄提人伺候。 不受買嘱、妄加鎖錮。 不假公造語陷人。 不洗補字眼入人罪。 入罪不下死煞字語。 【 筆下超生。此之謂也。】 杖笞不聚人一處。 不因無錢恨刑。 不杖人腿灣。 不浪費人茶飯。 不破壞人婚姻。 不叨准呈稟。 不濫差人動眾。 不重備刑具。 不誣害良民。不索鋪堂。 不輕拿窩家。 不輕寫票收人監舖。不輕票取人物。 不逼病人婦女到官。 不使百工經紀折本。 不壞人功名性命。 不離人骨肉。 不驚動隣佑。 不獻惡法橫徵酷比。 不迎官意虐民。 不使人饑餓。 軫恤獄囚。 矜原差悞。 已赦罪犯、勿復提起。 已蠲錢糧、勿勒减銷。 水旱請官早報災傷、設法賑濟。 批廻速請發。 解到速請審。事属瞹昧、或關閨閫、稍可緩止、切勿送僉。 前件未完、勿掛後件、使人伺候。 多送正風俗興利除害告示。 失節事無論貴賤、雖目擊必為辨解。 節孝之名、不論低微、雖傳聞、必為表揚。 學役時常清潔聖殿兩廡。 常請勸修整齊。 常稱人節孝德行。 不輕傳劣跡惡款。 【 實善堂格言】
托身公門、欲其損財以利人、誠有所難、此不費錢功德例中、有苐不取非理之財、而即可以利人者、有本無財之可取、但于人所不經意處、畧一檢點、人即受惠無窮者、總之皆未嘗費己之財也、胥吏役卒、造惡多端、造福亦多端、其概總不出此、每日自省一過、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其為功德也多矣、
孫可菴曰。衙門中人。見利不顧死生。一得寵、則不計利害。官若假以詞色、便到處騙人。其門如市。假勢橫行、四民畏之如虎。親戚亦氣焰逼人。凡有身家之念者。俱禮之為上賓。大家宦族。俱畏之如蛇蝎。而若輩揚揚自得、目中且不知有天日、又烏知有法紀。士民切齒、人言鼎沸、甚可畏也。 【 為政第一編】
凡此皆今之胥吏、所誇為得時興頭者也、豈知其存心行事、無異蛇蝎、而人且畏之如虎耶、不知天日、不知法紀之人、其何以保身家、貽子孫也、
又曰。官有蠹役。如書之有蟫。 【 音淫書中白虫】 木之有蛀。殘蝕既久。書破木空。書役弊竇孔多。其弊也。皆其蠹也。蠹國蠹民、平時不覺。一旦破敗、投鼠而忌其器、批根而動其枝。官且難保。蠹雖死、何足惜耶、 【 同上】
世上貪財害義、種類甚多、惟衙門中人、則名之曰蠹、以其倚勢肆毒、而人不及覺也、書蟫木蛀、生長寢食于書木之中、藏身日固、噬害日深、未幾書破木朽、蟫蛀同歸于盡、幾見有書中之蟫、木中之蛀、而可以長久者耶、為官者、固不可藏蠹以自蝕、為吏胥者、亦何苦自居于蠹、以速其死亡耶、
鹿門子曰。民之當恤者五。正額之外、復有加派。加收之外復有預支。朝廷未得其一、胥吏已吞其十。此宜恤者一也。舟車之外。復有興作。興作之外、復有差遣。朝廷未用其一、官吏已役其十。此宜恤者二也。由是夜臥霜雪、滴淚成氷。夏冐炎暑揮汗如雨。官從鞭捶、伍長辱詈。饑無餱糧、渴無漿飲。此宜恤者三也。至若鄉居農夫、身未履法堂、目未睹官長。遇公差、則戰栗吞聲。見里長、則倉皇變色。科收獨受其多。力役先當其楚。此宜恤者四也。耰耡釋而倉空。杼柚停而絲盡。破膚裂指、不免于寒。沾體塗足、不免于饑。公門有舞文之吏、里巷有剝脂之姦。終歲之勤、不足以供諸蠹。此宜恤者五也。 【 感應篇注】
官雖至暴、必由胥隸助成其虐、官雖至仁、必藉胥隸施行其惠、試看此五者之擾民、何一非經胥隸之手乎、噫、民生困苦、固望官能恤之、尤望吏胥之肯恤之也、
天隨子曰。胥吏作奸。轉易字面。偽移文卷。空中遺害。舌下流殃。但知取利、莫計傷人。于是有死於筆端者。有死於勞役者。有死於會計者。有死於流弊者。何其毒也。此其事奸人皆優為、而污吏尤甚焉。何則。權勢之地、法律施行。無殺人之顯名、有得財之實事。是以恬不知悔也。 【 同上】
一字轉移、攸關罪名出入、吏之所以有權也、以此權而生人、則為福無涯、以此權而殺人、則造惡靡極、是在人之善用其權耳、
又曰。近世以來。胥徒之惡。亦已甚矣。蒙蔽上官、生事興擾。逢迎附會、票令紛紜、而悉索之事逞焉。由是假借官威、恐嚇愚民、何比比也。夫鄉野之農、視官長如神靈。見公差如鬼刹。聞名膽喪、望風股栗。故里中之奸猾者。常挾此以詐財焉。况乎隸之銜命而往者、其廹脅不更甚乎。為隸者苟能持平等之心、捐詐諕之習。懦者勿侵。愚者勿欺。待之以和顏、示之以正路。事可息。則息之。失可彌。則彌之。取無過索適可而止。抑又何罪焉。若以廹脅為強、未有不身遭刑戮、禍及其家者也。 【 同上】
吏本無勢、倚官之勢而橫行無忌、廹脅愚民、所謂狐假虎威者也、及至身陷刑辟、則已亦如俎上之肉、釜中之魚、向日赫赫之勢、果安在哉、能持平等心、而隨處力行方便、雖不以勢脅人、人亦未嘗不敬服耳、
靈璧子曰。黠吏遇人不利之事。或虛張聲勢。或妄設變害。或駕言危險。或誑捏驚詫。使愚者怯者。顛倒術中。而憂惶恐懼之過。往往死於非命。不亦慘乎。噫、恐嚇之事、常始於微小、而究至傾人之性命則為害亦大矣。予觀世人、欲以恐嚇取財、釀成讐禍。錙銖未及入囊、而枷鎖先已繞項。違天理、觸法網、何不自畏懼。而乃恐嚇他人哉。 【 同上】
鄉里愚民、初入官衙、心膽墮地、舉目無親、此時出一言以相寬慰、不啻春風旭日、所全實多、此隸胥等不費之惠也、無如公門習氣、慣為恐嚇之態、在已未必有益、而於人大有所損、且至釀成人命、可不慎哉、
鶴控子曰。官吏張羅而待者、訟也。訟者既至、則以為奇貨可居矣。當公票未行、而下吏爭任焉。隸執其票、則居然有司也。躁跳之狀、目不堪視。囂呌之聲、耳不堪聞。虛張事勢、妄逞威風。金多則諾、金少則勃然而發狂。及其伺鞫、則奔走於階前、伺候於公門。拖累多人、而饔飧煩費。曠日持久、而旅舘蕭條。茶居酒肆、著處皆耗金之地。內胥外役、何莫非索鏹之人。支吾東西而力罄。逢迎左右而囊空。稱貸求情。市產悅吏。一口之氣未伸、全盛之家幾破矣。 【 同上】
層層剝削、諸般苦楚、皆涉訟鄉愚、所必不能免之情境、即承行胥隸、所不可多得之生涯也、噫、同此保守身家之念、且皆同鄉共里之人、究竟所得幾何、何乃幸灾樂禍、至于此極耶、
又曰。刑獄之凶、不獨無辜者、當為憫其沉冤。即有故者、亦當憫其廹致。或先事而周全之、激厲之。或臨事而詳求之、曲原之。或既事而矜恤之、軫念之。皆所謂憫人之凶也。若謂自安之道、惟在人死。則罹凶者無所復望、而不忍人之心、亦幾乎息矣。 【 同上】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公門中所見、無非呼天搶地、鳩形鵠面之人、仁心尤易觸發、正當隨時體恤、隨事矜全、以盡其不忍之心、倘無辜者則憐之、而人有罪者則以為死不足惜、猶非仁人之用心也、
又曰。官不持法、公行私賂。則奸者得以自操其權、而法非朝廷之法矣。出數十金以奉吏曰生、則死者亦生焉。出數十金以奉吏曰死、則生者亦死焉。出數十金以奉吏曰直、則曲者亦直焉。出數十金以奉吏曰曲、則直者亦曲焉。生死曲直、不斷之以法。而斷之以賂。是生死曲直、不操之官、而操之自奸吏矣。其害尚可言哉。 【 同上】
錢去可以復來、人死不能更活、其輕重較然也、今以數十金之賄、而曲直倒置、生死任意、豈復有天理哉、
河汾子曰。入輕為重、受賂之官、時時有之。而舞文之吏尤甚。夫文卷獄辭、掌之者吏也。吏得仇家之利、則改竄字句。或有所索於其人而不足、則誑捏辭語。往往巧施毒手、誣陷良民。使聞者懼之、名曰當路之吏。將謂可以多金而致富耶。夫毀人之肢體、以肥已之身。傾人之性命、以利已之家。是以心為戈矛、而以筆為鋒鏑者也。以心為戈矛、則生氣絕矣。以筆為鋒鏑、則死機近矣。豈有不傾覆者哉。 【 同上】
得仇家之賄、而入人於死、因求索之不遂、而入人於死、均為得財計也、此與強盜刦財害命何異、吏胥每日隨伺長官、詰治盜賊、情事既明、何嘗不同切公忿、以為法無可寬、豈知自已每日所為、即攫賍害命之正盜耶、願於直堂敘案時、回光返照、一發猛省也、
又曰。刁才猾技之夫、老於公門。熟於訟事。膽氣雄豪。膚肢壯健。爭強於胥吏之驅。角勝於堦墀之對。行賄賂、有偷天之手段。鬬機變、有伏勢之神通。使高者畏憚而心惶。卑者匍匐而涕隕。切骨之冤、成於白日。沒身之憾、及於黃泉。廣施禍種。固結仇根。豈不危哉。彼以訟辱人而求勝者、何不監此。 【 同上】
摹寫積蠹情狀、宛然如見、初入衙門人、不惟不以為監、而反從而效之、惟恐不似也、亦獨何歟、
張惠菴曰。府官新蒞任時、必將前任事宜、更改一番。吏胥因得於中作弊。葢此輩只利有事、不利無事。上生一孔、下鑽百竇。民之擾害者多矣。 【 同上】
吏胥之樂于更改有事、名似急公、其實無非利于取錢耳、即果有利益民生之事、無如吏胥意在取錢、各各視為承行之出息、凡可以得錢者、無不千方百計以圖之、豈復計及民之有益與否耶、故衙門極好之事、而行之祗見擾害、不見利益、官固無能、吏胥更為可恨、噫、吏胥獨無人心也耶、
又曰。近時衙門人、砌欵單。送匿揭。窩訪買訪。種種陰謀。害人不小。天報有在、必無漏網。而自恃佞佛齋僧、謂可逃天譴。豈神物亦庇姦而黨惡耶。愚亦甚矣。 【 同上】
凡百陰謀陷害之事、為吏胥者、局外旁觀、未嘗不議論其非、無如一入官衙、其時地可以害人、其機智又能害人、或快恩仇、或圖財帛、私心錮蔽、天理滅亡、惟恐其術之不工、而計之不毒矣、豈知害人者人亦害之悖入者亦必悖出、官有王法、人有公論、豈能□免、為此種吏胥計、與其佞佛齋僧、益增罪過、不如及早回頭、改惡從善、以贖前愆、猶可挽回萬一也、
又曰。衙役迎合本官、其貌似謹。其事似忠。其才似可用。而不知其處心積慮、止欲借上以行其私也。 【 同上】
以小忠小信、結本官之心、必以不公不法、壞本官之事、至于罪惡貫盈、姦贓敗露、官受其累、吏亦豈能獨免、所爭者、時有遲速不同耳、
又曰。自罪引他、有借端索詐者。有下水拖人、圖報私讐者。又有贓罪難完、扳人幫助者。此等姦弊、問官全不審察。而貪利之獄吏、又或從中指導之。皆天誅所不赦也。 【 同上】
一獄之興、本案拖累、已自不少、獄吏復指使妄扳、輾轉蔓延、甚有因一人而害及數十百人、因一家而害及數十百家者、即遇明察之官、亟為開脫、業已筋疲力盡、身家難保矣、豈不可恨、
史搢臣云。暗箭射人者、人不能防。借刀殺人者、已不費力。自謂巧矣、而造物尤巧焉。我善暗箭、而造物還之以明箭、而更不能防。我善借刀、造物還之以自刀、而更不費力。然則巧於射人殺人者、實巧於自射自殺耳。 【 願體集】
暗地害人而人不及覺、借事害人而已不費力、此等險惡行徑、惟衙門中人為多、一經破敗、刑禍立至、不啻自投羅網、此正造物還以明箭、而予以自殺也、可畏哉、
又曰。凡人之為不善者、造物未必即以所為不善之事報之、而或別於一事報之。別一事。又未必大不善也、而得禍甚酷。此造物報應之機權也。 【 同上】
衙門中人、常有貪殘詐害、作惡多端、竟無所犯、及至偶犯輕微、較之平日所為、不過千百中一二、而業已家破身亡者、世人就此一事而論、或以為冤、而不知平昔惡貫滿盈、特借是以發其端、此正造物報應之機權也、試看十數年中、耳聞目見、如此者豈少耶、
唐翼修曰。凶人貪冐無恥、隨處必欲占小利、而人亦畏之讓之。獨怪終身所占小利、必以一事盡喪之、而更過其所占之數。吉人守分循理、不敢妄為、而人亦欺之侮之、故凡事受歉。然冥冥之天、必將以大福之事補之、而浮於其所受歉之數。或及其身。或及其子孫。歷觀往轍無不然者。 【 人生必讀書】
占人利益、而人畏之讓之、莫如衙門中人、遇守分循理之人、而偏欲欺之侮之、亦莫如衙門中人、究竟欺人是禍、饒人是福、冥冥中自有分曉、遠在兒孫近在身、尚其猛省、
又曰。僅奪人之財而不殺其人、雖有報應、亦不極慘。至奪人財而并殺其人、未有不報之慘而極速者。入於吾目者、不止數十人。又如官吏遇人犯法、巧於取財。開釋其罪、不顧枉法。其子孫之報、亦止敗壞家財而已。若貪而又酷、以直為曲、以曲為直。不畏王法、不顧天理。奪財多、害人眾。其禍未嘗不大、其報應未嘗不慘。或至殺身滅門者有之。凡此皆為財所使、而得惡報者也。 【 同上】
世人原有奪人財而不必殺人者、惟衙門中人、既欲得財、則必多方播弄、設計坑陷、雖置之死地、亦不顧惜、那復計及報應之慘且速耶、
又曰。獄官獄卒、其意以酷虐不加、則賄賂不入。每借一二窮者、酷加刑具、恐嚇他囚。彼豈無人性哉、利心積慣使然也。為府縣官者、揀一個好獄吏、最為緊要。 【 同上】
每聞衙門中人、動曰打死狗與活狗看、又曰不見棺材不下淚、無非賣弄酷虐難堪之狀、使人不得不賄賂、不敢不賄賂耳、此不獨獄吏也、而獄吏更甚、
又曰。為善難而為惡易者、莫如胥役之輩、與往來官府之人。何也、彼日侍官府之側、便於進言。有瑕隙者、投戈下石之。利端弊竇、逢迎開導之。甚易易也。非有守之人、鮮能自持者。夫方其投戈下石、逢迎開導之時、幸以為無人知也。人即知之、以為莫我如何也。于是肆志行之而莫之戒。及其罹於法網也、鞭笞刑戮。上以致父母之憂、而下以貽妻子之累、辱莫甚焉。即使王法可漏、而天必加譴、鬼必加責。能逃於身、而不能逃於子孫。正恐報遅一日、則更重一日也。何如存心寬恕、常循理法。不假公道以濟私忿。不開利端以害萬姓。其獲福寧有量乎。 【 同上】
為奸猾描寫心曲、為奸猾計慮後患、更為奸猾尋覓出路、與顏光衷所言同意、而此更顯切著明也、、有人論及案牘秘要、友答以一字訣曰刻、謂寧刻則自己有地步、可以免過也、此真一言而傷天地之和者也、夫不論理之是非、而惟以刻為能、勢必事事從深處吹求、則事之難行、而人之不得所者豈少耶、即為自已地步、寬而得過、不失為君子、刻則天怒人怨、其得禍當更烈也、至于吏胥、身居里黨、平日豈無私恩小怨、而事情一經其手、時勢有可以為、遂爾昧卻良心、罔顧公論、操戈下石、深文曲法、易于反掌、雖快心於一時、終貽禍於異日、編中論公私寬刻之利害、而諄諄于吏胥、正此意也、
石天基曰。愚民無知犯法、正如瞎人走入深坑、未有不得禍者、而彼不知、是以可憫。憫之如何、勸之而已。婉言開導、勸也。危詞警戒、亦勸也。有勢力者、以勢力行其勸戒。有智巧者、以智巧行其扶持。全在不為利、不為私、秉公處之。積誠動之而已。桐城姚司寇曰。人能勸一庸人為善、世上便多一個好人。勸一惡人為善、則世上少了一個惡人。又多了一個好人。其功更倍。 【 人事通】
衙門中每日所見、多愚而犯法之人、苦肯作瞎人走坑看待、常存憐憫之心、常行勸戒之術、此中積德無量、一切倚勢作奸、乘危肆害之事、自然不肯復為矣、至於勸化惡人、亦惟衙門中為最便、
又曰。朝廷申設律法、禁民為非、實所以保全之也。每見鄉村小民、胆小識淺。官法所在、凜如雷霆。刑杖所及、赫如鼎鑊。惟身處公門、見聞習熟。反視律令為閒話、安刑罰為枕蓆。辱父母之遺體、汙祖宗之清名。豈非自作之孽乎。語云、懼法朝朝樂。即是此義。 【 同上】
衙門中人、日日以法律繩人、刑杖若人、而自己反不畏法律、不畏刑杖、固由利令智昏、亦由習見生玩、身居其地、所宜猛省、
●在官法戒錄卷之二
粵西陳弘謀榕門編輯
崑山葛正笏搢書
長洲張鳳孫少儀同訂
臨川李安民書臣參校
法錄上
◆法錄上
蕭何、沛人。以文母害、 【 用文法能公平也、】 為沛主吏 【 猶都吏、】 掾。高祖為布衣時、數以吏事護高祖。及高祖為沛公、何嘗為丞、督事。沛公至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何獨先入收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沛公具知天下阸塞、戶口多少強弱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圖書也。沛公為漢王、何為丞相。進韓信、東定三秦。何收巴蜀、填 【 音鎮】 撫諭告、使給軍食。漢王數失軍、何常興關中卒補缺。上以此專任何關中事。漢王即皇帝位、以何功最盛、封酇侯。食邑八千戶。位次第一。封何父母兄弟十餘人、皆食邑。何買田宅、必居窮僻處。為家不治垣屋。曰、令後世賢、師吾儉。不賢、母為勢家所奪。薨、謚文終侯。 【 漢書】
沛公至咸陽、何不取金帛財物、而獨收律令圖書、當時似近于不急之務、迨後沛公得因此具知阨塞戶口強弱及民疾苦、以此見何為吏掾時、已具宰輔器識、視爭取金帛財物、何啻天淵耶、至由刀筆吏而至相位、極人世富貴顯榮、而置宅必于窮僻、訓後惟在節儉、尤非富貴中人也、
曹參、沛人。秦時為獄掾。 【 主獄之吏。】 從高祖定天下、戰功最多。賜爵列侯。食邑平陽萬六百三十戶、世世勿絕。孝惠時、為齊相。用葢公 【 齊賢人。】 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相齊九年、國內安集。蕭何薨、召入為宰相。舉事無所變更、一遵何之約束。擇郡國吏、訥於文辭、謹厚長者、即除為丞相史。吏文言刻深、欲務聲名、輒斥去之。卒謚懿侯。百姓歌之曰。蕭何為法、顜 【 音講、直也、和也、】 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靜、民以寧壹。 【 同上】
凡為獄掾、無不以警巧深刻為能者也、參由獄掾為丞相、擇吏惟取木訥謹厚、而斥深刻務名之人、則其為獄掾、尚謹辱而惡深文、已可概見、宜乎繼何為相、能使海內治安也、自秦燔書坑儒之後、學者以吏為師、一時才智、胥託其中、迨漢興、蕭曹輩佐之、開兩京之盛治、可見負傑出之姿者、隨其所處、皆有建立可以表見也、
于定國、字曼倩。東海郯人。其父于公為縣獄史。 【 史、佐掾者也。】 郡決曹。 【 主斷獄者。】 决獄平。羅文法者、于公所決、皆不恨、郡中為之立生祠、號曰于公祠。東海有孝婦、少寡、無子、養姑甚謹。姑欲嫁之、終不肯。姑恐久累少壯、自經死。姑女告婦殺姑。吏騐治。 【 拷問也。】 孝婦自誣服。具獄上府。于公爭之不能得。乃抱其獄具。哭于府上。因辭疾去。太守竟論殺孝婦。郡中枯旱三年。後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強斷之、咎倘在是乎。於是太守殺牛祭孝婦塜、表其墓。天立大雨、歲熟。定國少學法于父、亦為獄史郡决曹。補廷尉史。以材高累遷光祿大夫、超為廷尉。定國乃迎師學春秋。身執經、北面備弟子禮。為人謙恭、尤重經術士。雖卑賤、定國皆與鈞禮。恩敬甚備。其決疑平法、務在哀鰥寡。罪疑從輕、加審慎之心。朝廷稱之曰。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冤。為廷尉十八歲。後為丞相。封西平侯年七十餘。薨。謚曰安侯。始定國父于公。其門閭壞、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謂曰。少高大門閭、令容駟馬高葢車。我治獄多陰德、未嘗有所冤。子孫必有興者。至定國為丞相、子永為御史大夫、封侯傳世云。 【 同上】
父子相繼為獄史、稍有以刻為能之心、其積惡流毒、豈有紀極、今觀于公父子、自為掾以及居官、平反矜疑、慈祥藹吉之氣、萃于一門、遂致封侯傳世、若操左劵焉、孰謂刑獄非積德行善之地耶、
石奮、溫人。年十五、為小吏。高祖擊項籍過河內。與奮語、愛其恭敬、以為中涓。 【 官名】 積功勞。官至大中大夫。恭謹無與為比。為太子太傅、列九卿。子四人、皆以馴行孝謹、官至二千石。景帝號奮為萬石君。萬石君以上大夫祿、歸老於家。歲時過宮門闕、必下車趨。見路馬、 【 御馬。】 必軾 【 憑軾致敬。】 焉。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誚讓。 【 譴責也。】 為便坐、對案不食。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必冠、申申如也。僮僕訢訢如也。唯謹。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執喪、哀戚甚。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於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子慶為丞相、封侯。諸子孫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 【 同上】
萬石君為小吏、別無他長、惟一生恭謹、并以此訓誡後人、享一門福祿之盛、吏之天資謹愿者、但能循循禮法、不敢倚勢作奸、即是有用受福之器、縱不能致位通顯、而保守身家有餘矣、
公孫弘、菑川人。少時為獄吏、有罪免。家貧、牧豕海上。年四十餘、乃學春秋雜說。武帝初、弘年六十、以賢良徵為博士。使匈奴、還報不合意、免歸。後復徵賢良文學。上策詔諸儒、擢弘為第一。拜為博士、待詔金馬門。每朝會議、開陳其端、使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廷爭。上察其行慎厚。辯論有餘。習文法事。緣飾以儒術大說之。一歲中、至左內史。數年、遷御史大夫。為丞相。封平津侯。開東閣以延賢人、與參謀議。弘身食一肉、脫粟飯。 【 飯之不精鑿者。】 故人賓客仰衣食、奉祿皆以給之。家無所餘。年八十。終相位。 【 同上】
吏胥稍稍得志、便睥睨士類、食肥衣輕、務為驕奢、平津侯自獄吏至丞相、年已垂暮、獨能開閣招賢、以俸祿給故人賓客、而身自脫粟布被、依然寒素之風、可謂難矣、
趙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人。少為郡吏、州從事。廉潔通敏。下士。舉茂材為令、治行尤異。守京兆尹。新豐杜建為京兆掾。素豪俠。賓客為姦利。廣漢先風告之。不改、于是收案致法。中貴人豪長者為請、終無所聽。京師稱之。遷穎川太守。姦黨散落、風俗大改。壹切治理威名、流聞匈奴。廣漢以和顏接士。其遇待吏、恩勤甚備。推功善歸之于下、發于至誠。吏皆輸寫心腹、無所隱匿。咸願為用。其或負者、輒先聞知。風諭不改、乃收捕之、無所逃。為人彊力、天性精于吏職。見吏民、或夜不寢至旦。京兆政清。自漢興以來、治京兆者莫能及。 【 同上】
為小吏時、即以廉潔通敏下士見稱、可知後之樹立、葢有所本非僅恃智術為鉤距也、
尹翁歸、字子兄。 【 音况】 河東平陽人。少孤、為獄小吏。曉習文法。是時大將軍霍光秉政。諸霍在平陽、奴客持刀兵入市鬬。吏不能禁。及翁歸為市吏、 【 稽察市肆者、】 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餽。百賈畏之。後去官歸家。田延年為河東太守、行縣至平陽。召故吏五六十人、親臨見。令有文者東、有武者西。閱數十人、次到翁歸、獨伏不肯起。對曰。翁歸文武兼備。惟所施設。延年奇之、除補卒史。案事發奸、窮究事情。延年自以不能及。舉廉、歷守郡中、所居治理。拜東海太守。治明察。吏民賢不肖、及奸邪罪名、盡知之。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改行自新。以高第入守右扶風。選用廉平吏、罰在必行。緩於小弱、急於豪疆。扶風大治。盜賊課常為三輔最。 【 捕盜考成。為三輔中第一也。】 在公卿間、潔清自守。語不及私。溫良謙退、不以行能驕人。病卒、家無餘財。夭子賢之。賜其子黃金百斤、以奉祭祠。三子皆為郡守。少子岑、歷位九卿、至後將軍。 【 同上】
惟能公廉不受餽、故以市吏之微、而不畏大將軍赫赫之勢也、及身為公卿、而潔清如故、家無餘財、終始一節、豈非其砥礪者有素哉、
黃霸、字次公。淮陽陽夏人。少學律令、喜為吏。武帝末。察廉、為河南太守丞為人明察內敏、又習文法。然溫良有讓、知善御眾。為丞處議當於法。合人心。太守甚任之。宣帝聞霸持法平、召以為廷尉正 【 廷尉属官】 後擢為穎川太守。時上垂意於治、數下恩澤詔書。霸為選擇良吏、分部宣布、令民咸知上意。務耕桑。節用殖財。種樹畜養。去食穀馬。米鹽靡密。 【 細襍之務。】 初若煩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力行教化而後誅罰。務在成就安全。治道去其太甚。外寬內明。得吏民心。盜賊日少。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天子下詔稱揚、賜爵關內侯。後為丞相。封建成侯。薨、謚曰定侯。 【 同上】
吏胥生長里巷、執事官衙、于民間之情偽、官司之舉措、孰為相宜、孰為不宜、無不周知、他日見諸施為、當更有條而有理、如黃公之治潁川、初若煩碎、而能推行無碍、其平素之講求于民生利弊者至矣、
文翁、廬江舒人。少為郡縣吏。好學。通春秋。察舉。為蜀郡守。仁愛。好教化。見蜀地僻陋。有蠻夷風。文翁欲誘進之。乃選郡縣小吏、開敏有材者十餘人。親自飭厲。遣詣京師、受業博士。或學律令。成就歸、文翁以為右職。用次察舉、有至郡守刺史者。又修舉學官。 【 即學宮。】 招下縣子弟、以為學官弟子。 【 如今之生員。】 為除更繇。 【 繇役。】 高者補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吏民榮之。由是大化。文翁終於蜀、吏民為立祠堂、歲時祭祀不絕。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 同上】
漢初。天下未有學校、文翁首先創舉、專以人材為務、故為千古循良之冠、邊方小吏、學成宦顯、為風氣所自開、洵乎無人而不可造就也、
朱邑字仲卿。廬江舒人。為桐鄉嗇夫。 【 主一鄉賦役。】 廉平不苛。以愛人利物為行、未嘗笞辱人。存問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民愛敬焉。遷補太守卒史。舉賢良、為北海太守。治行第一、入為大司農。為人惇厚、篤於故舊。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朝廷敬焉。身為列卿、居處儉節。祿賜以共九族鄉黨、家無餘財。神爵元年卒。天子賜邑子黃金百斤、奉祭祀。初邑病且死、屬其子曰。我故為桐鄉吏、其民愛我。必葬我桐鄉。後世子孫奉嘗 【 祭祀。】 我、不如桐鄉民。及死、其子葬之桐鄉西郭外。民果共為邑起塜立祠、歲時祭祀不絕。 【 同上】
嗇夫之于一鄉、其視之不啻一家、故愛澤深長、始終戀戀不置、而一鄉之民、亦思念之如祖父也、吏胥以本地人、管本地事、所與交關者、非其親友、即係鄉黨、果能存心惠濟、與人方便、不貪財而忘義、不恃勢以作奸、誰不感服、即或好惡之口不齊、而公道在人、斷不至畏如狼虎、人人欲得而甘心也、
令狐茂、為壺關三老。 【 掌一鄉教化、】 武帝太子據作亂、兵敗、亡、不得。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茂上書曰。太子為江充隔塞。 【 充以巫蠱事誣陷太子、】 進不得見上。退則困於邪臣。冤結而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盛怒、舉大兵而求之。智者不敢言、辨士不敢說、臣竊痛之。書奏、天子感悟。 【 同上】
最難犯者、雷霆之威。最難明者、骨肉之釁、茂以草茅疏賤、而能言人之所不能言、感悟天子、惟其理明而氣壯也、吏當官府盛怒之下、每每不顧是非、阿順意指、陰持兩端、愧此多矣、
翟方進、字子威。汝南上蔡人。家世微賤。方進年十二三、失父、孤學。給事太守府為小史。遅頓 【 同鈍】 不及事。數為掾史所詈辱。方進自傷。乃從汝南蔡父。相、問已能所宜。蔡父奇其形貌。謂曰。小史有封侯骨。當以經術進。努力為諸生學問。方進讀經。受春秋。積十餘年、經學明習。以甲科為郎。舉明經。居官不煩苛、所至甚有威名。後為丞相、封高陵侯。請託不行。知能有餘、兼通文法。號為通明相。 【 同上】
小吏封侯、雖骨相天生、亦由立志不凡、能刻苦自勵耳、當其少年遅頓、為人詈辱時、大有動心忍性之益、故為小吏而不足者、為丞相而有餘也、
魏相、字弱翁。濟陰定陶人。少為郡卒史。舉賢良為令。遷揚州刺史。考案郡國守相。多所貶退。宣帝即位、遷御史大夫。大將軍霍光薨、諸霍擅權專恣。相奏封事、謂宜有以損奪其權。破散陰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未幾為丞相、封高平侯。霍氏伏誅、宣帝始親萬機。厲精為治、練羣臣、核名實。而相總領眾職、甚稱上意。數條漢興已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臣賈誼鼂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常敕掾史案事郡國、四方或有逆賊風雨災變、輒奏言之。與丙吉同心輔政、上皆重之。視事九歲。薨、謚曰憲侯。 【 同上】
西漢中興名相、首推魏丙、二人皆小吏出身、協力同心、寬嚴並濟、真千古盛事也。
丙吉、字少卿。魯國人。治律令、為魯獄吏。積功勞、稍遷至廷尉右監。武帝末、巫蠱事起。時宣帝生數月、以皇曾孫坐衛太子事、繫獄。吉見而憐之。擇謹厚女徒、令保養曾孫、置閒燥處。武帝因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遣使者分條 【 處分。】 中都官詔獄 【 中都官詔獄存京師。有二十六所】 繫者、亡輕重、一切皆殺之。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曾孫在。他人無辜死者、猶不可、况親曾孫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武帝聞之、悟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郡邸獄繫者、賴吉得生。曾孫病、吉數敕保養乳母、加致醫藥。以私財物給其衣食。昭帝崩、無嗣、昌邑王以淫亂廢。吉奏記大將軍霍光、立皇曾孫、是為宣帝。賜吉爵關內侯。吉深厚不伐善、絕口不言前恩。後因掖庭宮婢則、 【 名則、】 自陳甞有阿保之功、引吉為證。上始知吉有舊恩、而吉終不言。上大賢之、封為博陵侯。邑千三百戶。後代魏相為丞相。尚寬大。好禮讓。務掩過揚善。為政能知大體。及病篤、薦杜延年、于定國、陳萬年、三人自代。後居位、皆稱職。上稱吉為知人。 【 同上】
丙丞相之保護皇曾孫、可謂委曲周至矣、要止行其心之不忍、期其義之所安、非逆料其後之得為天子、而冀倖非分之福也、凡在公門、不論何等人、苟有負屈難伸、皆當為之剖白保護、方是真心為善、天亦未有不厚報之者、
丞相丙吉馭吏 【 馭車者、】 嗜酒、嘗醉嘔丞相車上。主吏欲斥之。吉曰。以醉飽之失去士、使此人將何所容。此不過汙丞相車茵耳。遂不去也。此馭吏邊郡人、習知邊塞警備事。甞出、適見驛騎持赤白囊 【 貯緊急文書者。】 馳至。馭吏因隨至公車刻取、 【 探聽也。】 知虜入雲中代郡。遽歸府見吉曰。恐虜所入邊郡、二千石長吏、有老病不任兵馬者。宜可豫視。吉善其言。召東曹 【 主二千石長吏遷除、】 案邊長吏、科條其人。未已、詔召丞相御史。問以虜所入郡吏。吉具對。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詳知、以得譴讓。而吉見謂憂邊思職。馭吏力也。吉乃歎曰。士無不可容。能各有所長。向使丞相不先聞馭吏言。何見勞勉之有。 【 同上】
此馭吏大有心胷人、若以為酒徒而斥之、彼雖欲自效無由也、官之待吏者、勿以小過輕棄人、而吏之有過獲免者、益當厚自奮勵、盡心公事、圖報恩遇、則兩得之矣、
張敞、字子高。平陽人。徙杜陵。以鄉有秩、 【 嗇夫之類。】 補太守卒史。察廉、為甘泉倉長。稍遷太僕丞。昌邑王淫亂、敞切諫、顯名。擢為豫州刺史。復徙為山陽太守。渤海膠東盜賊並起。天子徵敞拜膠東相、賜黃金三十斤。敞明設購賞、開羣盜、令相捕斬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書、調補縣令者數十人。由是盜賊解散、吏民翕然、國中遂平。詔守京兆尹。召見偷盜酋長數人、貰 【 貸也。】 其罪、把其宿負、 【 所犯贓証。】 令致諸偷以自贖。偷長曰。今一旦召詣府、恐諸偷驚駭。願一切受署。敞皆以為吏。遣歸休置酒、小偷悉來賀。且飲醉、偷長以赭 【 赤色。】 汙其衣裾吏坐里閭、閱出者汙赭、輒收縛之。盡行法罰。枹鼓稀鳴、市無偷盜。後為冀州刺史、治盜賊亦有名。 【 同上】
為鄉官、為卒史、于察吏捕賊情事、講求有素、故由刺史以至為相、皆以明賞罰嚴追捕為首務、卒能使羣吏效命、盜賊屏息、此種經濟、謂其得力於卒史也可、
東郡門卒。 【 守門者、】 本諸生。聞太守韓延壽賢。無因自達、故代卒。延壽嘗出臨上車、騎吏 【 護從之人。】 一人後至。敕功曹 【 主選署功勞者。】 議罰。還至府門。門卒當車、願有所言。延壽止車問之。卒曰。孝經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日明府早駕、騎吏父來至府門、不敢入。騎吏聞之、趨出走謁。適明府登車。以敬父而見罰、得無虧大化乎。延壽舉手輿中曰。微子、太守不自知過。歸舍。召見門卒、遂待用之。 【 同上】
有才而無以自達、雖託蹤輿隸不以為辱、吏胥日在官長之前、苟有一長、無不刮目相待者、故曰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門吏以敬父為急、而不避後至之罰、足徵其篤於倫理、知所重輕、韓公安得不肅然起敬乎、
王尊、字子贛。涿郡高陽人。少孤、諸父使牧羊澤中。尊竊學問、能史書。年十三、求為獄小吏。數歲、給事太守府。問詔書行事、尊無不對。太守奇之。除補書佐。 【 治文書者。】 稱病去。事師、治尚書論語、略通大義。復為郡决曹史。察廉為羙陽令。以高第擢安定太守。五官掾 【 署諸曹事。】 張輔、狡猾不道、姦賊百萬。尊執輔繫獄。威震郡中。盜賊分散。遷益州刺史。居部二歲。蠻夷歸附其恩信。為司隸校尉、劾奏石顯 【 宦官。】 專權擅勢、左遷。尋為東郡太守。會河水盛溢、老弱奔走。尊躬率吏民、沉白馬祀神、請以身塞金隄。因止宿隄上。吏民數千萬人、叩頭救止、尊終不肯去。及隄壞。尊立不動、而水波稍卻廻還。 【 漸退也。】 三老奏其狀、詔賜黃金二十斤、秩中二千石。數歲卒官、吏民祀之。 【 同上】
忠勇之節、根於天性、西漢第一流人物也、向時之為牧豎小吏、正所以勵其志而老其材耳、
孫寶、字子嚴。穎川鄢陵人。以明經為郡吏。御史大夫張忠辟寶為屬、欲令授子經。寶自劾去。忠固還之。後署寶主簿。 【 錄門下事者。】 寶徙入舍、祭竈、請比隣。忠怪之、使所親問寶。寶曰。高士不為主簿、而大夫君以寶為可、士安得獨自高。前日君男欲學文、而移寶自近。禮有來學。義無往教。道不可詘、身詘何傷。忠聞之、甚慙。薦寶經明質直、宜備近臣。為議郎、遷諫大夫。廣漢羣盜起、選為益州刺史。寶親入山谷、諭告羣盜。皆悔過自出、遣歸田里。自劾矯制、免後益州蠻夷犯法、上以寶名著西州、拜為廣漢太守。蠻夷安輯、吏民稱之。平帝時為大司農。會越嶲郡黃龍遊江中、太師孔光等、咸稱王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廟。寶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有不相悅著於經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羣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坐事免、終於家。建武中。錄舊德臣、以寶孫伉為諸 【 縣名、】 長。 【 同上】
卻師傅之尊、而甘居主簿之卑、以身可詘而道不可詘也、及觀其立朝大節、侃直不阿、非以道自尊者不能、誰謂掾曹中無氣節哉、
侯文、京兆故吏。剛直不苟合。孫寶為京兆尹、以恩禮請文。文求受署為掾。進見、如賓禮。數月、以立秋日、署文東部督郵。 【 分督所部者。】 入見敕曰。今日鷹隼始擊、當順天氣、取姦惡、以成嚴霜之誅。掾部渠有其人乎。文仰曰。無其人、不敢空受職。寶曰、誰也。文曰、霸陵杜穉季。寶曰、其次文曰、豺狼橫道、不宜復問狐狸。寶默然。穉季者、大俠、與衛尉淳于長等厚善。時淳于長方貴幸。與寶友善、以穉季託寶。文知其故。因曰。明府素著威名。今不敢取穉季。當且闔閤勿有所問。如此竟歲、吏民未敢誣明府也。即度 【 舍也。】 穉季而譴他事。眾口讙譁。終身自墮。寶曰、受教。穉季聞知、杜門不通水火。穿舍後墻為小戶。但持鋤自治園。因文所厚、自陳如此。文曰。我與穉季幸同土壤。素無睚眥。受將命、分當相直。誠能自改、嚴將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門戶、適趣禍耳。穉季遂不敢犯法。 【 同上】
穉季豪俠之勢、足以傾動朝貴、而於一掾吏、畏悼若此、不敢犯法、惟文之立身嚴正、有以奪其氣而服其心也、不然、鮮有不為其所用者矣、
路溫舒、字長君。鉅鹿東里人。父為皇監問 【 監城門者、】 使溫舒牧羊。溫舒取澤中蒲、截以為牒、編用寫書。稍習善、求為獄小吏。因學律令、轉為獄史。縣中疑事皆問焉。太守行縣、見而異之。署决曹史。又受春秋、通大義。舉孝廉、為山邑丞。宣帝初即位、溫舒上書言宜尚德緩刑。上善其言。久之、遷臨淮太守。治有異迹。卒於官。子及孫、皆至牧守。 【 同上】
以讀書習善之人、而求為獄小吏、其立心必有所在、所謂公門好修行也、觀其尚德緩刑書、言獄吏之慘刻、囚人之苦楚、曲折詳盡、皆其為小吏時、所身經而目擊、痛心而疾首者、以此為獄吏之照膽鏡可也、
王訢、濟南人。以郡縣吏、積功稍遷為令。暴勝之薦於朝、徵為右輔都尉、守右扶風。武帝數出幸安定北地。過扶風。見宮館馳道修治。嘉之。駐車拜為真。昭帝時為丞相。封宜春侯。 【 同上】
訢由郡縣吏、積功至縣令、暴薦於朝、為都尉、必其廉能有卓卓可記者、宮館道路之修治、特其經理地方之顯著者耳、
朱博、字子元。京兆杜陵人。家貧好客。少時給事縣庭、稍遷為功曹。伉俠好交。隨從士大夫、不避風雨。友陳咸、為御史中丞、坐漏泄省中語下獄。博去吏。間步至廷尉中候伺。咸掠治困篤博詐為醫入獄、得見咸。具知其所坐罪。博出獄、又變姓名為咸騐治數百。 【 為之質証。致受榜掠也。】 卒免咸死罪。咸得論出、而博以此顯名。後咸為大將軍長史、舉博為令。累遷琅邪太守。入守左馮翊。召見功曹。閉閤與筆札、使自記積受。取一錢以上、無得有所匿。欺謾半言斷頭矣。功曹惶怖、具自疏姦贓、大小不敢隱。博知其對以實、乃令就席、受收救自改而已。投刀使削所記、遣出就職。功曹後常戰慄、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遷為大司農。後為丞相。封陽鄉侯。 【 同上】
胥隸惟利是視、同儕喜相排擠、鮮能敦朋友之誼、不避患難、挺身相救者、博之行事、雖近于俠、而緩急足恃、肝膽照人、實可矯偷薄而敦古誼也、
薛宣、字贑君。東海郯人。少為廷尉書佐、都船獄吏。 【 都船獄、執金吾所属。】 後以大司農斗食屬、 【 掌錢穀出納者。】 補不其 【 音基地名。】 丞。琅邪太守趙貢見宣、甚悅其能。令妻子與相見。戒曰。贑君至丞相、我兩子亦中丞相史。察宣廉、遷都尉丞。舉茂才為令。以明習文法、補御史中丞。甚知名。出為臨淮太守、徙陳留、入守左馮翊、所至稱治。宣為政、賞罰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條教可紀。多仁恕愛利。嘗因至日休吏、 【 節日休假也。】 賊曹掾 【 主盜賊者。】 張扶。獨不肯休、坐曹治事。宣出教曰。葢禮貴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由來久。曹雖有公職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從眾、歸對妻子、設酒肴、請隣里、一笑相樂。扶慙愧。官屬善之。郡中清靜。遷御史大夫。數月為丞相。封高陽侯。署趙貢兩子為丞相史。
觀教掾之言、知薛君未遇時、作事必和而能通、不以異眾為能矣、太守賞識于風塵之中、决其必為丞相、葢不違道以干譽、不矯情以立異、正是宰臣氣度也、
王吉、字子陽。琅邪皋虞人。少好學明經。以郡吏舉孝廉為郎。後為昌邑中尉。王好游獵。驅馳國中。動作亡節。吉上疏諫爭、甚得輔弼之義。昭帝崩、亡嗣、霍光迎昌邑王。吉即奏書戒王。謂大王以喪事徵、宜日夜哭泣悲哀、政事一聽大將軍。 【 霍光、】 未幾、王以淫亂廢。昌邑羣臣皆坐。 【 坐罪、】 吉以忠直數諫正、得减死。起家為益州刺史。徵為博士諫大夫。是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而宣帝躬親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得失。謂宜謹選左右、審擇所使。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又言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驕驁、不通古今、亡益於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吉與貢禹為友。世稱王陽在位、貢公彈冠、言其取舍同也。子駿、為御史大夫。孫崇、為大司空、封扶平侯。 【 同上】
子陽忠言讜論、切中當時之弊、儒而不迂、吏而不俗、經術吏治、可謂兼之矣、
王武、字君公。蜀郡郫縣人。兄弟五人、皆為郡吏、郡縣故憚之。武弟顯、家有市籍租、常不入縣、數負 【 欠也、】 其課。市嗇夫求商、 【 嗇夫姓名、】 捕辱顯家。顯怒、欲以吏事中商。武曰。以吾家租賦繇役、不為眾先奉公、吏不亦宜乎。武卒白太守、召商為卒史。州里聞之、皆服焉。舉賢良方正。拜為諫大夫。遷揚州刺史。所舉奏二千石長吏、必先露章。服罪者、免之而已。不服、極法奏之、抵罪、或至死。九江太守戴聖、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優容之。武使從事廉得其罪。聖懼、自免。後為博士、毀武於朝。武聞之、終不揚其惡。而聖子賓客為羣盜、繫廬江、聖自以子必死。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聖慙服。武行部、必先即學宮、見諸生、試其誦論、問以得失。然後入傳舍、出記、問墾田頃畝、五穀美惡。已乃見二千石。以為常。後為大司空。封汜鄉侯。食邑千戶。武為人仁厚。好進士。獎人之善。然疾朋黨。問文吏、必于儒者。問儒者、必於文吏。以相參檢。欲除吏、先為科例、以防請託。其所居亦無赫赫名、去後常見思。 【 同上】
兄弟五人為吏、倚恃聲勢、以負租而有餘、怒嗇夫之督催、欲以事中傷之、奸蠹行徑、往往如此、武獨能平心引咎、反怨為德、其器量固巳不同、異日之平恕含容、獎進善類、為名公卿、始基于此、藉非武也、何氏一門五吏、積惡可以滅身、尚望其叠膺顯秩哉、
何並、字子廉。平陵人。為郡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節、舉能治劇。為長陵令、道不拾遺。遷隴西太守。旋徙潁川。是時潁川鍾元、為尚書令、領廷尉、用事有權。弟威為郡掾、贓千金。並使吏格殺之。陽翟輕俠趙季、李穎、多畜賓客、以氣力漁食閭里。至姦人婦女、持吏長短。從橫郡中。聞並且至、皆亡去。並敕吏往捕之、皆縣頭於市。郡中清靜。表善好士、見紀潁川、名次黃霸。性清廉、妻子不至官舍。數年卒。子恢為關都尉。建武中、以並孫為郎。 【 同上】
馭吏威嚴若此、自為掾史時、必能謹身飭法、不肯輕受一錢、何司空之高其志節、不虛也、
鮑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好學明經。為縣鄉嗇夫。後為都尉、太守功曹。舉孝廉為郎。病去官。復為州從事。 【 隨刺史出廵者、】 大司空何武、除宣為西曹掾。 【 主府史署用者。】 甚敬重焉。薦為諫大夫。宣居位、常上書諫爭、其言少文多實。董賢貴幸、宣因日蝕上書。言董賢本無葭莩之親、但以令色諛言自進。賞賜無度、竭盡府藏。又使使者將作治第。上冡有會、輒太官為供。不合天意。宜免遣就國、以視天下。上感異、拜為司隸。 【 同上】
由嗇夫而為功曹、由功曹而為從事、由從事而為西曹掾、其沉淪于下史者久矣、苟得一官、宜瞻顧之唯恐不周、回護之唯恐不暇、乃敢批逆鱗、劾權倖、此豈利祿中人所能及哉、
龔勝、字君賓。楚人。為郡吏。舉茂材為令。哀帝時、徵為諫大夫。數上書。言百姓貧。盜賊多、吏不良、風俗薄、災異數見、不可不憂。制度太奢、刑罰太深、賦歛太重、宜以儉約先下。累遷光祿大夫。王莽秉政、勝謝病歸。莽既篡國、遣使奉安車駟馬迎勝。勝知辭不見聽。因預敕棺斂葬事、不復開口飲食、積十四日死。 【 同上】
楊子雲文章絕世、不免莽大夫之譏、龔生志行潔清、守死善道、求之儒林、不可多傳、豈知郡吏中竟有是人耶、
焦延壽、字贑。梁人。少貧賤。治易。以好學得幸梁王。王供其資用、令極意學、既成。為郡史。察舉、補小黃令。以候伺先知姦邪。盜賊不得發。愛養吏民、化行縣中。舉最當遷。三老官屬上書願留贑。有詔許增秩留。卒於小黃。 【 同上】
人但知焦贑為治易名家、有功經學、不知其惠政在民、竟同古之遺愛也、可見讀書習吏、相需為用、有志者可以勉矣、
樓護、字君卿。齊人。父世醫也。護辭其父、學經傳。為京兆吏。數年。甚得名譽。為王氏五侯上客。擢為天水太守。復以薦為廣漢太守。後封息鄉侯、列為九卿。初護有故人呂公、無子、歸護、護身與呂公、妻與呂嫗、 【 老婦稱。呂公妻。】 同食。及護家居、妻子頗厭呂公。護聞之流涕、責其妻子曰。呂公以故舊窮老、託身於我。義所當奉。遂養呂公終身。護卒、子嗣其爵。 【 同上】
樓君卿舍醫為吏、曳裾侯門、乃馳逐聲氣者也、獨其厚遇故人、始終無倦、可以為法、故錄之、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初為郡功曹。太守耿况甚重之。王莽敗、更始 【 光武族兄聖公、先立為帝、改年更始、】 使使者狥郡國收况印綬。恂勒兵入見使者、就請之曰。耿府君在上谷。久為吏人所親。今易之。得賢、則造次未安。不賢、則祗生亂。為使君計、莫若復之以安百姓。使者不應。恂叱左右取印綬帶况。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詔之。恂復與門下掾。共說况歸光武。拜恂為偏將軍。佐光武定天下。為潁川汝南太守、盜賊清淨。遷為執金吾。 【 官名。】 後潁川盜起、從車駕南征。潁川百姓、遮道請曰、願復借寇君一年。恂經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時人歸其長者。卒、謚威侯 【 後漢書】
按光武中興、與恂同時佐命者、尚有馮異、賈復、起郡縣掾、吳漢、傅俊、起亭長、葢延、起州從事、臧宮、起游徼、銚期、起賊曹掾、王霸、起郡决曹掾、任光、起嗇夫、陳俊、祭遵、馬成、堅鐔、起郡縣吏、後皆圖畫雲臺、即世所稱二十八將者也、景運天間、篤生名而、小吏且居其大半、人才豈可以流品限耶、
杜詩、字公君。河內汲人。少有才能。仕郡功曹。有公平稱。更始時、辟大司馬府。建武元年、歲中三遷為侍御史。安集洛陽。時將軍蕭廣、放縱兵士、暴橫民間。詩敕曉不改、遂格殺廣。還以狀聞。世祖賜以棨戟、復使之河東、誅降逆賊、累遷南陽太守。性節儉而政治清平。善於計畧。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器。用力少、見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廣拓土田、比室殷足。時人方於召信臣。 【 前漢循吏、】 故南陽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視事七年、政化大行。 【 同上】
從來公門中、最多不平之事、葢止知有巳、而不知有人、止知有利、而不知有義、遂使是非倒置、曲直不分、人之含冤負屈者、不知凡幾、官衙無公道、鄉里豈復有風俗耶、杜君仕郡功曹、獨以公平見稱、其必無自私自利之心可知矣、後治南陽而政化清平、人歌眾母、皆由此公平一念推之者也、
索盧放、字君陽。東郡人。署郡門下掾。更始時、使者督行郡國、太守有事當斬。放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歸心皇漢者、實以聖政寬仁故也。而傳車所過、未聞恩澤、太守受誅。恐天下惶懼、各生疑變。夫使功者不如使過、願以身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斬。使者義而赦之。由是顯名。徵為洛陽令、政有能名。以病乞身。徙諫議大夫。數納忠言。後以疾去。建武末。復徵不起。光武使人輿之、見於南宮雲臺。賜穀二千斛遣歸。除子為太子中庶子。卒於家。 【 同上】
當更始時、天下大亂、使者假虎狼之威、馮陵郡國、有非情理所能喻者、索君以門下掾、奮不顧身、救太守于刀鋸之下、何其壯也、及世宇清明、一為縣令、堅臥不起、淡然于功名爵祿之間、高致尤不可及耶、
鮑永、字君長。上黨屯留人。為郡功曹。少有志操。事後母至孝。妻嘗於母前叱狗、永即去之。王莽以永父宣不附已欲滅其子孫。都尉承望風旨、欲害永。太守苟諫擁護、召以為吏、常置府中。永因數為諫陳興復漢室、翦滅簒逆之策。諫每戒永曰。君長幾事不密、禍倚人門。永感其言。及諫卒、自送喪歸扶風。太守趙興、復署永功曹。時有矯稱侍中止傳舍者、興駕往謁之。永疑其詐、諫不聽、乃拔佩刀截馬當匈而止。後數日、詔書果下捕矯稱者。永由是知名。舉秀才不應。更始二年徵、再遷尚書僕射、行大將軍事。有功畧、封關內侯。為司隸校尉。行縣至扶風、椎牛上苟諫冡。 【 殺牛以祭墓、厚報其德也。】 子昱。復為司隸。 【 同上】
當患難竄匿之餘、而惓惓以興復漢室、剪滅簒逆為念、不愧忠臣之子矣、迨功建名立、身為列侯、三世司隸、信乎忠孝之貽澤長也、
馮勤、字偉伯。繁陽人。八歲善計。 【 算術也。】 為太守銚期功曹。有高能稱。薦於光武、除為郎中、給事尚書。圖議軍糧、在事精勤。每引進、帝輒顧謂左右曰、佳乎吏也。使典諸侯封事。差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不相踰越。莫不厭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為能。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以勤勞。賜爵關內侯。遷司徒。 【 同上】
刑名錢穀、均為吏胥所事、刑名出入、動關身命、作福易、作禍尤易、故集中所載法戒、刑名之吏為多、然錢穀之吏、雖止司書算、其中亦關國計民生、吏能下不欺民、上不侵官、以不取為與、行不費之惠、善矣、更能持籌遠計、弭患未然、使百廢具興、一勞永逸、不更善乎、自古及今、凡體國經野、發政施仁之事、未嘗不從胥吏握算中來也、馮勤之善計算、能使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不相踰越、由是爵賞均平、諸侯悅服、上無偏枯之澤、下無觖望之心、所裨于國家者甚大、宜其賜侯爵、遷司徒、以報厥功也、要其一生所得力、不外在事精勤、精則凡所措注、鉅細不遺、勤則不畏煩難、始終無懈、而精勤二字、又須從公字來、願錢穀之吏、毌狃目前之小利、而忘久遠之良圖也、
杜林、字伯山。扶風茂陵人。博洽多聞、時稱通儒。初為郡吏。隗囂聞林志節、欲用之、林終不屈。光武徵拜侍御史引見、問以經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賞賜加厚。建武中、羣臣請復肉刑。林奏以為古之明王、深識遠慮。動居其厚、不務多辟。 【 不肯多殘害也、】 宜如舊制、不合翻移。帝從之。後為大司空。薨、帝親自臨喪送葬。 【 同上】
杜君以郡吏而博洽多聞、隗囂欲用之、終不為屈、可謂有識有守者矣、肉刑一奏、議論正大、千古不易、郡吏中有此通儒、宜其屢被超擢、多所建立也、
虞延、字子大。陳留東昏人。少為戶牖亭長。時王莽貴人魏氏、賓客放縱。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見怨、故位不升。王莽末、天下大亂。延常嬰甲冑、擁衛親族、捍禦鈔盜、賴其全者甚眾。太守富宗聞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車服器物、多不中節。延諫曰。昔晏嬰輔齊、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魯。妾不衣帛。以約失之者鮮矣。宗不悅、延即辭退。有頃、宗果以侈縱被誅。臨刑、擥涕而歎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諫。為洛陽。令外戚斂手。莫敢犯法。遷南陽太守。後徵為太尉。遷司徒。歷位二府、十餘年。 【 同上】
以新莽滔天之勢、而一亭長敢攖其鋒、雖賁育之勇、不是過矣、至其擁衛親族、必盡其力、規諫太守、務盡其心、又何其忠且仁也、其為令而使強戚奉法、則亦無忘亭長功曹時之素志耳、延誠下吏中人傑也哉、
虞經、武平人。為郡獄吏。案法平允、務存寬恕。每冬月上其狀、恒流涕隨之。嘗稱曰。東海于公、高為里門、而其子定國卒於丞相。吾决獄六十年矣。雖不及于公、其庶幾乎。子孫何必不為九卿邪。故字孫詡曰升卿。詡立功名、仕至司隸校尉。 【 同上】
為善之報、千古不爽、而公門中陰德、響應尤神、虞公以于公自比、而决其後之必昌、非有計功之心、正以默證其平生也、孫之功名貴顯、果若操劵而得、為善者不當益堅其願力乎、
第五倫、字伯魚。京兆長陵人。少介然義行、久宦不達。建武初、為京兆市掾。每見詔書曰。此聖主也。吾行且遇時。眾皆笑之。補淮陽國醫工長。從王朝京師、得見帝。問政事稱旨。拜會稽太守。禁淫祀屠牛。身自斬芻飼馬。妻躬執爨。每受俸、裁留一月糧、餘悉賤貿與民之貧困者。後守蜀郡、吏有鮮車怒馬者、皆罷遣。更選孤貧志行之人任之。蜀政清平。所任吏、多至九卿。事肅宗為司空。在位以貞白稱。雖天性峭直、然疾俗吏苛刻、論議常依寬厚。奉公盡節、壽八十餘。子頡、曾孫種、皆居官、世稱廉直焉。 【 同上】
市掾、主市肆之貿易者也、方販夫賈豎之為伍、而慨然有用世之志、其自負固已不凡矣、觀其見詔書而自喜、早有不容已于斯世斯民之念、至其天性峭直、而又疾俗吏苛刻、議論常依寬厚、則深得為政之大體者也、
孔奮、字君魚。扶風茂陵人。署議曹掾。守姑臧長。在職四年、財產無所增。事母孝謹、奉養極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力行清潔。治貴仁平。被召單車就路。吏民及羌胡、更相謂曰。孔君清廉仁賢、舉縣蒙恩。如何今去、不報其德。遂相賦斂牛馬器物千萬以上、追送數百里。奮謝之、一無所受。為武都太守。舉郡莫不改操。為政明斷、甄善疾非。見有美德。愛之如親其無。行者。忿之若讐。郡中稱為清平。 【 同上】
贓吏之不顧行檢、多為妻子所累、孔君能躬率妻子、同甘菜茹、所以得全其清節也、否則所需既多、所求無饜、未有不以賄敗者矣、以儉養廉之說、不但官長奉職之良規、亦吏胥保身之要道也、
應奉、字世叔。汝南人。少聰明、為郡决曹史。行部四十二縣、錄囚徒數百千人。及還。太守備問之。奉口說罪繫姓名。坐狀輕重、無所遺脫。時人奇之。為武陵太守。慰納叛蠻、興學校、舉側陋、政稱蠻俗。遷司隸校尉。糾舉姦違、不避貴戚。著漢書後序、多所述載。 【 同上】
口說數百千人姓名罪狀、無一遺脫、以此聰明、體察獄情、何情不得、觀其後慰納叛蠻、興學校、舉側陋、足知其聰明而不苛刻、誠哉為一代名儒也、豈可以郡吏少之、
朱暉、字文季。南陽宛人。為郡吏。太守阮况嘗欲市暉婢、暉不從。及况卒、暉乃厚贈送其家。人或譏焉。暉曰。前阮府君有求於我、所以不敢聞命、誠恐以財貨污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愛也。東平王蒼、聞而辟之。正月朔旦、蒼當入賀。故事。少府給璧。是時帝舅陰就為府卿、吏傲不奉法。蒼坐朝堂、漏且盡、求璧不可得。暉望見少府持璧、即往紿 【 音殆。欺也。】 之曰。我數聞璧而未甞見、請試觀之。主簿以授暉、暉顧召令史奉之。 【 奉之于蒼。】 主簿大驚。遽以白就。就曰。朱掾義士、勿復求。更以他璧朝。蒼既罷、召暉謂曰。屬者掾自視、孰與藺相如。帝聞壯之、以暉為衛士令。再遷臨淮太守。吏人為之歌曰。彊直自遂、南陽朱季。吏畏其威、人懷其惠。後遷為尚書令。以老病乞身。拜騎都尉。 【 同上】
官長無所求于吏、尚百計逢迎、中之以慾、以為固寵營私之地、今太守欲市暉婢、而暉竟不從、恐污官長名節、真能自守以正、而又愛人以德者也、奪璧之舉、繼躅相如、南陽之歌、希風召伯、豈不偉然一豪傑士哉、
鄭弘、字巨君。山陰人。少為鄉嗇夫。太守第五倫行春、 【 太守常以春行縣、勸農賑乏、】 見而奇之。召署督郵。舉孝廉。弘師同郡河東太守焦貺。楚王英謀反發覺、以疏 【 書也。】 引貺。貺被收、於道亡沒。妻子閉繫詔獄、掠考連年。諸生故人懼相連及、皆改變名姓以逃其禍。弘獨髠頭負鈌鑕。詣闕上章。為貺訟罪。顯宗覺悟、即赦其家屬。弘躬送貺喪、及妻子還鄉里。自是顯名。由令守、官至太尉。 【 同上】
貺已死而猶訟其非辜、恤其妻子、篤于公義、終始如一、其為嗇夫、治行必有可觀、第五倫識之于風塵、不爽也、
周章、字次叔。南陽隨人。為郡功曹。大將軍竇憲免、封冠軍侯就國。章從太守行春、到冠軍、太守猶欲謁之。章進諫曰。今日公行春、豈可越儀私交。剖符大臣、千里重任。舉止進退、其可輕乎。太守不聽。遂便升車。章前拔佩刀、絕馬鞅、乃止。及憲被誅、公卿以下、多以交關得罪。太守幸免。以此重章。舉孝廉、歷位司空。 【 同上】
趋承權貴、惟恐不及、為官者類然、况于吏乎、周君以正義責其太守、後竟以此免禍、其識遠矣、剖符千里、居之者不自重、而属吏兢兢焉惜之、此其所以終為大臣也、
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為郡功曹。太守鄧融為州所案、范知事譴難解、欲以權相濟、乃托病求去。東至洛陽、變姓名、代廷尉獄卒。居無幾、融果徵下獄。范遂得衛侍左右、盡心勤勞。融怪其貌類范、而殊不意。乃謂曰、卿何似我故功曹也。范訶之曰、君困戹瞀亂耶。語遂絕。 【 恐人知之、偽為不相識者、呵止之、不復接談也、】 融繫出困病、范隨而養視。及死、竟不言。身自將車、送喪至南陽。葬畢、乃去。後辟公府。會薛漢坐楚王事誅、故人門生莫敢視、范獨往收斂之。顯宗大怒、召范詰責。范叩頭曰。臣愚戇不勝師資之情、罪當萬坐。帝貰之。由是顯名。舉茂才。數月、再遷為雲中太守。會匈奴大入塞、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爇火營中。虜遙望火多、謂漢兵救至、大驚。范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由此不敢向雲中。後頻歷郡守、隨俗化導、各得治宜。遷蜀郡太守。其俗尚文辯、好相持短長。范每厲以淳厚、不受偷薄之說。成都邑宇逼側、舊制禁民夜作、 【 作女工、】 以防火災。范毀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 【 音做】 平生無襦今五袴。 【 同上】
漢世最重名節、属吏之于府主、分若君臣、情同師友、多有患難周旋、蹈死勿顧者、後世相承以貌、相御以術、苟一日去其官、則羣吏視之若路人矣、如叔度諸人之風、真堪砥礪薄俗也、
楊終、字子山。成都人。年十三、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詣京師受業、習春秋。顯宗時、徵諸蘭臺、拜校書郎。與班固賈逵等、於白虎觀論考五經同異。受詔刪太史公書為十餘萬言。兄鳳為郡吏。太守廉范為州所考。遣鳳候終。 【 以終有才望、求為之計也、】 終為范游說、坐徙北地。詔貰還故鄉、後徵拜郎中。 【 同上】
以郡小吏而有奇才、自是有用之器、所少者經書耳、太守遣之從師受業、習春秋、遂致列儒林之選、操筆削之權、為官辨冤、得是非之公、為兄獲譴、亦仁者之過、無非其窮經稽古之效也、然則吏而有才、其讀書尤不可少哉、
鍾皓、字季明。穎川人。為郡著姓、世善刑律。皓以篤行稱。同郡陳寔、年不及皓、皓引與為友。皓為郡功曹。會辟司徒府、臨辭、太守問誰可代者。皓曰。明府欲必得其人、西門亭長陳寔可。寔聞之曰。鍾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獨識我。皓及荀淑、並為士大夫所歸慕。李膺嘗嘆曰。荀君清識難尚、鍾君至德可師。 【 同上】
鍾姓世善刑律、至皓以篤行稱、其為郡功曹、亦必明于刑律、不尚深刻、善于平反者也、觀其臨辭薦代、惟在仁恕忠厚之陳寔、而李膺亦有至德可師之歎、孰謂司刑律者、遂有傷于厚德耶、吏之習刑律者、當以皓為法、
陸續、吳人、字智初。仕郡戶曹史。時歲荒、民饑困。太守尹興、使續于都亭賦民饘粥。續悉簡閱其民、訊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幾何。續因口說六百餘人、皆分別姓名、無有差謬、興異之。刺史行部見續、辟為別駕從事。以病去、還為郡門下掾。是時楚王英謀反、事連尹興、徵詣廷尉獄。續與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勳、詣獄就考。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至京師。無緣與續相聞。但作饋食、付門卒以進之。續對食悲泣、不能自勝。使者怪而問其故。續曰、母來不得相見、故泣耳。使者大怒、以為獄門吏卒通傳意氣。續曰。因食餉羹識母所自調和、故知來耳、非人告也。使者問何以知母所作。續曰。母常截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度。是以知之。使者陰嘉之、上書說續行狀。帝即赦興等事、還鄉里。長子稠、廣陵太守、有理名。中子逢。樂安太守。少子褒、力行好學。不慕榮名。連徵不就。 【 同上】
于簡閱饑氏見其才、于辨證太守見其義、于泣對母食見其孝、雖終于掾史、而百世之下、猶令人咨嗟歎息、想慕其人也、
雷義、字仲公。豫章鄱陽人。初為郡功曹。擢用善人、不伐其功。嘗濟人死罪、辠者後以金二斤謝之、義不受。金主伺義不在、默投金于承塵 【 施于屋上、以承塵土者、】 上。後葺理屋宇、乃得金。金主已死、無得復還、義乃以付縣曹。後舉孝廉、拜尚書侍郎。有同時郎坐事。當居刑作。義默自表取其辠。以此論司寇。同臺郎覺之、委位自上、乞贖義罪。順帝詔皆除刑。義歸、舉茂才、讓于同學友陳重。刺史不聽。義遂佯狂被髮走、不應命。鄉里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三府同時俱辟二人。 【 同上】
濟人死罪、本無望報之心、罪者酬之以金、至默投于屋間而去、意亦誠矣、及得金之日、而其人已死、不得已而受、于義無傷也、竟付之縣曹、若斯人者、方是一介不取、誠心為善、不但吏胥中罕有其□、即士大夫亦不多觀耳、
仇覽、字季智。陳留考城人。少為書生、淳默、鄉里無知者。年四十、縣召補吏。選為蒲亭長。勸人生業。為制科令。至于果菜為限、雞豕有數。農事既畢、乃令子弟羣居就學。其剽輕游恣者、皆役以田桑、嚴設科罰。躬助喪事。賑恤窮寡。期年。稱大化。覽初到亭、有陳元者、獨與母居、而母詣覽告元不孝。覽乃親到元家、與其母子陳人倫孝行、譬以禍福之言。元卒成孝子。鄉邑為之諺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鳲梟哺所生。 【 同上】
十里曰亭、亭長之職、與今之圖書總甲等耳、而意在勸人為善、卒能使不孝者感悟、復歸于孝、居然收興行教化之益矣、彼托身公門者、其可以導人為善、當更易于亭長、奈何不以此為勸善之地、而徒以為漁利之藪也、
孟嘗、字伯周。會稽上虞人。其先三世為郡吏、竝仗節死難。嘗少修操行、仕郡為戶曹史。上虞有寡婦至孝。養姑、姑年老壽終。夫女弟先懷嫌忌、乃誣婦鴆其母。列訟縣庭。嘗知枉狀、備言于太守、太守不為理。嘗哀泣謝病去。婦竟冤死。郡中連旱二年。後太守殷丹到官、訪問其故。嘗詣府具陳寡婦冤誣。丹即刑訟女而祭婦墓。天應澍雨、穀稼以登。嘗後為合浦太守。郡不產穀實、而海出珠寶。先時宰守竝多貪穢、珠遂徙于交阯郡界。嘗到官、革前弊、求民病利。曾、未踰歲、去珠復還。百姓皆反其業、商貨流通。稱為神明。被徵當還、吏民攀車請之。嘗不得進、乃載鄉民舩夜遁去。隱處窮澤、身自耕傭。隣縣士民慕其德、就居止者百餘家。【 同上】
三世死節已難、三世為史而死節、尤史冊所罕見也、嘗之為吏、以申冤理枉為汲汲、至以去就爭之、此知有公不知有私者也其居官也、廉靜愛民、異蹟表著、如嘗者、可謂世濟其美者矣、
魯恭、字仲康。扶風人。有至性。年十二、喪父、號慟、喪禮過成人。待弟丕友愛。恭欲先就丕名、託疾不應舉。丕舉後、乃為郡吏。謙遜不為名高。勤習吏事、言動不苟。後拜中牟令。專以德化民、不任刑罰。民有爭田者、守令不能决。恭為平理。皆退而自責、以田相讓。教化大行、吏人懷服。蝗不入境、雉不怛人、童子不攫生、號稱三異。徵為侍御史。遷光祿勳。選舉清平。京師貴戚、莫能枉其正。 【 同上】
為吏而不為利勳、已是難事、今并不求名高、其立心可謂純正矣、異日中牟之化、有以孚童豎而格昆蟲、皆由于此、
任延、為武威太守。自掾史子孫、皆令詣學受業、復其徭役。章句既通、悉顯拔榮進之。郡遂有儒雅之士。 【 同上】
掾史子孫、所耳聞目見、無非刑名法律之事、故才者習于深文、不肖者作奸犯科、無所不至、不復知仁義忠信為何事矣、任公皆令詣學受業、正欲以詩書導其善氣也、豈徒慕儒雅之虛名乎、
王渙、字稚子。廣漢郪人。少好俠、任氣力晚而折節、敦儒學。習尚書、讀律令、畧舉大義。為太守陳寵功曹。當職割斷、不避豪右。寵風聲大行。和帝問寵曰、在郡何以為理。寵頓首曰。臣任功曹王渙、以簡賢選能主簿鐔顯、拾遺補闕。臣奉宣詔書而已。渙由此顯名。舉茂材。除溫令。縣多姦猾。積為人患。渙以方畧悉誅之。境內清夷。商人露宿于道、終無侵患。為洛陽令、以平正居身、得寬猛之旨。其冤嫌久訟、歷政所不斷、法理所難平者、莫不曲盡情詐、壓塞羣疑。病卒、百姓致奠以千數。喪歸、經弘農、民庶皆設槃案于路。詔以其子為郎中。鐔顯後亦知名。安帝時、為豫州刺史。天下饑荒、競為盜賊、州界收捕萬餘人。顯愍其困窮、輒擅赦之。因自劾奏、有詔勿理。後至長樂尉。 【 同上】
古以任用功曹為賢、今以聽信吏胥為戒、非時勢有不同、吏胥之賢不肖、相去懸殊耳、稚子公平正直、自其為吏而已然矣、今之吏胥、苟有公平正直如稚子者、豈非官司之所樂得任用者哉、官司得一公平正直之吏、何患不能坐致治理哉、然則使官司不敢任吏、而防閑惟恐不至者、固非盡官司之故也、
第五訪、字仲謀。京兆長陵人。少孤貧、常傭耕以養兄嫂。有閑暇。則以學文。仕郡為功曹。察孝廉、補新都令。政平化行。三年之間、隣縣歸之、戶口十倍。遷張掖太守。歲饑、粟石數千。訪乃開倉賑給、以救其敝。吏懼譴、爭欲上言。訪曰。若上須報、是棄民也。太守樂以一身救百姓。遂出穀賦人。順帝璽書嘉之。由是一郡得全。官民並豐、界無姦盜。遷護羗校尉、邊境服其威信。 【 同上】
開倉賑饑、不惜一身以救百姓、其任事之勇、皆動于心之所不容已也、具此一副熱腸、其為功曹時、利濟當復不少、
童恢、字漢宗。琅邪姑幕人。少仕州郡為吏。司徒楊賜、聞其執法廉平。乃辟之。及賜被劾當免、掾屬悉投剌去、恢獨詣闕爭之。及得理、掾屬悉歸府、恢杖策而逝。由是論者歸美。復辟公府、除不其令。吏人有犯、輒隨方曉示。若稱職行善者、皆賜酒肴以勸勵之。耕織種牧、皆有條章。一境清凈、牢獄連年無囚。比縣流人歸化、徙居二萬餘戶。吏人為之歌頌。青州舉尤異、遷丹陽太守。 【 同上】
趋炎附勢、人情類然、吏胥尤甚、當府主有事之時、人去之惟恐不速、童獨挺身營救、及事既得白、舊吏稍稍復來、而童竟飄然遠引、此種節概、當與魯仲連一輩人、頡頏千古也、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初為郡吏。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諂太守、稱功德。良于下坐勃然進曰。望佞邪之人、欺諂無狀、願勿受其觴。太守斂容而止。讌罷轉良為功曹。恥以言受進、終不肯謁。後遷司徒長史。每處大議、輒據經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時譽。 【 同上】
大凡掾吏率多諂事長官、且惟恐長官之不受諂也、吳君侃侃數言、足以愧邪佞之心、而振士夫之氣、異日立朝風采、即此可見、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少好黃老書。兄為縣吏、頗受禮遺。均數諫止。不聽、即脫身為傭。歲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為吏坐贓、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廉潔。 【 同上】
惟恐兄之以贓敗、而身為傭作、以給其求、卒能感悟兄心、改行自好、此千古悌弟也、為吏坐贓、終身捐棄、此言至為痛切、今之胥吏無不嗜利者、當以此二語時懸心目問、
樂恢、字伯奇。京兆長陵人。父親 【 名親】 為縣吏、得罪于令、將殺之。恢年十一、俯伏寺門、晝夜號泣。令矜之、即解出親。恢長。好經學。篤志為名儒。性廉直介立、行不合已者、雖貴不與交。仕本郡吏。太守坐法誅、故人莫敢往。恢獨奔喪行服、坐罪。歸復為功曹。選舉不阿、請託無所容。同郡楊政數眾毀恢、後舉政子為孝廉、由是鄉里歸之。辟司空牟融府。會第五倫代融為司空、恢以與倫同郡、不肯留。諸公多其行、連辟之、皆不應。後徵拜議郎。將軍竇憲出征匈奴、恢數上書諫爭。朝廷稱其忠。 【 同上】
恢年十一而能號泣救父、其至性有過人者、平生剛方正直之槩、皆自踐履篤實中、醞釀而出、豈好為名高者哉、
袁安、字邵公。汝南人。為縣功曹。為人嚴重有威、見敬于州里。奉檄詣從事。從事因安致書于令。安曰。公事自有郵驛、私請則非功曹所傳。辭不肯受。從事瞿然而止。後舉孝廉、除陰平長。所在吏人畏而愛之。拜楚郡太守、出冤繫者四百餘家。為河南尹、政號嚴明。為司徒數年、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權。每朝會進見、及與公卿言、未嘗不噫嗚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恃賴之。子孫世為三公。 【 同上】
為人致書、似無關于大節、而斷然不苟如此、平日豈有受請託、通貨賂、以營其私者哉、後為司徒、正色立朝、乃心王室、天子大臣、皆倚以為重、可謂社稷之臣矣、何掾史中之多人傑也、
种暠、字景伯。河南洛陽人。為縣門下史。父有財三千萬、及卒。暠悉以賑卹宗族、及邑里之貧者。其有進趣名利、皆不交通。時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諶、名知人。歆謂之曰。今當舉孝廉。欲用一名士、以報國家。爾助我求之。明日諶送客于大陽郭、遙見暠、異之。還白歆曰。為尹得孝廉矣、近洛陽門下史也。歆笑曰。當得山澤隱滯、近洛陽吏耶。諶曰。山澤不必有異士、異士不必在山澤。歆即召暠于庭、辯詰職事。暠辭對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舉孝廉。辟太尉府。為益州刺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職三年、宣恩遠夷、開曉殊俗。岷山雜落、皆依服漢德。轉遼東太守。擢度遼將軍。入為司徒。薨、并凉邊人、咸為發哀。匈奴聞暠卒。舉國傷惜。單于每入朝賀、望見墳墓、輒哭泣祭祀。 【 同上】
異士不在山澤、而于門下小史中得之、足為胥曹生色、人果抱負非常、何患風塵中無物色之者耶、考其得力、無非自輕財重義四字中來、
彭修、字子陽。會稽毘陵人。仕郡為功曹。始年十五時、父為郡吏、得休、與修俱歸、道為盜所刦。修困廹、乃拔佩刀前持盜帥曰、父辱子死、卿不顧死耶。盜相謂曰、此童子、義士也、不宜逼之。遂辭謝而去。鄉黨稱其名。太守以微過收獄吏、將殺之。主簿鍾離意爭諫甚切。太守怒、掾史莫敢諫。修排閣直入、拜于庭曰。明府發雷霆於主簿、請聞其過。太守曰。受教三日、初不奉行。廢命不忠、豈非過耶。修因拜曰。昔任座面折文侯。朱雲攀毀欄檻。自非賢君、焉得忠臣。今慶明府為賢君、主簿為忠臣。太守遂原意罰、貰獄吏罪。後州辟從事。賊張子林等、數百人作亂。修與太守俱出討賊。賊交射之、飛矢雨集。修障扞太守、為流矢所中、死。太守得全。賊素聞其恩信、即殺弩中修者、餘悉降散。言曰、自為彭君故降、不為太守服也。 【 同上】
始遇盜而得全、後遇盜而竟死、何遭逢之不幸也、觀其落落數言、悟太守于盛怒之下、其才識有大過人者、身雖被害、而賊徒感動、因以降散、功亦不小矣、
戴就、字景成。會稽上虞人。仕郡倉曹掾。揚州刺史歐陽參、奏太守成公浮贓罪。遣部從事薛安。收就于錢唐縣獄。幽囚考掠、五毒參至。 【 首與手足、皆施刑具也、】 就慷慨直辭、色不變容。主者以狀白安。安呼見就、謂曰。太守罪穢狼籍、受命考實、君何故以骨肉拒扞耶。就據地答言。太守剖符大臣、當以死報國。卿雖銜命、固宜申斷冤毒。奈何誣枉忠良、強相掠理。令臣謗其君、子證其父。就死之日、當白之于天、與羣鬼殺汝于亭中。安深奇其壯節、即解械、表其言辭、解釋郡事。徵浮還京師。太守劉寵舉就孝廉、光祿主事、病卒。 【 同上】
就于太守未必有知已之感、而為之備受五毒、窮極酷慘、始終無撓、此必有見于太守之被誣、不敢愛一身以污官長也、看作不畏刑掠、不過強悍之豪徒、看作主持公道、誠哉仗義之奇士也、為胥吏者、可以奮矣、
順帝時、吳祐為膠東王相。嗇夫孫性、私賦民錢、易衣以進其父。父怒曰、有君如此、何忍欺、促歸伏罪。性懼、詣閣、持以自首。祐屏左右問故、性具陳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污辱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父、遂以衣送之。 【 同上】
孫性之私賦民錢、專為父易衣、與好貨財、私妻子者迥別、所以一聞父命、即悔罪恐後、亦見孝弟之人、易于自新也、至世俗遇子弟以財物上其父兄者、但知喜悅、安問物所從來、性父之怒、可謂教以義方矣、
後漢鄭產、零陵人。為白土鄉嗇夫。時民家產子、一歲輒出口錢、以故貧家鮮有舉子者。產勸百姓勿殺子、口錢皆為代出。郡縣具以聞、上錢因得免。改白土曰。更生鄉。 【 楚國先賢傳】
代出口錢、猶属利濟之常、民間因此而不殺其子、且復得免口錢、其利濟豈復可量、嗇夫之俸甚微、產為此舉、葢見夫一巳之窮乏不足惜、而一鄉之赤子深可憫也、改白土為更生鄉、流澤千載、足稱不朽矣、
李郃、字孟節。為漢中郡戶曹掾。時大將軍竇憲內妻、郡國俱往賀。漢中太守亦欲遣使。郃諫曰。竇氏恣橫、危亡可立俟矣、願明府勿與通。太守固遣、郃乃請自行。故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已誅。諸交通者皆連坐、唯太守以不預得免。 【 後漢書】
始則力諫、繼則自行、委曲以全其太守、何識之遠而義之篤也、自來吏胥于官、遇此等事、承命恐後而巳、如此者有幾人哉、
後漢張壽、字伯禧、涪人。少給縣丞楊放家。 【 為楊放家給事小史、】 放為梁賊所得。求之、積六年、始知其生存。乃賣家鹽井得三十萬、市馬五匹、往蜀求放。道為羗所刦掠盡。乃單身詣賊。涕泣自說。賊遣放隨還。壽復為郡掾、章平賦役。遷功曹吏、徙五官掾、卒。 【 梓潼士女志】
似此忠于所事、不避艱險、其為掾吏、必不肯見利違義、虛偽以欺其上者也、
陳禪、字紀山。巴郡安漢人。仕郡功曹。舉善黜惡、為邦內所畏。察孝廉、州辟治中從事。時刺史為人所上。 【 首告也。】 受納贓賂。禪當傳考。無他所齎、但持喪斂之具而已。及至、笞掠無算、五毒畢備。禪神意自若、辭對無變、事遂散釋。車騎將軍鄧騭、聞其名而辟焉。舉茂才。時漢中蠻夷反畔、以禪為漢中太守。夷賊素聞其名聲、即時降服。後為司隸校尉。 【 後漢書】
此與陸續戴就諸人行事相同、而後之威名遠著、尤卓有樹立也、漢世功曹、掌選用人才、故能舉善黜惡、為邦內所畏、今雖無其權、而是是非非、不假私以害公、亦未始不可以服人耳、
卓茂、字子康。南陽宛人。為丞相府史。性不好爭。有人認其馬、卓曰、子失馬幾時。曰、月餘。茂知其謬、默解與之、挽車而去。後馬主得馬、送還、亦納之。為密縣令。視民如子、道不拾遺。後官至太傅、封侯。子戎、大中大夫。崇嗣。大司農。 【 同上】
吏胥倚恃官勢、平日攘人財物者多矣、茲明知人之誤認其馬、而默解與之、絕不一辨、何相去之懸絕也、即此一端、其居心長厚、德量寬宏、巳可槩見、為令而愛民如子、道不拾遺、皆其厚德之所及也、福祿之延世、宜哉、
胡廣、字伯始。華容人。少孤貧、親執家苦。 【 親作家中勞苦事也。】 長大隨輩入郡、為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頗知人。從家來省其父。會歲終應舉。雄勑真助其求才。因大會諸吏。真自於牖間密占察之。乃指廣以白雄。遂舉孝廉。既到京師、試章奏為天下第一。旬月、拜尚書郎。在公台三十餘年。歷事六帝、禮任甚優。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太尉。又為太傅。所辟命皆天下名士。時人榮之。年八十二、薨。 【 同上】
伯始為小吏、無所表見、太守之子、從牖間密察之、遂舉孝廉、其必有鎮靜不同流俗者也、其後由散吏而擢大科、事六帝、歷三公、富貴福澤、無與為比、豈非其厚德之所致耶、
韓稜、字伯師。穎川舞陽人。初為郡功曹。太守葛興中風病、不能聽政。稜陰代興視事。出入二年。令無違者。興子嘗發教欲署吏、稜拒執不從。由徵辟、五遷為尚書令、以才能稱。肅宗特署其名、以楚龍淵寶劍賜之。竇憲擊北匈奴有功、還為大將軍。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歲。稜正色以為不可而止。在朝數薦舉良吏、皆有名。後為司空、薨。 【 同上】
以功曹而代太守事二年、任專權重、在常情必驕恣自用、惟所欲為、乃太守之子欲署一史、而不肯狥以私、則二年中、事事奉公不苟可知也、其後正色立朝、維持廉恥、剛方之槩、葢終身一節矣、
陳寔、字仲弓。穎川人。少為吏、給事縣庭。有殺人者、同縣楊吏、疑是寔、縣官遂逮繫寔。考掠無騐、乃出之。及為督郵、寔反密託許令、禮召楊吏。由是遠近咸歎服焉。轉功曹。除太邱長。約已清靜、百姓安焉。本司行部、吏慮有訟者、白寔欲禁止之。寔曰、訟以求直、禁之將何申、不可。亦竟無訟者。中常侍張讓父死、歸葬穎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寔乃獨往弔焉。後捕誅黨人、讓感寔故、多所全宥。寔在鄉閭、平心率物。有爭訟、輒求判正。至乃歎曰、寧為刑罰所加、勿為陳君所短。有盜夜入其室。寔起自整拂、呼子孫訓戒之曰。夫人不可不勉。不善之人、未必皆惡。習以性成、遂至於此。梁上君子是矣。盜大驚、自投于地。寔徐譬之曰。視君狀貌、不似惡人、此當由貧困故。因贈以絹二匹。及黨錮解、每三公缺、連徵不起。卒年八十四、海內赴弔者、三萬餘人。 【 同上】
陳仲弓居鄉、則以誠感人、為吏則以德報怨、居官則約巳安民、申理冤抑、是一生以忠厚之心、行方便之事、故禍患不侵、終其身享忠厚之報也、今人一充吏胥、輒思遇事生風、睚眥必報、以逞在官之勢要、聞仲弓之風、能不愧乎、
許劭、字子將。汝南人。初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聞子將為吏、莫不改操飾行。同郡袁紹、公族豪俠。去濮陽令歸、車徒甚盛。將入郡界、乃謝遣賓客曰。吾輿服豈可令許子將見。遂以單車歸家。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為已目。 【 為之品題也。】 劭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劭。劭不得已、曰、君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姦雄。操大悅而去。劭與從兄靖。俱有高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 【 同上】
許子將一郡功曹耳、未嘗有賞罰予奪之權、而能使聞者改操飾行、當時奸雄如袁本初、曹孟德、皆畏其指摘、以一言之品題為重若此、其平昔之端方正直、可想見矣、人苟能言規行矩、雖為吏也、何懼不為人所信服耶、
魏咸熙元年、鍾會伏誅。會功曹向雄、收葬會屍。司馬昭召而責之曰。往者王經之死、卿哭於東市而我不問。今會為叛逆、又輒收葬。若復相容、其於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當時豈卜其功罪而後收葬哉。今王誅既加、於法已備。雄感義收葬、教亦無闕。法立於上、教弘于下。以此訓物、不亦可乎。昭悅、與宴談而遣之。 【 綱目】
不忘府主之恩、冒死收葬、忠義皎然、其言當理切情、不卑不亢、故雖姦雄聽之、亦能轉怒為喜也、
晉、應余。字子正。為郡功曹。是時吳蜀不賓、山民皆叛。余與太守東方袞、併力得出。賊便射袞、余以身當箭、被七創。因謂賊曰。我以身代君、 【 指太守、】 已被重創。若身死君全、殞歿無恨。因仰天號泣、淚下如雨。賊見其義烈、釋袞不害。 【 楚國先賢傳】
患難之際、太守不能自全、而功曹能全之、皆由平日積誠、可以化暴而免難、不在勢位之有無也、功曹可謂不負太守矣、
陶侃、字士行。尋陽人。早孤貧、為縣吏。嘗監魚梁、以一坩 【 音堪土器。】 鮓 【 音乍藏魚。】 遺母。母封鮓及書。責侃曰。爾為吏、以官物遺我。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憂矣。以范逵薦為郡督郵。領樅陽令、有能名。後以軍功封侯。為江夏太守。侃備威儀、迎母官舍、鄉里榮之。侃破杜弢、平王敦、威名日盛。累遷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蘓峻作逆、侃為盟主、討平之。封長沙郡公、都督八州軍事。年七十六、薨、謚曰桓。侃性聰敏、勤于吏職。恭而近禮、愛好人倫。終日斂膝危坐、閫外事千緒萬端、罔有遺漏。常語人曰。大禹聖者、乃惜寸陰。至於眾人、當惜分陰。豈可逸遊荒醉、生無益于時、死無聞于後。諸參佐或以談戲廢事者、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江。吏將、則加鞭朴。曰摴蒱者、牧豬奴戲耳。君子正其衣冠、攝其威儀。何有亂頭養望、自為宏達耶。在州無事、輒朝運百甓於齋外、暮運於齋內。人問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過爾優逸、恐不堪事。其勵志勤力如此。有奉饋者。皆問其所由。若力作所致、雖微必喜、慰賜倍之。若非理得之、則切厲訶辱、還其所償。在職四十一載。百姓勤于農殖、家給人足。數千里中道不拾遺。郢楚間、刋石畫像以祀之。 【 晉書】
為吏而不私一鮓、則大者可知、厥後身處富貴、奉饋者必問其所由、侃之廉、皆母教之于為吏時者也、跡其功業炳赫、謀無不成、動無不利、得力捴在一勤、寸陰之喻、蒱博之戒、誠苦口之良藥矣、為吏者既學其廉、又法其勤、何患不能遠到哉、
晉陳留為大郡、號稱多士。琅琊王澄行經其界、太守呂豫、遣小吏迎之。澄問曰、此郡人士為誰。吏曰、有蔡子尼、江應元。 【 二人皆陳留名士、】 是時郡人多居大位者、澄以姓名問曰、甲乙等非君郡人耶。吏曰、向謂君侯問人、不謂問位。澄到郡、以吏言謂豫曰。舊名此郡有風俗果然、小吏亦知人如此。 【 同上】
衡鑒者當以人重、不當以位重、為小吏而平日留意人才、不慕權位、識高王澄一等矣、惜姓氏之不傳也、
褚裒、 【 音略】 河南陽翟人。有局量、以幹用稱。嘗為縣吏、事有不合、令欲鞭之。裒曰。物各有所施。榱椽之材、不合以為藩落也。願明府垂察。乃捨之。家貧、辭吏。年垂五十、鎮南將軍羊祜言于武帝、始被升用。官至安東將軍。 【 同上】
胥吏之小有才者未有不以迎合、官府為能者也、褚君素稱幹用、而致觸令之怒、其不肯以是為非、阿諛取悅可知矣、大器終當晚成、自比榱椽、豈虛語哉、
劉卞、字叔龍。東平須昌人。本兵家子。少為縣小吏、質直少言。功曹夜醉、如廁使卞執燭。卞不從、功曹衘之。以他事補亭子。 【 守亭傳者、如今之驛卒、】 有祖秀才者在亭中、與刺史箋、久不成。卞教之數言、卓犖有大致。祖稱之於令、即召為門下史、使就學。從令至洛、得入太學。為尚書令史、至并州刺史、所歷皆稱職。 【 同上】
以兵家子而通文墨、其好學可知、不為功曹執燭、又見其風骨之矯矯也、其後卒以學受知、得大展其所學、可見人惟懼其不知學耳、不懼其屈于下吏、為人所辱也、
易雄、字興長。長沙瀏陽人。少為縣吏。自念卑淺無由自達、乃脫幘 【 冠也、】 挂縣門而去。習律令、及施行故事、州里稱之。仕郡為主簿、至舂陵令。王敦之亂、雄馳檄遠近、列敦罪惡。募眾千人、督率捍禦。力屈被害、意氣慷慨、神無懼色。 【 同上】
吏而不學、則碌碌一胥史耳、豈能有所表見耶、易君之挂冠而去、非薄之不為、正欲一意講習、為致用之具也、古人自待之厚、不肯苟且浮沉若此、他日忠義奮發、就死從容、其得力于學問者深矣、
凉張寔、下令所部民吏、有能舉其過者、賞以布帛羊米。賊曹佐隗瑾曰。明公為政、事無巨細、皆自决之。羣下畏威、受成而已。如此、雖賞之千金、終不敢言也。謂宜少損聰明、延訪羣下、使各盡所懷、然後采而行之。則嘉言自至、何必賞也。寔悅、從之。 【 綱目】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况胥曹中儘有通達義理之人、特以素習巧詐、不能取信于長官、故長官不復顧問、而吏亦以中有所餒、不敢侃侃直諫、若立身端正、平日無作姦犯法之事、遇有可以匡其政治者、亦何畏而不言、雖有自用之長官、當必為之虛心聽受矣、
●在官法戒錄卷之三
粵西陳弘謀榕門編輯
崑山葛正笏搢書
長洲張鳳孫少儀同訂
臨川李安民書臣參校
法錄下
◆法錄下
孫伏伽、貝州武城人。仕隋。以小吏補萬年法曹。高祖武德初、上書言事。至誠慷慨、據義懇切、絕無所諱。帝大悅、以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疋。後累遷大理卿。出為陝州刺史、致仕。始伏伽拜侍御史時、先被內旨、而制未出。歸臥於家。無喜色。頃之、御史造問、子弟驚白、伏伽徐起見之。時人稱其有量。伏伽與張元素、在隋時皆為令史。太宗嘗問元素官立所來、深自羞汗。伏伽雖廣坐、陳說往事、無少隱焉。 【 唐書】
以小吏得微職、能于上前慷慨論事、不畏逆鱗、則為吏時、必能主持公道、扶植善類、不肯顛倒曲直、陷人于罪罟者也、及驟膺寵命、喜色不形、廣坐陳說往事、不以小吏為諱、由其胸襟遠大、自立不苟、惟覺吏以人重、而人不以吏輕耳、
張元素、蒲州虞鄉人。仕隋、以令史為景城縣戶曹。竇建德陷景城、執將殺之。邑人千餘、號泣請代曰、此清吏也、殺之是無天也。大王即定天下、無使善人解體。建德釋之。入唐、授景州錄事參軍。太宗即位、問以政。對以上賢右能、使百司善職。帝稱善。拜侍御史。遷給事中。貞觀中。發卒治洛陽宮乾陽殿、且東幸。元素上書極諫。帝即詔罷役、賜綵二百疋。魏徵聞之、嘆曰。張公論事、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哉。累遷右庶子。後以鄧州刺史致仕、卒。 【 同上】
張公見執于賊、而邑人號泣請代、至千餘人、其言曰、無殺清吏、曰善人解體、則其自令史以及為戶曹、其廉而且惠、有以深入人心可知矣、至于幸東都、造洛陽宮殿、是舉也、勞民傷財、不可勝計、元素極諫止之、所全不少、宜乎魏鄭公歎其為仁人之言也、吏苟能不貪財賄、有思及人、則患難可以全其生、得志可澤及于人、史亦何憚而不為此耶、
湛賁為郡吏、其妻與彭伉之妻、兄弟也。伉登第妻族賀之、坐上皆名士。獨飯賁于後閣。賁自是悔悟、發憤良苦。後擢上第、伉方過其所居之橋、聞之、失聲墜驢。田名其橋為湛郎橋。 【 語林】
湛賁亦所稱有志之士、故能因一坐之屈、而悔悟發憤、至于登第也、最可笑者、彭伉與湛、木属戚誼、乃因其為郡吏而侮慢之、繼聞湛第、至于失聲墜驢、何其鄙陋無識、一至于此、是可以戒世之輕棄史胥者、更可以勵史胥之能自立者、
□□謫授瀘州郡守。渝州有牟黁 【 音如吞】 秀才、即都校牟居厚之子。文采不高、執所業謁見。柳獎飾甚勤、子弟以為太過。柳曰。巴蜀多豪士。此押衙之子、獨能好文。苟不誘進、渠即退志。以吾稱譽、人必榮之。由此减三五員草賊、不亦善乎。 【 智囊】
人之聰明者、不趋于正、則入于邪、以押衙之子、粗知大義、必獎進之、以冀盜風之漸減、况府史胥徒、類多機警而知文者為之、如能誘之以道義、使歸于良善公門中多一行善之人、即少一作奸之蠹、豈不美與、吏之知文者、慎無輕自棄也、
陽城、字亢宗。夏縣人。少好學、貧不能得書。求為吏、隸集賢院、竊院書讀之、晝夜不出戶。六年、無所不通。後為諫議大夫。以直言貶官。出為道州刺史。治民如治家。時賦稅不登、觀察使遣判官督賦甚急。城自署其考曰、撫字心勞、催科政拙、考下下。遂自繫獄。判官大驚去。 【 唐書】
欲竊讀官書而求為吏、其好學何如者、為諫官則直言、為刺史則恤民、皆從讀書明理中來、今吏胥之素通文理者、公事之暇、儘可披覽卷帙、以長其識見、即或不能讀書、而官衙所事、凡關典章制度人心風俗者、肯一虛心講求、其有裨于實用不少矣、若視為附勢營利之藪、則壞心術而辱身命、豈不可惜、
裴晉公為盜所傷剌、隸人王義扞刃死之。公乃自為文以祭。厚給其妻子。是歲進士撰王義傳者、十有二三。 【 □史補】
裴公一代名臣、其傷而不死、雖有鬼神呵護、亦賴隸人之捍刄不顧也、士大夫身膺顯爵、冺沒無聞者、何可勝數、王義一廝養之卒、宰相親祭之、進士爭傳之、身後之榮若此、人之顯晦、寧在勢位哉、
王藻、潼川人。為獄吏、每日持金歸、妻疑之。因遣婢餽猪蹄十臠、及歸、紿云送三十臠。藻怒、酷掠之。婢不勝痛、誣服、遂杖逐之。妻告之故、因曰。君日持錢歸、我謂必鬻獄而得、姑以婢事試之。刑罰之下、何事不承。願自今切勿以一錢來。不義之物、死後必招罪咎。藻矍然大悟、汗流浹背。因題壁曰。枷杻追求只為金、轉增冤債幾何深。從今不願顧刀筆、放下歸來遊竹林。即棄家學道、後賜號保和真人。 【 臣鑒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人根器固好、亦賴賢內助之善于點化也、世有昧心取利、剜他人之肉、以供妻子之歡、而妻子亦且喜其夫之善于攫取、共圖安飽也、豈知其所從來、有人不忍言者哉、
汴州白岑、有發背方甚騐、自云得之神授。每治一疾、必索厚酧。有驛吏張好古、欲傳其方、普行救濟、與數十金。岑不以真方授之。吏療疾不效。後岑為虎所食、有一小囊遺於路。適好古奉差過此、拾得之。真方在焉。始知向日之假也。 【 言行彙纂】
好古為吏、肯出重價買藥方以救人、則亦公門中之好善者也、至于白岑以一藥方而得重價、尚以假方紿之、貪饕無饜、虎噬之報、亦云巧矣、囊遺真方、所以報好古也、好古由此可以救人矣、噫、人有不得已之急難、到官時、求主吏秉公一言、剖白周全、不啻病者之求方、乃或受其財而不告以實、其人之飲恨何如、恐亦不免虎噬之報也、
有人因他適回、見其妻被殺于家、但失其首。奔告妻族。妻族以壻殺女、訟于郡守。刑掠既嚴、遂自誣服。獨一從事疑之、謂使君曰。人命至重、須緩而窮之。且為夫者、誰忍殺妻。縱有隙而害之、必為脫禍之計。或推病殞、或託暴亡。今存屍而棄首、其理甚明。請為更讞。使君許之。從事乃遷此繫於別室、仍給酒食。然後遍勘在城仵作行人、令各供近來與人家安厝墳墓多少文狀。既而一一面詰之曰。汝等與人家舉事、還有可疑者乎。中一人曰。某于一豪家舉事。共言殺卻一奶子。于墻上舁過、凶器中甚似無物。見在某坊。發之、果得一婦人首。令訴者騐認、則云非是。遂收豪家鞫之。豪家欵伏。乃是與婦私好、殺一奶子、函首而葬之。以婦衣衣奶子身屍、而易婦以歸、畜于私室。其獄遂白。 【 智囊】
凡獄、官司或難驟明、從事者從旁推勘、其疑似虛實、無不悉知、第恐以賄託之有無為出入耳、此獄情事甚幻、從事一片公心、為之推究、卒能昭雪奇冤、豈非千古一大快事哉、念人命之至重、仁也、知案情之非實、徧訪件作行人而得其首、智也、不阿順本官、而救其枉斷之失、忠也、一事而三善備焉、求之士大夫、有不可多得者、使君亦何幸而獲此也、惜其名姓不著耳、
嚴求微時、為陽邑吏。陽宰器之、待以賓禮。每曰、卿當自愛、他日極人臣之位。吾不復見卿之貴、幸以遺孤留意。及求登公輔、宰歿既久。其子候謁嚴門、嚴贈擔石束帛復遣家人賫黃金數十斤、伺於逆旅間。謝之曰、非陽宰之子乎、相君使奉金以備行李。又薦一官、地宅僕馬、畢為之置。其子他日及門致謝。嚴曰、聊以報尊府君平昔之遇耳。一見後、終身謝絕焉。 【 南唐近事。】
故官之子、薦一官而厚贈之、不負所託、已屬高情、至謝其請謁、尤不欲以德自居也、具此識量、自是公輔之器、豈有埋沒于掾属者耶、
李崇矩、字守則。潞州上黨人。幼孤貧、有至行、鄉里推服。漢祖起晉陽、史洪肇時為先鋒都校。聞崇矩名、召署親吏。乾祐初、洪肇總禁兵、兼京城廵檢、多殘殺軍民。左右懼、稍稍引去。惟崇矩事之益謹。及洪肇被誅、獨得免。周祖與洪肇素厚善、即位、訪求洪肇親舊、得崇矩。謂之曰。吾與吏公受漢厚恩、戮力同心、共獎王室。史公卒罹大禍、我亦僅免。汝史氏故吏也、為我求其近属、吾將恤之。崇矩上其母弟福。崇矩素主其家。財產悉以付福。周祖嘉之。宋初、屢以軍功、歷官至樞密使。卒贈太尉、謚元靖。 【 宋史】
崇矩為都校之史、都校罹禍、麾下士卒、去之惟恐不速、獨崇矩始終以之、至身躋貴顯、都校子孫、均已式微、猶能撫恤之、厚禮之、不肯忘負、亦絕無嫌忌、不獨忠義所積、其識見有大過人者、宜其攀鮹附翼、為宋元勳也、
陳恕、字仲言。南昌人。少為縣吏、折節讀書。成進士、除大理評事。通判澧州。吏多緣簿書、乾沒為姦。恕盡摘發其弊、以強幹聞。為營田制置使、太宗諭以農戰之旨。恕曰。古者兵出于民、無寇則耕、寇至則戰。今之戎事。皆以募致。衣食仰給鄉官。若使之冬持兵禦寇、春執耒服田、萬一生變、悔無及矣。拜鹽鐵使、有心計、釐去宿弊、太宗器之。親題殿柱曰、真鹽鐵御史。將立茶法、恕使商人各條利害、列為三等。曰、下等固滅裂無足論。上等計利刻深、此商賈之事。惟取中等、兼濟公私、稍裁損之、可以經久。于是著法、財貨流通。真宗即位、加戶部侍郎、命條中外錢穀以聞。恕久不進、因曰。陛下富于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 【 後三司使丁謂、上景德會計錄、遂啟封禪之事、】 知貢舉。薦王曾為首。以疾求觧任、薦寇凖自代。凖為三司使、檢恕前後興革事、葺成一冊。及鐫其舊榜、詣恕第判押。自是計使、迭循其舊貫。卒贈吏部尚書。恕多識典故、精于吏理。前後掌計柄十餘年。人莫敢干以私云。 【 南昌府志】
恕為縣吏、折節讀書、成進士、則凡給事縣庭之時、無非讀書有得之地、即事即學、已與尋常為吏不同、更與尋常讀書不同矣、觀其歷仕、除簿書之姦弊、論兵農之相資、雖有心計、而茶法惟取中等、同民利也、雖司府庫、而奉詔不言充實、沃君心也、舉薦皆一代之名賢、興革為三司之法式、有體有用、宜古宜今、非為吏而兼讀書、焉能如此、人毋謂吏可不讀書、而讀書無裨于吏也、
鄭惟則、熙寧初、為郡主庫吏。家苦貧。夜夢道士告曰、明日交官錢處、有異寶。汝能得之、後必致富。清晨、惟則如其告而陰察焉。有古五銖錢、極細薄。自眾錢間滾出、圓轉不已。惟則輒以大錢易而藏之歸、自此家日多財。晚年、遂為富室。 【 建昌府志】
為主庫吏、而其家苦貧、必能奉公守法、絲毫不染者也、故神靈默佑、使之自然饒富、吏之不苟求、不妄取者、斷無終于貧乏、不能白存之理、觀此、則奉公守法之吏、益有恃而無恐矣、
李處厚知廬州、值縣嘗有毆人死者、處厚往騐傷。以糟胾灰湯之類薄之、都無傷跡。有一老父求見、曰邑之老書吏也、知騐傷不見其跡、此易辨也。以新赤油繖 【 同傘】 日中覆之、以水沃其屍、其跡必見。處厚如其言、傷跡宛然。自此江淮之間、官司往往用此法。 【 夢溪筆談】
此老吏事、非切已、肯獻騐傷秘法、使冤者得伸、其存心亦厚矣、身當職役者、何可不細心體察、反從中得賄、混行捏報耶、
相府書吏張日新。嘉定初、玊堂草休兵之詔。有曰、國勢漸尊、兵威已振。日新時在學士院為筆吏、仍兼衛王府書司、密白衛王曰。國勢漸尊之語、恐貽笑於隣國、不當素以為弱也。衛王是其說。遂改曰國勢尊隆、兵威振勵。葢吏胥亦有識義理者、文字之不可不檢點如此。 【 癸辛雜識】
一字推敲、深關國體、其識見高于玊堂學士矣、甚哉吏之不可不學也、
黃鏞、充泉州解試官。校文日。有一卷黜落。晝寐、忽夢一老嫗。言其夫曾為州司推款吏、嘗活二罪囚。有此陰功、故上帝敕吾孫、當預鄉薦。今其卷已擕在案上矣。早起、卷果在案。弔後二塲看、則論果可取。因取充數及揭曉視之、亦甚平平也 【 廸吉錄】
能于無辜者死裏求生、則應舉者自當失而復得、此天人感應之理、非故神其說也、
御史臺有老隸、素以剛正名。每御史有過失、即直其梃。臺中以梃為賢否之騐。范諷一日召客、親諭庖人以造食、指揮數四。既去、又更呼之、叮嚀告戒。顧老隸梃直、怪而問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責其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詔之。諷甚愧服。【 智囊】
此隸具骨鯁之姿、而所言又深知大體、諸御史之嚴師益友也、安得以輿臺日之、惜不記其姓名也、
姚時可為獄吏。有張邦昌之族弟某、坐謀逆黨、被逮。與其家属。同入獄中。張嘱姚曰。吾自分必死。有藏金在某室中、君往取之。煩為密營毒藥十餘服、俟命下、即與子弟輩共引决。以後事託君。姚慰之曰。朝廷仁政尚寬、當為公探消息。果不可免、徐為此計、未晚。後張竟以不與謀獲免。張感其全護之恩、以百金餽之、拒不受。是時姚未生子、後連生八男。迨長立、皆有名譽。廷袞、一謙、相繼登第。廷昂、一夔、悉為名士。 【 人生必讀書】
為胥吏者、遇此等事、未有不喜為奇貨可居、得遂所欲矣、方且甚其詞以恐嚇之、神其說以慫慂之、孰肯好言寬慰、委曲護持、卒全一家之命、力卻百金之酬、由其滿腔中全是救人危難之誠心、不參一毫私意、不涉半點牽強者也、人服之、天佑之、子孫之多而且賢也、宜哉、
梵公、宋時為邑皂隸。邑令刑峻、杖責血流方止。公用葱貯血匿杖中、杖易見血、受杖者、多因得活。一日令見公行不履地、詢知其陰德、大異之。梵公亦遂置皂隸不為。修煉山中、後為大神。 【 同上】
皂隸以敲朴為役、其術不仁甚矣、然苟心存救濟、其陰德反多于尋常之人、謂必擇術而後可以為善、畢竟不肯為善耳、
王贊、澶淵人。為檢校吏。遷本州馬步軍都虞候。周世宗鎮澶淵、每旬决囚、贊辨析中理。問之、知其嘗事學問、即署右職。旋領河北諸度使。五代以來、姑息藩鎮、有司不敢繩以法。贊所在發姦伏、無所畏忌。振舉綱領、號為稱職。 【 宋史】
史論曰、王贊奮跡小校、有奉公之節繩姦列郡、不畏強禦、皆由其學問之有素也、孰謂吏胥不當學問哉、
何比干、字少卿。宋時汝陰人。經明行修、通律法、為汝陰獄吏。每懇啟邑宰、從重减輕、從輕减免、所活數百人。後為丹陽縣尉、多方矜恤、獄無冤囚、人稱為何父。政和間家居、有老嫗來避雨、于懷中出一菜、凡九百餘葉。謂比干曰。君家世有陰騭、又治獄平恕、子孫佩印綬者如此數。言畢、老嫗忽不見。後子孫累世科甲、爵祿榮顯、一如老嫗所言。 【 丹桂藉】
以經明行修之人而為獄吏、又通律法、必有求生不得然後死□之意、與非理縱會者有別、宜邑宰之見信、而全活者多也、為吏且然、及為縣尉、矜恤平反者、豈可勝道、奕世簪纓之報、理也、孰謂獄中非造福之地、吏胥非行善之人耶、
張慶、汴人。為省司獄、矜慎自持。日親掃獄舍、暑月尤勤。每戒其徒曰。人罹于法、甚属可矜。况我輩以司獄為職、若不加矜恤、則罪人何所倚賴。飲食湯藥臥具、必加精潔。囚有受枉者、為之緩詞請釋、獄中多獲保全。每重囚就戮、為之齋戒誦經一月。一日妻病巳歿復甦。慶年八十二、無疾而終。六子皆顯。 【 人生必讀書】
漢周勃繁獄、嘆曰、吾嘗將十萬軍、安知獄吏之貴、又司馬遷云、見獄吏則頭搶地、視徒隸則心惕息、可知人到獄間、生死之權、半操于獄吏、此地能矜恤保護、陰德最大、張君矜恤獄囚、無微不至、可生者緩詞請釋、巳死者齋心誦禱、獄地有此、生全實多、後之夫婦壽考、子孫衍慶、夫豈偶然、凡史卒有管囚之貴者、不可不學其居心行事也、
嘉善支立之父為刑房吏、有囚無辜陷重辟、支哀之、欲求其生。囚語妻曰。支公嘉意、明日延至家、汝以身事之。彼或有意、則我可生也。妻從而聽命。及至家、妻自出勸酒、具告夫意。支堅卻之。終為盡力平反囚出獄。夫妻登門叩謝曰。公如此厚德、何無子。吾有弱女、願為箕帚妾。此禮之可通者。支為備禮聘納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立生高生祿、皆貢為學博。祿生大倫、登第。 【 廸吉錄】
見無辜而惻然動念、人或有之、至于堅拒其妻、不乘危以敗節、此心真可對天地而質鬼神矣、若無此一段皦皦之誠、則後之納女為妾、心跡何以白明、而天之所以報之者、又豈能如是之厚耶、
項德、婺州武義人、郡之禁卒也。宋宣和間盜發幫源。明年陷婺、而邑隨沒。德率敗亡百餘人、破賊。因據邑之城隍祠。自二月訖五月、東抗江蔡、西拒董舉、几捍王國、大小百餘戰。出則居選鋒之先、入則殿後。前後俘馘、不可勝計。賊目為項鷂子。聞其鉦、則相率遁去。方謀復永康諸縣、而官兵至德引其眾欲合。會賊盡銳邀之黃姑嶺下、德戰死。邑人哭聲震山谷。圖其像、歲時祭之。 【 宋史】
一禁卒耳、忠義所結、可以捍衛一方、其平日之見利思義、積德行仁、巳可槩見、宜其廟食百世也、
蕭資為文丞相天祥幕下書史。丞相起兵。資於患難中扶持甚至。空坑兵敗、以全督府印功、升閣門路鈴轄。資性和厚。臨機應變。輯睦將士。總攝細務。任腹心之寄。潮陽移屯、與大兵遇、死之。 【 宋史】
信國為忠臣、蕭君為義士、至今同列史傳、千載下、皆知有書史蕭資其人、豈不足為書史生色耶、
張養浩、自幼有行義勤學業。元時由臺省掾、為堂邑尹、毀淫祠三十餘。仁宗延祐初、為禮部侍郎、知貢舉。進士詣謁不納。使人戒之曰。諸君子但思報效、毋勞謝也。為御史中丞。時關中大旱。民相食。既聞命。登車就道。遇饑者賑之、死者瘞之。經華山、禱雨嶽祠、泣拜不能起。天忽陰翳、一雨三日。及到官、復禱於社壇。大雨如注。禾黍自生。四月未嘗居家。止宿公署。夜禱於天。晝出賑饑。無少怠。封濱國公。謚文忠。嘗著書三卷。一曰廟堂忠告。二曰風憲忠告。三曰牧民忠告。子引。拜南臺御史。 【 臣鑒錄】
由臺掾而為尹、而能毀淫祠、卻詣謁、其公忠直亮、可以告天地、質鬼神、至于夜宿于公、晝出賑饑、無少怠、其廹切為民又如此、此所以有禱輒應也、
處士蕭■〈奭斗〉、 【 音拘】 陝西奉元人。初出為府吏。語當道不合、即引退。力學三十年。不求進。鄉人有暮行遇盜、詭曰我蕭先生也、盜驚愕釋去。 【 元史】
府吏之于當道、多趋迎之恐後、乃以語不合而引退、其志趣過人遠矣、三十年力學、使盜賊聞名而畏之、當非偶然、使當道能用其言、留之府曹中、人之感而為善者豈少哉、
許衡、號魯齋。當元時徭戍繁廹、其舅氏適典縣史。魯齋從授吏事。參摭名議、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久之以應辦宣宗山陵、州縣追呼旁午。魯齋代舅氏分辦。因執政方怒、舅氏不敢見、先生代為應對及還、歎曰。民不聊生、而事督責以自免、吾不為也。遂不復詣縣、而决意求學。 【 遺書】
魯齋先生、繼孔孟之傳、倡明正學、配饗廟庭、乃其少時、亦嘗從授吏事、人固不可以流品限也、觀其參摭名義、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以平執政之怒、于羣吏中、早已鶴立雞羣矣、太息一言、純是萬物一體之心、後來希聖根基、已具于此、凡百吏胥中、當自問有此心否、有則宜提醒之、推廣之、毌使為利欲所澌滅也、
黃翊、字孟翔。新建人。通春秋、工属文。元末。棄舉業、為廬陵郡掾。性剛勁不可回撓。事礙于法。輒抱案歷階而升。摘其語、與上官議。反覆相鉤連。上官怒、斥之、屹立不少動。已而卒如翊言。安城土豪暴甚、州縣畏之。一旦殺人、上下相目、莫敢逮。同列憎翊木強、
【 倔強也。】
嗾使行。豪樹柵自固、翊命拔去。抵其門、惡少年數十、執刄、譁而出。翊叱曰。汝欲反耶。少年曰。反則不反。但汝足稍前。即刳汝腸矣。翊曰。汝主自殺人、何與爾事、顧乃同滅族耶。少年色動。翊挺身呼而入曰。汝即殺我。少年皆投刄走。翊坐堂上、索豪。豪知事急、出見求解、且誘以重賂。翊徉諾之、與俱來、置諸法。人見翊、咸戟手曰。此健吏、不可犯也至正間、大盜起蘄黃。將及郡、郡二千石與官吏皆散走。翊獨立孔子廟堂。盜獲之。知為府掾。強之仕、使行官書。翊罵曰。死狗奴、我死即死、其能官於賊耶、盜怒。反接于樹。 【 綁著樹也】 歷一日。意其自悔。抽刀礪頸曰。從則祿、不從、則血涴吾刄矣。翊大罵、甚于初。賊砍首而去。宋學士景濂為作弔忠文。 【 南昌府志】
事有違碍、輒與上官力爭、必如其言而後已、惟其理之直也、眾人置之死地、而毅然竟行、制豪惡如犬豕、惟其氣之壯也、骨鯁本于性生、忠義蓄于平日、卒之見危授命、殺身成仁、大節皎然、爭光日月、當日之二千石長吏、對此能不愧死、
徐熙為成都吏。運使李之繩、專掩骼埋胔、積至千萬、熙共勤宣力。有金華街王生、死而復甦。述見冥官云、上帝鑒李之繩、德葬枯骨、注充顯仕。徐熙襄力著勞、與一子及第。後李三任御史中丞。熙子果及第。 【 感應事實】
官司行一善事、率皆藉資于吏者也、當時李運使之吏甚眾、肯宣力此舉者獨徐、則徐亦有心人也、為吏者無日不欲為官宣力、但狐假虎威、營私害公、適足以賈禍受殃也、何不留意于此等事、為積福種德之計耶、
吉州城內徐姓、遣婢送金釵還人。婢插頭上、中途墜地。城卒李姓拾之。因隨婢行、觀其所之。婢入人家、倉皇即出至江邊、欲投水。李急呵而問之。婢曰。主母性酷、適命送釵還人、中途墜失、必遭箠斃、不如先死。卒還其釵、婢感謝。後婢嫁梅林渡村民為妻。一日卒將登渡、婢力挽到家、沽酒欵之。忽聞渡口喧噪、出視之渡舟溺、人俱死。李卒以留故得全。 【 感應事實】
一守城窮卒耳、拾釵不取、復尾隨而還之、原有一段扶危濟困之心、不僅于見利不取而已、若李止于失金之所、坐待來索、而婢又不知釵失何處、婢命之亡也久矣、其後欵留酒食、不過尋常之報施、竟成拯溺之大德、為善之報、抑何巧耶、莫謂窮役中無善人也、
豫章大祲。新建縣一民、鄉居窘甚。家止存一水桶、售銀三分。計無復之。乃以二分銀買米、一分銀買信、將與妻孥共一飽食而死。炊方熟、會里長至門、索丁銀里長遠來而饑、欲一飯而去。辭以無。入廚見飯、責其欺。民搖手曰、此非汝所食。因涕泣告以故。里長急傾其飯而埋之、曰、若何遽至此。吾家尚有五斗穀、負歸以延數日。民感其意而隨之、得穀以歸。出之、則有五十金在焉。民駭曰。此必里長所積償官者、誤置其中。渠救我死、我安忍殺之。持金還之。里長曰。吾貧人、安得此銀、殆天以賜若者。其人固讓。久之、乃各分其半。兩家皆得饒裕。 【 言行彙纂】
胥役持片紙下鄉、百端苛索、雞犬不寧、豈知貧人之苦、至有求生不得者乎、若不因索飯喝破、傾而埋之一家命盡、里長亦將受累矣、里長中多有與胥役朋比為奸、吸民財物、獨此里長憐貧救死、又委曲贍以多金、里長固非常人、而鄉民雖極貧、不肯昧金、亦属難得、故兩人皆化災為福也、
李質、字文彬。德慶人。少為吏。天資穎悟、器度宏偉。博習經史、明體達用。沉浮府掾中、日以澤物為已任。元末。中原擾攘。質起義兵、捍鄉里。及德慶路陷、士民遑遑無所依戴、推質守之。質日夜浚城隍、繕甲兵、扼險要、以遏他寇、一路賴之以寧。時據鄉邑者、多刻剝殘忍。質嘗戒麾下、非遇敵、毌妄殺。或執敵人來獻、率給衣糧縱之。家富饒、急于賑施、貧者咸有所仰。及太祖定鼎金陵、質遂散麾下、全城歸附。上嘉其忠誠、慰勞再三、賚于優渥。就擢中書斷事、轉都督斷事、皆能執法。丞相都督、咸敬憚之。陞刑部尚書。尤慎於刑獄、盡哀憐之情。拜浙江行省參知政事。振紀綱。正風俗。勸農桑。興學校。舉遺賢。恤民隱。知無不為、為無不力。居五年。惠流兩浙、厥績以懋。嘗因乞歸省墓、上親揮翰賦詩以賜。復命藩憲諸臣、宴餞漓江之滸。人莫不以為榮。 【 掾曹名臣錄】
當鼎沸魚爛之日、而能捍衛鄉里、寬仁好施、其有德于斯民甚厚、歸朝後、所居稱職、勳績燦然、何莫非浮沉府掾時、所講明而切究者哉、
單安仁、字德夫。鳳陽人。少為府吏、晝夜以洗冤澤物為事。元末。江淮兵亂。安仁集義兵保鄉里。時羣雄四起、安仁歎曰。此輩皆為人驅除耳。王者之興、當自有別。及聞太祖定集慶、乃曰、此誠是已。率眾歸附。太祖悅、命守鎮江。嚴飭軍伍、敵不敢犯。移守常州。其子叛降張士誠、太祖知安仁忠謹、弗疑也。久之、遷浙江副使。悍帥橫斂民、名曰寨糧。安仁置于法。進按察使。入為將作卿。尋擢工部尚書、仍領將作事。安仁精敏、多智計。諸所營造、大小中程、甚稱帝意。逾年、改兵部尚書。請老歸家。居常奏請濬儀真南壩、至朴樹灣、以便官民輸輓。疏轉運河江都深港、以防淤淺。移瓜州倉廒、置楊子橋西、免大江風潮之患。帝善其言。再授兵部尚書、致仕。卒年八十五。 【 同上】
凡開國時、率眾欵附之人、能始終保全者少矣、此獨以功名善終、固由其忠謹所孚、亦向日洗冤澤物之報也、
王愷、字用和。太平當塗人。幼有大志、沉酣六經諸史。應公府之辟、為府史。疏讞獄訟、人服其平。太祖取江南。兵臨當塗、召至幕府。命為掾、參决戎事。王師下建業、又下京口、民新附、杌隉不安。愷撫慰之、始定。陞左右司都事。遇事善于彌綸。日以薦賢為先。元戎宿將、咸器倚之。積功擢左司郎中、總制衢州軍民事。增城浚濠。置游擊軍。墾廢田。兵食並足、威信大行。民饑疫、則出倉粟以賑。脩惠濟局、居藥以治病者。所生全不可勝數。學校廢于兵愷為浚泮池、築杏壇、建極高明亭、設博士弟子員。孔子家廟之在衢者、亦為新之。退食之暇、集薦紳之徒、劘切道藝。人士翕然悅服。後婺帥劉震等為亂、欲擁之而西。愷正色叱曰。吾天子大吏、義當死、寧能從賊反邪。賊初縮首不敢犯。拘繫一日、而罵賊聲逾厲。命左右取酒引滿、竟日達夜、旁若無人。賊知不可屈、遂刃之。上親為文祭奠。贈當塗縣男。 【 同上】
天下甫定、汲汲以招撫流亡、薦賢興學為事、可謂深知治本者矣、功業既就、忽為亂賊所刼、從容赴義、視死如歸、有决策定亂之功、自有生榮死哀之報、孰非從府史中講求得來者耶、
王堂、字維政。紹興諸暨人。七歲能賦詩。讀書日記千言。終身不忘。洪武初、堂父以元故官、謫濠梁。堂侍行、躬勤孝養。後奉父還鄉、辛苦闢草萊、治田廬。有詔發兵民築沿海城邑。令推堂為吏。堂就役、撫馭規畫、悉有條理。民不困而事先集。吏之率兵民者、多効法焉。有司以賢良舉。送堂至京。因奉命使蜀、還奏稱旨、得疾歸。時太康王師魯。為浙江布政使。所用簿書史、必慎簡賢良知名之士。遂采輿論。舉堂為掾。凡所言與行、皆愜王公之意。被檄督賦嘉興、有推官不職、不為堂所禮、銜之。推官後坐賄、下京獄、誣詞連堂。逮至、誣竟直。未出京、病卒。以子珏貴、贈翰林院脩撰。堂自少負邁往之志。操執剛正。議論高明。素欲有所見于世、未及大施用。眾咸以為宜有子云。 【 同上】
一吏之微、能撫馭兵民、指揮如意、固其才識幹練、亦誠意足以相孚也、雖以掾終、未竟其用、而後嗣貴顯、名列清華、所謂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孫者耶、
劉敏、河間府肅寧縣人。為中書吏時、暮以小車出市蘆葦、旦載於家、而後入錄事。妻以蘆織席。鬻以奉母。人或瞷亡、以絹帛瓦器遺其家者。敏懸于梁、候其復來、竟還之。為楚相府錄事。值中書以沒官婦女給文臣家、眾咸勸其請給以事母。敏固辭曰。事母乃子婦事。何預他人。及胡惟庸謀反事覺、敏獨無所與。人稱其有行識。洪武十三年、由工部侍郎、轉刑部侍郎。 【 同上】
人所遺之絹帛瓦器、官所給之婦女、似于義可受、而劉君獨一無所取、寧甘刻苦自勵、古人所謂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何多讓焉、後之免禍患而躋通顯、實基于此、
萬鋼、字仕堅。南昌人。少曾為吏。洪武中。應聰明正直薦。高皇帝問曰。天下何人快活。諸選人對皆不稱。鋼從容對曰。畏法度的快活。上曰。朕改一字、守法度的快活。即授廣平府同知。有惠政。鑿石改道、石上有文曰、萬鋼改路南行、人咸異之。廣平民為之立祠。 【 南昌府志】
畏法度、纔肯守法度、能守法度、則理得心安、灾害日遠、魂夢常寧、諺所謂半夜敲門不吃驚者、豈非極樂境界耶、鋼自幼從事公門、于天理王法、實在有一番體騐、故能為此語、實千古不易之論、明太祖改一守字、覺漸近自然、要其吃緊處、全在畏字也、公門中無不知法度之人、止因不畏法度、遂至常常干犯、律有如法加等之文、無非使其知所畏耳、試看不畏法度者、貪一時之微利、喪一已之天良、一旦破敗、刑辱立至、即使倖免旦夕、而風吹草動、無非驚恃、有不長懷□戚者乎、吾願為吏胥者、三復斯言常從一點畏心、去尋樂境也、
洪武永樂間、蘇郡有人、為嘉定縣吏。其鄉人以事詿誤至縣、潛白吏、求助直之。吏曰。今自郡守、下至縣首領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謹、敢私出入文牘耶。然若事既直、汝第公庭實對、决無枉理。後果獲昭雪。鄉人感吏情、以米二石餽之。吏堅辭、鄉人不肯持去。吏乃曰。吾為鄉曲故、為君受一斛。其人別去。後半載、吏假歸。以原粟奉還鄉人之母曰。此若兒向寄我處、今以還母。 【 近古錄】
有理之訟、一入衙門、吏胥方故為恐嚇、或因以為功、或探官長之意、以神其招攬需索之計、此衙門人慣技也、茲獨開心見誠、勸其以實具對、又慰以官長必無枉理、如此舉止、何等光明正大、惟其事前絕無所為、故事後亦堅不受謝、盖始終一點主持公道之良心耳、衙門中得如此者數人、愚懦之受害者少矣、吏胥之造福者亦多矣、
龔翊、字大章。崑山人。年十八、為門卒、守金川門。靖難兵由金川門入、翊大哭。宣德中。廵撫周忱、兩薦為崑山太倉學官。謝曰。翊仕無害於義、恐負往日城門一慟耳。竟隱終身。門人私謚為安節先生。 【 藏書】
龔生身為門卒、非有朝廷知遇之感、非有服肱一體之義、城門一慟、殆發于天性之所不容已也、其後兩薦不起、高隱終身、孰謂下卒中無節義之士哉、
李友直、字居正。保定清苑人。為北平布政司掾史。成祖初奉藩燕國。建文廷臣、有因齊藩不法、遂建議凡藩國所在、更置守臣。于是擢張昺為北平布政使。昺至。日求王府細事。將為不利。友直密聞于成祖。靖難兵起、遂擢用焉。友直質樸直亮、知無不言。甚見嘉獎。日益信任。出理餉運。入嚴城守。率以命之。初授北平布政司右參議、後累陞工部尚書。為人坦夷闓敏。雖不與物競、而持已正直、亦不屈於物。有恤人之心、施濟弗恡。與人言。必歸于忠厚。有之官往辭者、必勉以愛民之政。 【 掾曹名臣錄】
當燕藩未有釁端、而守臣推求細故、將為不利、友直之以實告、亦見其公正也、至于坦懷接物、不激不隨、官必勉以愛民、言必歸于忠厚、非獨優于材而且豐于德矣、
徐晞、字孟晞。江陰人。在縣三考皆兵房。有戌絕勾丁而誤及者。其人祈脫、貧無可餽。具酒食、令妻勸觴而出避之。妻有麗色、晞絕裾而走。徹夜具文移脫免。他事類此。由佐貳起家、累遷至兵部郎中。時同官一主事、每向胥曹輒罵。意在晞、晞不為動。後主事歿、晞為棺殮送歸。正統初。授兵部右侍郎、鎮涼州莊浪諸要害地。遷南京戶部左侍郎。會征麓川、晞往督餽餉。凱還、以功陞兵部尚書、卒。晞謙德有容。處事惟慎。士論以此多之。子訥、舉賢良、終尚實司丞。訥子世英、以薦授中書舍人、累官南京通政司左通政。 【 同上】
救人而拒非禮之餽、方是真能救人、容人而施不報之恩、方見真能容人、即此二事、便見大臣風度、斷非凡瑣之器也、人欲有所樹立、當先從品行端方、居心長厚始矣、
况鍾、字伯律。江西靖安人。始為吏。以薦授主事。遷郎中。擢蘇州守。授璽書、假便宜從事。初視事。陽為不解事者。諸吏抱案牘、環立請判。鍾左右顧問吏、吏所欲行止、輒聽、而諸弊蠹悉識之。吏喜、謂太守易欺。三日、召詰之曰。某日某事、汝作如此擬、應竊賄若干。某日某如之。羣胥股栗不敢辨。命引出六人、即庭下擲殺之。郡中謂太守神威、咸畏法不敢犯。乃掃剔諸宿蠹。置通關勘合簿、防欺詐。痛繩衛卒之為暴橫者。又籍民善惡名、而榜列之示懲勸。令民婚喪必以禮。諭告反覆、而校督其不如命者。威禁大行。疏减重賦官田、募民開墾荒田、以抵糧額。罷平江伯董漕、歲取民舡五百艘。辨誣軍。修河港。凡所論列、悉允施行。民困盡甦。逃移復籍。復與周文襄晝收糧法。建濟農倉。置綱運簿、防運夫侵盜。置館夫簿、防非禮需索。綜理周密、而行之又甚不難。大抵鍾為治、專戢豪狡、撫善良。至寒門下士、挾片藝、皆獲收。故吏畏民安。述職、錫宴賜詩。九載滿、民上章乞留者八萬人。詔進正三品俸、仍視府事。卒于官吏民聚哭、為立祠焉。 【 同上】
為胥吏者、一有輕視其官長之心、便作姦骫法、靡所不至、况公所為、懲一以警百也、數人雖斃、而人知畏法、所保全者多矣、跡其摘發奸伏、設立條教、繁簡得宜、旌善罰惡、勸懲悉當、减煩重之賦、而民甦困累、立收糧之法、而吏無侵盜、要皆為吏時、熟悉利弊、見之真故行之力也、至今江南人、猶稱為况青天、婦人稚子、無不知之、設專祠于學宮之內、春秋致祭、其遺愛在人如此、
黃子威、名輅、以字行。江西進賢人。少為吏員。以薦署屯田主事。改長洲縣丞。涖政勤敏。省刑罰。陞刑科給事中。遷刑部員外郎。吳淞大澇。蹇夏二尚書交薦、擢松江知府。首蠲秋稅、出廩給賑。請收古錢而罷鑄役。請免解京繕造材。民賴以蘇。在郡廉能明斷、治松者皆莫能及。以喪去官、松民乞留、廵撫胡槩以聞。上謂蹇尚書曰。松江煩劇難治、渠能得人心如此。從之。後以詿誤謫戍邊、民復請得宥、還職。久之老郡中、至今祠祀焉。 【 南呂府志】
觀黃公為政、省刑罰、蠲秋稅、出廩賑給、請罷鑄役、免解京材、種種皆及民善政、良由為吏時、目擊民間苦累、無過于此、故一麾出守、行而宜之、民受其忠也、黃與况、同為江西吏員、蘓州松江、同為江南劇郡、號稱難治、二公治行、冠絕前後、至今皆有祠祀、誠千秋佳話哉、
平思忠、吳江人。初為縣吏。永樂中被薦、授禮部主客司主事。進郎中。時帝方事招懷、主客務方殷。思忠有精力。事皆立辦。尚書呂震特器之。俄以事下獄。北使入貢、他任主客者、多不稱旨。震因以思忠為言、即日赦復其官。時以給事楊弘為陝西布政、欲使清強有力者伺察之、遂拜思忠陝西參政。未幾為人所誣、謫戍北邊。會市馬西域、詔釋其戌、給冠帶、使夷蕃諸國而還。後卒于家。初郡守况鍾、官主客、與思忠有交承之分。至是數延見思忠、執禮甚恭。且令二子給侍。曰、非無僕隸、欲使兒輩、知公為吾故人爾。其見敬如此。然思忠居貧自守。未嘗以事干鍾。人尤多之。 【 掾曹名臣錄】
平君為人、大率清剛耿介、不逐時趋者、故入仕後再起再廢、不能一日安于朝、至其退居里門、雖與太守有布衣之舊、亦復遠嫌自重、此等人、爵祿不足以動其心、况公門中非義之財哉、
鄭牢、廣西府吏。凡鎮帥初至、土官率饋獻為故事。帥受之、即為所持。征蠻將軍山雲始至、聞牢剛直。召問曰、饋可受乎。牢曰。潔衣被體、一污不可湔、將軍新潔衣也。雲曰。不受、彼且生疑、奈何。牢曰。黷貨法當死。將軍不畏天子法、乃畏土夷乎。雲曰、善。盡卻饋獻、嚴馭之。由是土官畏服、調發無敢後者。牢嘗逮事征夷將軍韓觀。觀醉、輒殺人。牢輒留之、醒乃以白。牢為士大夫所重、然竟以隸終。 【 明史】
官衙中于不應受之饋獻、因恐人之自疑而亦受之者、大抵皆黷貨者、巧于借詞之故智也、牢以潔衣為喻、而斷之以天子之法、可謂要言不煩矣、具此卓識、平日所以自律者可知、更能存心救人、遇威嚴好殺之帥、而曲行其保全民命之仁、其功德尤無量也、雖以隸終、而名標青史、流芳百世、食報不已厚祿、
楊旬、夔州吏。子椿、年二十四、大魁天下。太守命旬解職。旬曰。念旬為吏四十年、家無餘貲。惟留下三箇慳囊、乞取來開看。第一箇、有三十九文大錢。第二箇、有四千餘文中錢。第三箇、有萬箇小錢。太守問故。曰、每論獄囚、遇有入輕為重者、從死罪請改流罪、即投一大錢。從流罪請改杖罪、即投一中樣錢。從杖罪改放、便投一小錢。今日旬男中天下都魁、皆此慳囊所積也。尚敢舍公門而自放逸哉。 【 感應篇注】
按獄問罪、主張原在官司、然承行之吏、苟肯悉心體究、亦可以助官司所不及察、楊公為吏、將所平反罪囚、逐一登記、足知其四十年中、孜孜汲汲、以此為事、苟可矜全、不惜心力、故能積至一萬數千之多、名曰慳囊、所得多矣、彼同時之吏、必有舞文骫法、谿刻是尚者、錢財雖可飽囊、罪孽擢髮難數、與此慳囊、直是人鬼關頭、豈止禍福分途而已耶、
楊時習、江西豐城人。初為吏、後為大理卿虞謙属官。仁廟時、虞謙奏事。侍臣有言此當榻前密請旨、不當于朝班敷奏為賣恩者。又有言其屬官楊時習、先導之密陳、而謙不從者。遂降謙為大理寺少卿、而陞時習為卿。其後大學士楊士奇奏對、言外間皆云時習實無先導之言。時習是臣江西人、亦親語臣本無此言。今冒居卿位、慙懼不安。士奇又言謙歷事三朝、頗為得大臣體者、且今所犯小過。上曰、吾亦悔之。因問時習其人若何。對曰。雖起于吏、然明習法律、公正廉潔。上喜、乃復虞謙大理卿、授時習交阯按察使。時習居官。盡心王室。交人黎季犁官京師、求歸祭掃。時習知其將為變、連疏請留之、不得。後果叛。同事者皆署降狀、時習獨不屈。懷印歸朝、至則已籍其家矣。及檢得前疏、乃復官。 【 掾曹名臣錄】
虞謙奏事忤旨、而時習以之得卿、所謂不虞之譽也、在常情方居之不疑、而時習慙懼不安、且自明其實無先導之言、即此見其舉止光明、居心廉退矣、至于識變幾先、克全晚節、其卓見尤不易及耳、
王得仁、名仁、以字行。江西新建人。本謝姓。初為衛吏。宣德間、授汀州府經歷。廉能勤敏、上下愛之。時衛官卒橫甚、輒笞殺府隸。得仁按奏、置之辟。中官入閩、索府縣金。得仁遽欲上聞。其人踉蹌而去。秩滿當遷、軍民數千人乞留。詔增秩再任。旋擢本府推官。數辨冤獄、卻饋遺、政績益著。沙仁賊陳政景反、得仁與守將擊敗之、禽政景等八十四人。諸將議窮搜、得仁恐濫及無辜、下令招撫。辨釋難民三百人。都指揮得通賊者姓名、將按籍行戮。得仁力請焚其籍、民多自拔歸。俄遘疾眾欲輿歸、得仁不可。曰、吾一動、賊必長驅。乃起坐帳中、諭將吏戮力平賊。遂卒。汀人哀慟、以祠祀請、從之。賜額曰忠愛之祠。子一夔、天順四年狀元。奏復謝姓。累官工部尚書、贈太子少保。 【 同上】
由吏員而為經歷、官卑職小、絕無依傍、乃能執法不回、使橫卒伏辜、中官喪膽、非識力堅定、未易及此、迨奮力行間、而處處以救人為念、全活甚眾、此其仁心為質、又非徒以強幹為能者也、享身後之榮、而篤子孫之慶、宜哉、
熊尚初、南昌人。宣德間、初為吏。以才薦授都察院都事、轉經歷。正統末、陞泉州知府。剛方廉謹、有善政。會沙寇鄧茂七猖獗、尚初奉檄監軍。不旬日、降賊數百人。明年寇逼境、守將不敢禦、尚初率民兵討之。拒于古陵坡。中流矢卒。郡人立祠祀焉。 【 南昌府志】
剛方廉謹、士君子所難、熊以吏員而能兼之、尤不易得也、監軍討賊、不旬日而降者甚多、其威信遠矣、使非中道蹉跌、勳業豈可□哉、
胡鼎、字宗器。福州侯官人。總角穎悟、修潔寡言。其父嘗曰、兒不凡、宜以學顯、因資遣之。鼎既遊庠序、未幾棄歸。時憲府謀辟從事、諸從史相與言、如胡某不宜掾耶。得胡掾者、宜增重。爭羅致鼎。鼎之在憲署也、志弗為貶。益樹奇操、人不敢干以私。嘗從孫僉憲分司于泉。孫兇惡而貪衊、莫敢與計事。前後從史、不相能者、反為所中。鼎摘其奸利骫法、詣闕飛章劾之。孫竟得罪。諸長佐每視鼎盱眙曰、斯吏胸藏陽秋、吾可弗自檢哉。由憲府三最、內選敘用。鼎為主掾、掌牋奏、識典故以决羣疑、咸服其能。會尚膳監選清慎史、遂得官七品、階從仕郎。鼎晨入暮出、進止有常所。既執禮度、而儀觀清偉、青宮見而咨羨之。性謹密、內有事、未嘗言于外。或問之、直曰、所職上用、有司存焉、他吾不知也。退直無事。焚香振書。衣冠兀坐。神情翛然。如在物表。賓客非故知、莫與往來者。葢在兩京獨處者十餘年、而人見之常如一日焉。 【 掾曹名臣錄】
吏、畏官者也、苟能正直無私、則官反畏吏、以是知公道在人、不以勢位殊也、觀胡君之居官清慎、雅有儒者之風、又非徒以強幹為能者、賢者之不可量如是哉、
曾仍、字弘宗。福建莆田人。六歲失怙、日夜泣、水漿不入口、比長、禮度循習。應辟為藩臬從事、矢心任公、持法惟謹。方伯廉訪而下、咸器愛之。既事、得冠帶、待次銓曹。時知府林慈、知縣張朝、教諭黃暹、相繼客死于京。仍悉為之棺殯、經紀倉猝、而不愆於禮。教諭病且革、囊白金三十二兩、置仍袖中。曰、僕輩非所託、其幸藏諸。時無復與聞者。仍以虞患不他告、久之、完金授其子曰、此屬纊時寄也。鄉翰林學士林澹菴聞之、嘉其誼、語同列曰。掾之行顧爾、吾儒庸有弗及者乎。遂相與定交。任浙江小鹿廵檢。属歲饑、民多亡匿為盜。仍安輯勞來、伺其長而尤者、還致之。發摘如神。盜用遁去、境賴以不擾。越三歲。致政而歸。 【 同上】
居家而孝、從事而忠、人方攫金、此獨還金、不欺暗室之中、克敦友朋之誼、居然聖賢一路人、林學士謂吾儒有弗及、信然、
劉本道常州江陰人。少嗜學、有才畧。由掾史見知于靖遠伯王驥、引置幕下。奏授刑部照磨、從征雲南。凡戰克攻守之策、多咨訪之。正統中、閩賊猖熾、命寧陽侯陳懋往討。尚書金濂綜理軍務。以本道識達、請以自隨。軍中事宜、悉以委之。本道盡心戮力、活脅從者萬餘人。放還婦女八百餘口。凱旋、陞戶部員外郎。景泰中、西北二邊境、民不能生。本道奏請給價買牛二千頭、并易穀種與之。貴州邊倉侵糧事覺、展轉連坐、推本道往治。不逾月、積弊洞徹無遺。且立法以為治規。時苗賊作亂、本道遺書總兵官李貴。貴如計討平之、奏上其功。本道曰。吾職在糧儲、用兵乃分外事也。固止之。竣事還、上嘉其廉能進戶部侍郎。總督糧儲、興利除弊。上復賜二品服以寵異之。 【 同上】
掾史嗜學有才畧、屢贊軍務、著績邊疆、經濟卓然可觀、尤難得者、能活脅從萬餘人、放還婦女八百餘口、救濟宏多、陰功莫大、宜其以小吏而位躋卿貳、名垂史冊也、
賈斌、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景泰時、懲王振蒙蔽、大闢言路、吏民皆得上書。斌乃疏言宦官之害、引漢桓帝、唐文宗、宋徽、欽為戒。且獻所輯忠義集四卷。採史傳所記直諫盡忠守節之士、而宦官恃寵蠹政、可為鑒戒者附焉。乞命工刋布。禮部以其言當、乞垂鑒納、不必刋行。帝報聞。 【 明史】
有明閹寺弄權、流毒最酷、景泰時、雖懲王振之事、大闢言路、而根本未拔、餘燄方張、斌以一令史抗疏直陳、且以古來忠臣義士、及宦官之蠹政者、臚列以獻、深得古大臣忠君愛國之體、惜其書未得刋行也、
廣東吏張褧、以詿誤為布政使陳選所黜革。時番禺知縣高瑤、發市舶太監韋眷通番賍巨萬、選以聞諸朝。眷挾恨。因誣奏選、瑤、朋比為貪墨。詔遣刑部員外李行、同廵按御史徐同愛、訊之。眷意褧必怨選、引令誣証、褧堅不從。執褧拷掠、終無異詞行、同愛、畏眷竟坐選如眷奏。與瑤俱被徵、途中選病、行阻其醫藥、竟卒。褧聞選死、上書為選訟冤。其畧云。臣本小吏、詿誤觸法。被選黜罷、實臣自取。眷意臣憾選、厚賂噉臣。臣雖胥役。敢昧素心。眷知臣不可誘、嗾行等逮臣致理、考掠彌月。臣忍死籲天、終無異口。行等乃依傍眷語、文致其詞。選故剛正、不堪屈辱。憤懣旬日、嬰疾而殂。行幸其殞身、阻其醫療訖命之日、密走報眷。小人佞毒、一至于此。臣擯黜罪人、秉耒田野、百無所圖、誠痛忠良含屈、而為聖朝累也。書雖不報、天下高其義。 【 同上】
官衙胥吏、凡被官司責革者、官司去仕、摘其短而飛誣之、此中豈復有是非公論耶、褧被選黜、及選被誣、引褧為証、以常情論、此正可報怨之時、况重以中官之權勢乎、乃褧誘之以利不動、脅之以刑不改、且侃侃正論、為選身後訟冤、彼李行、徐同愛、固所稱士大夫也、而枉法媚奄、顛倒曲直、有愧于褧多矣、褧以被黜小吏、所上一書、載在正史、奕世傳誦、豈非偉然丈夫耶、
張昭、天順初為忠義前衛吏。英宗復辟、甫數月、欲遣都指揮馬雲等使西洋、廷臣莫敢諫。昭聞之、上疏曰。安內救民、國家之急務。慕外勤遠、朝廷之末策。漢光武閉關謝西域、唐太宗不受康國內附、皆深知本計者也。今幾輔山東、仍歲災歉。小民絕食逃竄。妻子衣不蔽體、被薦裹席。鬻子女無售者。家室不相完。轉死溝壑。未及埋瘞、已成市臠。此可為痛哭者也。望陛下用和番之費。益以府庫之財。急遣使賑卹、庶饑民可救。奏下公卿博議。言雲等巳罷遣、宜籍記所市物俟命。帝命姑已之。 【 同上】
昭為衛吏、而能極陳灾傷之狀、沮人主好奕喜功之思、識見閎遠、詞義激切、當時廷臣、愧此多矣、民間困苦、摹寫曲盡、讀之驚心慘目、與古之繪流民圖以獻者、寧有異哉、
餘杭蔣嘉。家貧棄儒、從刀筆為郡吏、藉之養親。事祖母繼母至孝。人以冤苦投、無不救解。成化二年、一夕暴卒。至廣廷中。見主者呼曰。汝壽當終。念汝事親純孝篤性懇至。况復公門積德。許回生、增壽三紀。夫公門案牘、奉公守法、勿以賄賂未得、置而不行。勿以舞文弄法、乘威嚇詐、加意苛求。勿圖報。勿務名。勿辭難。勿始勤終怠。耐心委曲成就而後止。若力量不能、亦要勤勤懇懇、使寸心無愧。葢拯彼患難、全彼身名。救一命、活一家。不特一人所關、實其祖宗父母相延之興廢也。况鍾丸載黃堂、政治丕顯。徐晞財色不苟、濟困扶危、歷官二品。楊旬减囚積德、子奪大魁。皆案牘中所為、得此顯榮特報。則而效之、福報不爽。嘉以此言、敬錄于廳事。其後濟人益力。由吏曹辦事、得陶文襄之舉、歷官憲副。子儼、登第。儔、鄉舉。僖名儒。嘉壽至百歲。
蔣君為吏、敦孝積德、死而復生、為善之報、巳云不爽、尤可幸者、主者所言、入情入理、步步著實、覺案牘中有許多方便利濟之道、隨人可行、隨地可施、實公門中萬金良藥也、蔣君因此益加力行、遂以致富貴顯榮之報、願為吏胥者、將主者此言、揭之壁間、以為朝夕之警焉、
商輅之父、為嚴州府吏。平生周急濟危。容過憫孤。積善好施。人多稱其隱德。在吏舍、嘗勸羣吏奉公守法、不可舞文害人。諸縣囚解府者、公委曲申救、多所全活。一夕太守遙見吏舍有光、翌日問羣吏家、夜來有何事。對曰。商某生一子。太守異之。語其父曰。子必貴。命抱來看。看訖、命張黃羅傘復送還家、即輅也。後三元及第。 【 人生必讀書】
一人之施濟有限、能勸羣吏人人為善、方是無量功德、人徒羨三元為曠世所希、不知皆其父自為府吏時、積累所致也、
顧芳。弘治初年間、為太倉吏典。凡迎送官府、停泊于城外賣餅江溶家。後溶被盜誣、至下獄。芳集眾訴其冤、遂得釋。溶以貧不能報、願將十七齡少女、送顧芳為妾。芳固卻之不可得、暫留月餘、使妻具禮送還之。後江溶益窘、鬻女于商。又數年、顧考滿赴京、撥韓侍郎門下辦事。一日侍郎他往、顧偶坐前堂檻下。聞夫人出、趨避。夫人見其貌、似昔日恩主顧芳。使婢問之曰。君得非太倉顧提控 【 明制、一品衙門、吏曰提控、】 乎。顧曰、然也。夫人跪而拜、乃言曰、是吾恩主也。吾受君之賜、復賴某商以女相畜、嫁充相公少房、尋繼正室。今天幸相逢、當為相公言之。侍郎歸、乃備陳首末。侍郎曰、仁人也。上其事于朝。孝宗稱嘆。命查何部缺官、遂除芳禮部儀制司主事。生三子。皆中高第。享年百歲。 【 同上】
明其冤而卻其報、全是一片至誠之心、何嘗逆料此女之必貴、且有相遇之日哉、惟無望報之心、而後之獲報乃愈奇、甚矣善事之當為、天道之不爽也、
王文莊公鴻儒。甫成童、作書端勁、以貧依親属為府史者、從治文書。郡守段公堅、見而奇之。留居府中衣食之、親課其業、遂入郡學為諸生。提學副使陳選、嘗識其文曰、是經世之文也。居鄉試第一、成進士。授南京戶部主事、遷山西提學副使。劉忠宣公薦于孝皇、歷遷吏部左侍郎。以甄拔為已任。崇獎實行、不純采虛名。嘗曰。濟天下事、惟誠實者能之。趋名者亦趋利也。不見夏忠靖王鹽山乎。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親黨。唯知有天理而不知有身家。如是、社稷生民乃攸賴云。 【 近古錄】
士之能書而貧難自給者、為人傭書、猶是以筆代耕、硯田餬口之事、如今之貼寫清書、皆此類也、此中豈無有志之士、毌遽目為賤役凡夫事也、文莊公之志行卓卓、何嘗以傭書稍為貶損哉、
鄭某。號樂泉。福建莆田人。父珏、郡學生、將貢而斥落。為藩司吏、官龍泉典史。九載滿職去。有惠政、民懷之。樂泉事父孝。長遊燕趙間、遇賊、以已金予之、而完鄉人所寄之金。寄者請分、固卻不受。 【 同上】
明制、生員被黜者、罰充書吏、鄭以微員而有惠政、所去見思、愈于坐守一氊、無所短長者矣、子孝且義、其流澤豈有既耶、
蔚能。陝西朝邑人。起家吏員。由光祿寺典寺卿、進禮部右侍郎。在光祿三十餘年。未嘗持一禁臠歸家。嘗偕僚聯名、疏請查入內供應器皿。下禁獄、問所繇。能奮曰。上怒不可測。能老矣。當獨任、不以累諸公也。降官、未嘗有後言。 【 藏書】
事當羣情畏避之地、公道一時難明、有人能擔當一分、則受庇者不少矣、蔚公只此一節、亦足知其平日為吏、存心利濟、非沾沾一身之計者也、
楊自懲。鄞縣人。初為吏、存心仁厚。時令。好苛刻、自懲常為寬解、不使含冤。日久、令大信之。家甚貧、私遺一無所受。而囚人在禁無食者、撒已食之粥以濟之。令鞫事。常怒一罪人。自懲從旁請曰。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何况于怒。令為之霽威。生子守陳、吏部侍郎、謚文懿。次守阯、吏部尚書。孫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俱以名節著。今科第猶綿綿不絕。此上天福善之不爽也。 【 廸吉錄】
一片哀矜惻怛之心、隨處而施、故能使大令信服、而全活甚多、宜子孫之鼎盛也、為書吏而欲昌厥後、當以此為法、
黃岡王思旻、為縣刑房吏。有被盜誣者、陷獄中。王心知其枉、力言于令、獲釋。思旻後以三考為泰州判官。歲大水。值廵方御史至。思旻具饑民冊、求請發賑。御史弗許、王抱冊投水中。御史憫其意、令人急拯之、允所請、丁憂歸。卜葬山中。見一處形勢完美、恐不能得、徘徊久之。遇前被誣者曰、此非王恩人乎、何為至此。語之故、且指其處。曰、此我家山也。吾荷再生恩、豈惜此一抔土乎。遂??遷葬焉。孫濟、進士、官參政。曾孫廷瞻、官大司寇。廷陳、官翰林、與李夢陽何大復等、號稱嘉靖七才子。至今科第聯綿。 【 黃岡縣志】
王之脫人于獄、特心知其冤而白之、非為買山計也、其人雖感激、亦不知此山之可以報王也、十餘年後、兩相需而適相遇、似冥冥中有陰相之者、語云、陰地由于心地、于此益信、身在官衙、此等被誣于盜之事、所見不少、盍惻然動念為之觧救、培此方寸善地、比之百般計巧以圖吉壤、不且□而有獲耶、
徐一元。字在川、崑山人。任交河主簿。先曾在嚴文靖公幕、因三吳大水、為草蠲糧疏上之、得請、全活數百萬人。後子孫皆貴。至五世孫乾學、庚戌探花。秉義、癸丑探花。元文、己亥狀元。同胞三及第、從古未有、人以為世德之報云。 【 配命錄】
王峯徐氏、兄弟甲科、一門鼎盛、其先世積德行善、定非一端、此事載配命錄中、與家乘相合、尤信而有徵者、故并錄之、以為世勸、凡地方水旱灾傷之事、動關民命、官司雖有職掌、而心力或多不周、身在公門者、果能盡心籌畫、力圖救濟、雖無顯名、必有厚報此正所謂陰德也、
萬歷戊戌狀元趙秉忠。父某、作邑掾。有襲蔭指揮繫冤獄、趙力出之。指揮感極、無以為報。請以女奉箕箒。趙搖手曰、此名家女、使不得。強之、又曰、使不得。如是再四、竟不從。後其子上公車、途有拊其輿者曰、使不得的中狀元、如是者再。及第歸、語其父。父太息曰。此二十年前事。吾未嘗告人。何神明之告爾也。 【 丹桂籍】
救人之冤甚力、卻人之女甚堅、掾吏中之忠信而正直者也、子中大魁、而若或示之符契、正以見天不負善人、雖未嘗告人之言、鬼神無不陰識之也、
徐珪。應城人。為刑部典吏。先是千戶朱能、以女滿倉兒、付媒者鬻于樂婦張。紿曰、周皇親家也。後轉鬻樂工袁璘所。能歿、妻聶訪得之。女怨母鬻已、詭言非已母。聶與子刼女歸。璘訟于刑部郎中丁哲、員外郎王爵。訊得情、璘語不遜。哲笞璘、數日死。御史陳玉、主事孔琦、騐璘屍、瘞之。東廠中官楊鵬。從子嘗與女淫。教璘妻訴冤于鵬、而令張指女為妹。又令賈校尉屬女、亦如張言。媒者遂言聶女前鬻周皇親矣。奏下鎮撫司、坐哲爵等罪。復下法司錦衣衛讞、索女皇親周彧家、無有。復命大臣及科道廷訊、張與女始吐實。都察院奏哲因公杖人死、罪當徒。爵、玉、琦、及聶母女、當杖。獄上、珪憤懣抗疏曰。聶女之獄、哲斷之審矣。鵬拷聶使誣服、鎮撫司共相欺蔽。陛下令法司錦衣會問、懼東廠莫敢明。至鞫之朝堂、乃不能隱。夫女誣母、僅擬杖。哲等無罪、反加以徒。輕重倒置如此、皆東廠威刼所致也。臣願陛下革去東廠。戮鵬叔姪。並賈校尉、及此女于市。謫戍鎮撫司官極邊。進哲、爵、琦、玉、各一階、以洗其冤。臣一介微軀、知祻必不免。顧與其死于東廠鎮撫司、孰若死于朝廷。願斬臣頭以行臣言。帝怒、下都察院考訊。抵以奏事不實、贖徒還役。時孫磐以進士觀政在部。上疏、謂近諫官以言為諱、而非寵倖、觸權奸者、乃在胥吏、臣竊羞之。珪後以薦授桐鄉丞、歷贑州通判。以平盜功、擢知州。 【 明史】
直道自在人心、朝野豈無公論、惟持祿保位之心勝、遂致依違顧忌、明知其非而不敢言、徐君一刑曹吏耳、絕無顧忌、痛切指陳、存天下是非之公、正國家刑罰之失、典吏之名、榮于公卿臺諫矣、
吳成器。休寧人。由小吏為會稽典史。倭三百餘、刦會稽。為官軍所逐、走登龕山。成器遮擊、盡殪之。未幾、又破賊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經歷、旋授紹興通判。論功、進秩二級。成器與賊大小數十戰、皆捷。身先士卒進止有方畧。所部無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戰處、立祠祀之。 【 同上】
成器禦寇立功、居然將帥□才、而出身亦由小吏、是胥曹中不惟可以習吏治、并可以講武畧也、其所以每戰必克、士民愛慕者、尤在于秋毫無犯、孰非本平日好行方便、不宜妄取之心、所推而暨之者乎、
猗氏人原良相者。性愿謹。明末為倉老人。受郭某交代、皆平斛。及役滿而代之者、荊某也。其人狡黠、故尖其斛、折數多。良相夜寢倉中、拜禱于神。夜分、忽有紅光。見東南隅。繼聞空中擲米聲。覺米大充溢、漸逼臥處。質明、則倉廩悉滿。縣令聞之、往騐、溢米六十餘石。人以為忠厚之報云。 【 隴蜀餘聞】
當含冤莫訴之時、而鬼神為之默濟其厄、忠厚之報、彰彰若此、世有為善不免受累、而天獨巧于相報、皆此類也、
萬厯間、增城縣獄卒名亞孻 【 音如阿來】 者、素稱樸健。值臘月逼除、獄有重囚五十餘人、號哭不止、聲聞于外。亞孻亟止之、問其故。眾曰。歲朝將臨、合邑之人、無不完聚。我等各有父母妻子、不能相見。且係重犯、勢不可出、是以悲耳。亞孻俯首良久曰、無難也。我與爾等約、今夕各還爾家。俟正月二日、齊來赴獄。我釋爾罪、應死。爾俱不來、我亦死。爾來而或失一人、我亦死。爾人人來。我至壽盡亦死。等死耳、何如行此善事而死也。是時法網濶疏、且值改歲、不甚嚴稽。悉放回家。明年初二日、前囚陸續而至。按名呼入、不失一人。亞孻鼓掌大笑曰、善哉。遂趺坐而逝。獄眾感德、浣濯其體而加漆焉。以其事言于縣。縣上廵按御史、請為縣獄之神。今肉身尚在獄中。 【 □賸】
以獄卒而縱囚、雖不可為訓、然其輕視一巳之死、而切于救眾人之死、則固仁人義士之所存心也、以視凌虐囚徒、因而為利者、何啻什伯哉、
江陰門軍張旺、恨一讐家。一夕匿火、將焚其室。道經觀溝。有畫師吳碧山未寢、聞步履聲。窺而見旺、有怪鬼數百隨行。頃見旺回、則皆青衣童子前導。詰旦叩其故。旺曰。我恨某不能巳、本欲焚其室。既而默念冤冤相報、將無已時、故止。旺自是猛然回首、棄家入山修道、遂證仙果。 【 丹桂籍】
一念殺機、兇鬼隨之、一念悔悟、吉神導之、公門中人常作是想、則欺人害人之心、乍發即止、雖未能證道登仙、而轉禍為祥、逢凶化吉、所得巳多矣、
櫟陽尉郭鄩。困頓無一善狀。親友漸相疏斥。每困倦時、見二物如猿、跳躍其旁。心甚惡之、卻之不得。後自悔過。折節改行。忽一日二物見形、作人言曰。我乃主世之灾耗者。君有罪、故來相擾。今君有悔過遷善之心。當從此逝矣。 【 同上】
灾耗二物、竟至有形可見、今人處此、必思所以祈禳之術、豈知悔過遷善、遂不復相犯、所謂人有善念、吉曜照臨者也、吏役中有機巧過人、而動遭刑辱、困窮不免者、焉知非二星作祟之故、尚其以改行從善、為祈禳之上策乎、
潘奎為本郡掾。慈仁好拯物。太守御下嚴。胥吏無敢啟口。有豪甚殘暴、往往誣陷殺人、賄諸役煆鍊、人無敢辨。一日當審錄退、奎伏地為諸囚白冤、并數豪不法事甚具。守乃覆訊得實、悉解放、捕豪下獄。後奎於吏舍生子、守夢諸神騎乘鼓吹、送一兒至吏舍。醒而念曰。有德者必有後、是潘奎家也。月給粟周之。所生子即尚書恩也。 【 江南通志】
鄉豪之誣陷良善、惟恃錢多、足以飽啖吏胥耳、使吏胥盡如潘也、雖錢如山積、技何所施、潘真仁人也、義士也、雪冤枉、除民害、功德最大、神物降生、克昌厥後、夫復何疑、
朱仲南、為縣主刑吏。景泰末、無錫大饑。民無食者、羣聚而之有穀之家強貸焉。有穀之家、指為盜。上之郡、郡守擬以辟。仲南爭之曰、法當笞足矣。守怒其狥、榜掠甚毒。嚴訊至再、無異辭、獄以不成。英宗復辟。諸囚邀赦出。仲南曰。我為小吏、活三十六人、亦可以無負矣。遂解役歸。 【 同上】
強貸有應得之罪、坐之以盜、則失入矣、仲南揆情凖法、執之甚堅、甘受榜掠而不辭、即使終不邀赦、而在我之心已盡、可無愧于三十六人也、主刑之吏、均當以此為法、
李太宰邦彥、父曾為銀工。或以為誚。邦彥羞之歸告其母。母曰。宰相家出銀工、乃可羞耳。銀工家出宰相、此美事、何羞焉。 【 智囊】
銀工之子為相、此必其能行善事、積有陰德、與尋常業冶、惟利是計者不同、此正可為白屋出公卿、行善獲美報者、立一榜樣、世人遇此、往往不稱羡之、效法之、而反有薄之之意、何所見之謬也、胥吏之役、不賤于銀工、而以讀書識字之人、處是非法紀之地、苟欲為善積德、較之一手藝人、更易推廣、試觀古今來、祖父為胥吏、而子孫登科第、作公卿者、在在有之、三復李母之訓、當益思其致此之由、而厚自培植也、
方麟。號節菴。蘓州崑山人。棄舉子業為商、未幾、棄商為郡從事。 【 即府吏也。】 其友怪而問之。方翁曰。子烏知士之不為商、不為從事、而為商與從事之不為士乎。會歲歉。盡出所有以賑饑乏。朝廷義其所為、榮以冠服。選授建寧州吏目、方翁不赴。惟竭力農耕、殖其家。樂善好施。以士業授二子鵬、鳳、皆舉進士。志節較然。有聲朝宁。顧太史九和云。吾等見翁與二子書。亹亹皆忠孝節義之言。出于流俗、類古之知道者。陽明子曰。古者四民異業。其要在有益于生人之道而已。自王道熄而學術乖、人失其心、交騖勢利以相驅軼。于是有歆士而卑農。榮宦遊而恥工賈。夷考其實。射財罔利有甚焉。方翁士商從事之說、隱然有當于古者四民之義。是以二子皆敦古道、敏志于學。其居官臨民、務在濟世及物、求盡其心也。 【 王陽明集】
論尋常擇術、郡吏不如為商、商又不如為士也、然苟以濟世為念、則又不在此論、如方翁之棄士商而為郡吏、豈知其有益于人、乃在士商之上耶、得陽明之論、可以勵世之為郡吏者、更可以愧世之為士商而不如郡吏者、
吳江朱大經、繇吏員任倉大使。甫半歲、乞歸。訓蒙度日。取予不苟。令公劉時俊、訪求邑中善士鄉耆。或以大經對。公書匾具禮。差養民官旌其廬。 【 近古錄】
由吏員而得官、人所視為進身媒利之階者也、乃不半歲而乞歸、其志遠矣、苟無善行、何足動有司之景慕也、以塵埃趋走之吏、為矜式一鄉之人、是故君子貴乎自立、
段常。浙江鄞縣人。初為功曹掾。有患疫癘者、眾徙以避。常曰。夫舍中人、皆兄弟也。而急乃棄之乎。躬視湯藥。或竟夕不還。其人有妾而弗蠲也。 【 素不貞潔。】 眾疑之。常每往、必與僕偕、明燭達旦。久之、人始服其至誠云。後移役蘭谿、晨出、路遺一青布囊、中有金也、歸而懸諸廨舍。往跡其人于亡所。俄有泣而至者曰、我里役也。掌收都料、持五十金輸縣。時天未曙、假寐道左。會縣官倉卒至、前驅辟而遺之、死無償矣。常即挈而授之。其人以十金為謝。常曰、君謂有還金而望取分者耶。辭而去。後奉化尹曹、蘭谿尹唐、同食于棘闈、談及段掾事。歎曰、孰謂世無好人哉。 【 同上】
此種居心行事、求之古人中、亦不可多得、雖以掾吏終身、而聞其風者、足使貪夫廉、薄夫敦、其功不在夷惠下也、
韓樂吾。名貞。字以中。興化縣人。陶甓為生、居破窰中。受業于心齋仲子。漸習識字、粗涉文史。久之學有得、以倡道化俗為任。無論工賈傭隸。咸從之游。隨機因質誘誨之。顧化而善良者以千數。有縣令某、聞而嘉賞之、遺米二石、白金一鍰、受米而還其金。令問政。對曰。儂窶人、無輔左右。苐凡與儂居者。幸無訟牒煩公府。此儂所以報明府。令檢案牘稽之、果然、益敬禮焉。號曰樂吾。從祀鄉賢。 【 觀感錄】
樂吾一窰匠耳、而曰講學以倡道、人鮮不異而笑之、今觀其因人誘誨、從遊者化而善良、與居者均無訟牒、則其功又豈在講學者下哉、吏胥託身官府、苟能隨事勸導、為之觧紛而釋怨、其人之樂從而有益也、又豈在窰匠下也、
李可從。字信吾。陝西盩厔人。慷慨有志畧。充才官。明季闖賊犯河南、信吾倡義勤王。隨督師汪喬年。監紀孫兆祿、討賊。臨行、抉其一齒留其家、與妻訣曰。此行誓不殲賊不生還。家無憶我、有齒在也。賊陷襄城、信吾從汪公抵死出敵。汪數目之、曰爾何官。信吾曰、才官耳。願效死命。汪奇之。城破、汪自刎未死、罵賊被磔。孫亦被執、賊方加刄、信吾以身蔽翼、遂同遇害。其子顒招魂葬于西郭。襄城人為表其墓、曰義林。顒孤貧能自立。講學明道、崛起關中。為理學宗工。一時賢達、皆尊師之。即所稱李二曲先生也。 【 李氏家□】
襄城之陷、一時三帥、望風而靡、信吾以營卒捍衛督帥、同死王事、襄城士大夫招魂以葬、私謚忠武、有以哉、有子二曲、讀書行孝、蔚為儒宗、雖未仕宦、而顯親揚名、莫大乎是、所以報信吾者、不亦厚與、
李珠。字明祥。泰州人。充州吏、事州守王瑤湖。聞學有感、勇决嗜學、躬體實踐、久之名聞遠邇。士大夫異其為人、爭相褒美。珠遜謝不居。惟以導人為善為功課。一時州縣吏書皂快、感化遷善者甚眾。有欲棄役就學者。珠曰。苟實心為善、在公門尤易施功。何必棄役。聞者歎服。珠事親極孝。母歿不能葬。及期數日前。啟壙得天全錢百緡。珠號天泉。適與錢合。人皆以為孝感所致。後配享崇儒祠。李二曲曰。道無往而不在。學無人而不可。苟辦肯心、何論儔類。若明祥者、可以鑒矣。安得各衙門吏書。盡如明祥之慷慨篤信。則有益于官民、有造于地方非少。孰謂公門非行道之地耶。 【 觀感錄】
善莫大于及物、德莫厚于感人、而能感官衙之人、使之共遷于善、此中所全更多、益勝于享高爵厚祿、不能有所化導者多矣、奚必棄役而別求利濟哉、
周蕙。字廷芳。號小泉。山丹衛人。為戊卒。年二十、聽人講大學首章。奮然感動。戍蘭州守墩、聞容思段公集諸儒講理學、時往聽之。有聞即服行。久之諸儒令坐聽。既而與坐講。既而以為畏友、有疑與訂論焉。遂殫力就學。篤信力行。慨然以程朱自任。有總兵恭順侯吳瑾者、聞其賢、欲延教其子。先生固辭。或問故、曰、吾軍士也。召役則可。若以為師、師豈可召哉。聞者歎服。侯遂親送二子于其家以受教。嘗正冠婚喪祭之禮示學者、秦人至今遵之。迨老、以父遊江南、歷險蹤訪、沒于楊子江。人皆稱其孝、而又重悲其死云。後崇祀鄉賢。李二曲曰。小泉先生、崛起行伍之中、闡洛閩絕詣、以振頹俗。遠邇嚮風、賢愚欽仰。思菴薛子、不遠數千里從之學。卒得其傳、為一時醇儒。其後呂文簡公、又問道于薛、以集關中大成。淵源所自、皆先生發之。有功于關學甚偉。然其初特一軍卒耳。甚矣人貴自立也。 【 同上】
廝養中有此大人物、可見人性皆善、力學在人、無人不可與講學、無地不可以為學也、始則為人所役、繼則為世所師、天爵尊于人爵也、凡役于人者、慎毌視為可以不學、薄待其身哉、
程品。廬陵人。崇正間、以吏員謁選至京。適武舉陳啟新、以疏請罷科目考選、擢為吏科給事。品抗疏糾啟新。其畧曰。啟新非參科目也。是壞國體也。廢孔孟也。孔孟之書、修齊平治之要、立身行政之本。忠孝節義、由此而出。罷推知考選、語尤不經。按臣廵方、有入境。有考核。有復命。有歲參。有風聞。又有大計黜陟。法網不為不密。賢者自應選舉以風世、不肖者自應擯斥以示懲云云。 【 吉安府志】
程以吏員出身、而方言罷科目考選之非、其心之大公無我、已可槩見、至謂孔孟之書、為忠孝節義所從出、是其讀孔孟之書、而身體力行者、莫謂吏胥中無讀書有得之人也、
歐陽光任。興國人。為邑掾。以公事至吉安、拾遺金一囊、守以待亡者。訊得實、完而歸之。居家多賑貧乏、掩枯胔、鄉閭仰其善行。 【 瀲水志林】
人自廁身公門、每以天下無不可取之財、方將設詐以攘奪之、遇一切貧乏急難之人、則更漠然不復動念矣、今獨拾金不昧、又復賑貧乏、掩枯骨、即此而觀、其于衙門、必不肯為非理橫索、倚勢害人之事、莫謂吏胥中無輕財好義之善人也、
王璋字豐年。浙江人。以掾吏起家。康熙時、知興國縣。精強有幹才。政治多所興釐。閩海降兵屯墾邑中。璋條請按籍授田、析置諸鄉、俾不得聚處合勢。卒伍有宄法者、按律繩之、皆歛戢不敢動。以鹽政罣誤去。後屯弁應耿逆、煽起為寇、驛騷者數年。故老皆言使王侯無去、當不至此也。 【 同上】
以掾吏起家、于民生吏治、留心已久、故為令多所興釐、更能約束悍卒、以衛善良、使故老思之不置、可謂賢矣、事在康熙間、□風未遠、尤足慨慕也、
朱瑾。字玉衡。直隸肅寧縣人。母早故、事父能得歡心。鄉里有孝子之目。家貧。棄儒業為府刑曹吏。醇謹無欺、為府官所信任。交河縣貧民韓爵、拾糞夜起、遇羣盜脅令負贓至廟中。賊分贓畢、以布衫遺爵、誣為盜首、縣擬重辟。瑾廉得其情、力請於府、竟得開脫。爵知之、貧無以報、將子女為奴婢。瑾峻拒不納、曰、此官府明察、我無與也。又本邑染布舖內殺人。縣吏視為奇貨。株連闔村、十家苦累不堪。瑾力言於府、立令省釋。悉追償所費。被誣之村、至今尸祝焉。壽終七十。生三子。俱庠生。孫濶、庚戌進士、今任山西祁縣知縣。
執役官衙、窺見官府審理獄囚、有所省釋、方且攘為已功、乘機詐取、不苛索於事先、必受謝於事後、况拾糞被誣、闔村株累、實由瑾一言而釋者耶、力行救人之事、而不居其功、不受其謝、吏胥中有此婆心盛德、宜其後嗣之克昌也、
●在官法戒錄卷之四
粵西陳弘謀榕門編輯
崑山葛正笏搢書
長洲張鳳孫少儀同訂
臨川李安民書臣參校
戒錄
◆戒錄
張湯。杜陵人。父為縣吏。湯為兒時、守舍。鼠盜肉。湯掘得鼠、掠治訊鞫、取鼠磔堂下。父視其文辭、 【 所作獄辭。】 如老獄吏。大驚。遂使書獄。父死後、湯為長安吏。遷太中大夫、與趙禹共定律令、務在深文。為廷尉、治獄必舞文巧詆。深刻吏多為爪牙用。湯始為小吏、乾沒、 【 取他人利以為已有也。】 與長安富賈交私。及列九卿、陽收接天下名士。巧排大臣、自以為功。為御史大夫七年。有罪自殺。 【 漢書】
張湯為酷吏之首、其深刻殘猛、自兒時已然、雖若出於天性、要因其父生平作吏、務以刀筆為事、湯耳濡目染、不覺習慣成自然也、磔鼠之舉、已見後來殘酷之端、父不聞有義方之訓、反使書獄以寵異之、遂致舞文巧詆、卒殺其身而不悔也、
趙禹。斄 【 音胎】 人也。以佐史、補中都官。用廉為令史、 【 公府属吏。】 事太尉周亞夫。亞夫為丞相、禹為丞相史、府中皆稱其廉平、然亞夫弗任。曰、極知禹無害。然文深 【 用文法深刻。】 不可以居大府。武帝時、以刀筆吏積勞、遷為御史、至中大夫。與張湯論定律令。作見知、 【 知而不告。】 吏傳相監司 【 互相稽察。】 以法盡自此始。禹為人廉倨。為吏以來。舍無食客。公卿相造請、禹終不行報謝。務在絕知友賓客之請。孤立行一意而已。見法輒取、亦不覆案求官屬陰罪。嘗中廢。已為廷尉。始條侯 【 即亞夫。】 以禹賊深、及禹為少府九卿、治加緩、名為平。以老徙為燕相、有罪免。 【 同上】
禹為丞相史、府中既稱其廉平、獨周亞夫謂文深不可任、真至言也、觀其歷躋通顯、秩非不尊、而與張湯輩論定法律、為嚴刑之始、卒以罪免、亦為法自斃之報也、
嚴延年。字次卿。東海下邳人。其父為丞相掾。延年少學法律、為郡吏。補御史掾。舉侍御史。為涿郡太守、所誅殺甚眾。郡中震恐。三歲、遷河南太守。其治陰鷙酷烈、曲法深文。冬月。傳屬縣囚、會論府上、流血數里。河南號曰屠伯。左馮翊缺、上欲徵延年、符已發為其名酷、復止。後以府丞義、上書奏延年罪名十事。下御史丞按驗。坐怨望、誹謗政治、不道、棄市初、延午母從東海來。到雒陽、適見報囚、 【 决囚】 大驚。因數責延年曰。幸得備郡守。專治千里。不聞仁愛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顧乘刑罰、多殺人以立威。天道神明。人不可獨殺。我不意當老、見壯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東歸、埽除墓地耳。遂去歸郡。後歲餘果敗。 【 同上】
殘酷性成、真與業屠者無異、一死不足以快天下之心、獨惜其母賢智若此、而不能化誨其子也、傷
陳萬年。字幼公。沛郡相人。為郡吏。察舉至縣令。遷廣陵太守。入為右扶風、遷太僕。萬年廉平、內行修。然善事人、賂遺外戚許史傾家自盡。以丙吉薦、為御史大夫。子咸。字子康。以任為郎。有異材。抗直數言事。剌譏近臣。萬年嘗病、召咸教戒於牀下。語至夜半。咸睡、頭觸屏風。萬年大怒、欲杖之。咸叩頭謝曰、具曉所言、大要教咸讇 【 同諂】 也。萬年廼不復言。 【 同上】
萬年自郡吏以至九卿、皆以諂諛得之、雖富貴終身、齷齪實甚、尚欲以衣鉢傳授其子、真不知人間有羞恥事者矣、得志一時、貽笑萬世、自好者不為也、
王溫舒。陽陵人。少時椎埋 【 掘塜也。】 為姦、巳而為吏。以治獄至廷尉史、事張湯。遷為御史、督盜賊、殺傷甚多。稍遷至廣平都尉。擇豪吏十餘人為爪牙。皆把其陰重罪、縱使督盜賊、快其意所欲得。遷河內。捕郡中豪猾、相連坐千餘家。上書請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盡沒入償贓。溫舒具私馬五十疋為驛、自河內至長安、奏行不過二日。得可論報。流血十餘里。其好殺行威如此。張湯敗後、徙為廷尉、復為中尉。溫舒多諂、善事有勢者。即無勢、視之如奴。有勢、家雖有姦如山、弗犯。無勢、雖貴戚、必侵辱。舞文巧請、所窮治、大抵皆靡爛獄中、無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多以權富貴。後有人告溫舒受員騎錢、及他姦利事。罪至族、自殺。其時兩弟及兩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祿勳徐自為曰。悲夫、古有三族、而王溫舒罪、至同時而五族乎。溫舒死、家累千金。 【 同上】
溫舒本無賴慘刻之人、又復為吏以事張湯、得以逞其慘刻之技、殺人至流血十餘里、為自古所未有、其身死家滅、且同時五族、獲報之慘、亦自古所未有也、慘刻之人、豈可一日在公門以肆其毒耶、
尹齊。東郡茌平人。以刀筆吏、稍遷至御史、事張湯。督盜賊、以斬伐為治。為淮陽尉、誅滅甚多、及死、仇家欲燒其尸。 【 同上】
在公門中、縱不能有恩惠于人、且勿結仇怨于人、尹齊死後、至不能保其尸、怨毒之于人甚矣、
咸 【 音減】 宣。揚人。以佐史給事河東守。稍遷至御史及丞。治淮南反獄、所以微文深詆、殺者甚眾。後為右扶風、捕吏上林中、射中苑門。宣下吏、坐大逆、當族、自殺。 【 同上】
捕吏、公事也、射中苑門、無心之過也、情輕法重、至坐大逆之罪、葢緣生平好為深文、每將公事中偶然過誤、煆煉成獄、故天亦以此報之耳、
趙繡。涿郡蠡吾人。為掾吏。涿大姓高氏、賓客為盜賊、吏不敢追。太守嚴延年。遣繡按高氏、得其死罪。繡見延年新將、心內懼。即為兩劾、欲先白其輕者。觀延年意怒、乃出其重劾。延年知其如此、索繡懷中、得重劾。即收送獄、殺之。 【 同上】
事無兩可、法有一定、只須依理持平、自可立身無過、吏人引律查例、往往心懷觀望、陰持兩端、不明道理、昧卻良心、故繡本欲避禍、反以觸禍、可鑒也、
陳遵。字孟公。杜陵人。少為京兆史。日出醉歸、曹事數廢。大司徒馬宮、謂為大度士、不以小文責之。舉為令。後以擊賊有功、封嘉威侯。居長安中、每大飲。賓客滿堂、輒關門、取客車轄投井中。雖有急、不得去。遵容貌甚偉。畧涉傳記、贍於文辭。性善書、請求不敢逆。所到衣冠懷之、唯恐在後。起為河南太守。久之、復為九江、及河內都尉。凡三為二千石。更始至長安、遵為大司馬護軍。使匈奴還、留朔方。為賊所敗、時醉見殺。 【 同上】
遵為吏時、以酒廢事、既貴不改、卒以醉見殺、其豪俊之才、甚可惜也、耽於麴蘖者、當知所儆惕矣、
王立。池陽人。為獄掾。縣令舉立廉吏、府未及召。太守薛宣、聞立受囚家錢。責縣案騐。乃其妻獨受繫者錢萬六千、受之再宿、立實不知。慙恐自殺。 【 同上】
獄掾之妻、亦有受賍之事、足見獄中人、號呼望救、百計營求、千古一轍也、立失於不知、慙恐自殺、則其真廉也可知、為吏者不但檢束自己、并須防閑家人、共知法守、乃免於刑禍、
韓安國為梁中大夫、坐法抵罪。獄吏田甲困辱之。安國曰、灰死不復燃乎。田曰、燃即溺之。後安國為內史、田亡匿。韓曰、田不就官、我滅爾宗。田肉袒謝、卒善遇之。 【 同上】
遇人在患難中、即使死灰無復燃之日、亦當加意存恤、况屈伸何定、始□終亨、不可勝數、奈何止知目前可逞、不復留人餘地耶、幸是大量人、不計舊怨、反善遇之、然相形之下、益覺前日之小人情狀、無地自容矣、
周紆為南行唐長。到官諭吏人曰。朝廷不以長不肖、使牧黎民。而性讐猾吏、志除豪賊、且勿相試。遂殺縣中尤無狀者數十人。吏人大震。 【 後漢書】
吏所以佐官理民者也、不相倚而相仇、為其猾耳、人性皆善、而猾吏方日趨於惡、猾吏不除、民生不安、故人人側目、非殺之無以彰公道而快人心、不然、吏亦赤子也、何至於此、思之思之、
王忳。廣漢人。仕郡功曹、州治中從事。舉茂才、除郿令。到官至斄亭。亭有鬼、數殺過客。忳入亭止宿、夜中聞有女子稱冤之聲。忳咒曰、有何枉狀、可前求理乎。女子曰、無衣不敢進。忳便投衣與之。女子乃前訴曰。妾夫為涪令、之官、過宿此亭。亭長無狀、枉殺妾家十餘口、埋在樓下。悉盜取財貨。忳問亭長姓名。女子曰、即今門下游徼者也。忳曰、汝何故數殺過客。對曰。妾不敢白日自訴、每夜陳冤。客輒眠、不見應。不勝感恚、故殺之。忳曰。當為汝理此冤、勿復殺良善也。因觧衣於地、忽然不見。明旦召游徼詰問、具服罪、即收繫。及同謀十餘人、悉伏辜。遣吏送其喪歸鄉里。於是亭遂清安。 【 同上】
此亭長殺一家十餘口、刼取財貨、慘毒極矣、彼方謂其跡已滅、豈知怨鬼為厲、必使之伏其辜而後已也、身在公門、所為攫財害人之事、以為必不破敗、而其後卒至破敗、無能觧脫者、其相報之巧、往往如此、可畏哉、
黃葢為吳石城長。石城吏特難檢御。葢至為置兩掾、分主諸曹。教曰。令長不德、徒以武功得官、不諳文吏事。今寇未平。多軍務。一切文書。悉付兩掾。其為檢攝諸曹、糾摘謬誤。若有姦欺者、終不以鞭朴相加。教下、初皆怖懼恭職。久之、吏以葢不治文書、頗懈肆。葢微省之、得雨掾不法各數事。乃悉召諸掾、出數事詰問之、兩掾叩頭謝。葢曰。吾業有勑、終不以鞭杖相加、不敢欺也。竟殺之。諸掾自是股栗、一縣肅清。 【 智囊】
長以誠教、而掾以□應、殊負一番委任之意、此所以見殺也、
征東將軍胡質。以忠清著稱。子威、亦勵志尚。質為荊州刺史、威自京師定省。家貧無車馬僮僕、自驅驢單行。既至十餘日告歸、質賜絹一匹為裝。威受之去。帳下都督 【 軍吏、】 先威未發、請假還家。陰資裝於百里外、要威為伴、每事佐助。行數百里、威疑而誘問之。既知、乃取父所賜絹與都督、謝而遣之。後因他信以白質。質杖都督一百、除吏名。 【 晉書】
吏胥於官之親戚子弟、無不竭力趋奉者、無非依附聲勢、以為媒利之計耳、胡君清忠勵節、軍吏無隙可乘、及其子還家、乃先期請假、候之百里之外、陽為結伴、陰助其費、可謂巧於逢迎矣、豈知其父子清操如一、不惟不得其懽、反以自取其辱、為吏而交結內衙、獻媚左右者、均當以此為戒、
元嘉中。南康平固人黃苗、為州吏、受假違期。行經宮亭湖廟、禱於神、希免罰坐、還家當上豬酒。苗至州、皆得如志。還、竟不過廟。行至都界。中夜、船忽自下、至宮亭湖。有烏衣三人、持繩收縛苗、詣廟階下。神遣吏送苗山林中、鎖腰繫樹。但覺寒熱、舉體生斑毛爪牙、化為虎形、性欲搏噬。歷五年、神乃放還。以鹽飯食之、體毛稍落。經十五日、還如人形。後八年、得時疾死。 【 述異記】
衙門人誑騙、是其慣技、幾於無日無之、故其視神、亦以為可誑者矣、以人化虎、事雖不經、然作吏者平日弱肉強食、吞噬良民、其心已與虎狼無異、戾氣所感、形質隨之而化、此理之無足怪者耳、
隋大業中。有京兆獄卒、酷暴諸囚。囚不堪其苦、而獄卒以為戲樂。後生一子、頤下肩上、有若肉枷。無頸。數歲不能行而死。 【 廸吉錄】
以獄囚為戲樂之具、可謂別有肺腸、殘忍成性、生理巳絕、所生之子、形貌不全、有同桎梏、理也、非怪也、不知其心亦嘗慼然一動否、
義寧中。豫章郡吏易拔、還家不返。郡遣吏追拔。見拔言語如常、亦為設食。使者廹令朿裝。拔因語曰、汝看我面。乃見服目角張、身有黃斑、徑出門去。一至山麓、即便成三足虎。竪一足、即成其尾。 【 異苑】
黃苗化虎、尚復人形於五年之後、此則永為異類矣、要皆其平時積惡害人之所致也、世之嫉吏者、每曰虎而冠、虎而翼、言其貪殘之性、有似乎虎也觀此兩事、即吏即虎、非特如之而已、為吏者其猛省於人獸之關乎、
主書滑渙。久司中書簿籍。與內官典樞密劉光琦、相倚為姦。每宰相議事。與光琦異同者、令渙往請、必得。四方書幣貲貨、充集其門。弟泳。官至刺史。及鄭餘慶為相、與同僚集議。渙指陳是非、餘慶怒叱之。未幾、罷為太子賓客。其年八月、渙贓污發、賜死。 【 日知錄】
渙以中書吏、交結內官、納賄招□、傾動朝野、參預國政、目無公卿、餘慶叱之而即罷退、是宰相皆為所操縱矣、乃不旋踵而贓發見誅、平生勢焰、一朝俱盡、雖有狡兔三窟、奚益哉、
湯銖者、為中書小胥。其所掌謂之孔目房。宰相遇休暇、有內狀出、即召銖至延英門付之、送知印宰相。由是稍以機權自張。廣納財賄。韋處厚為相、惡之。謂曰、此是半裝滑渙矣。乃以事逐之。 【 同上】
滑渙之惡已稔、故罪至於死、湯銖之權方張、故罪止於逐、由前而觀、則為湯銖者、誠不如滑渙威權之重、由後而觀、則為滑渙者、又不如湯銖得禍之輕也、然湯銖當日、方酷慕滑渙之所為、苟非被逐、不至於滑渙之勢盛而禍烈焉不止、噫、世間貪賍犯法之吏、後先相望、不惟不以為鑒、反從而倣傚之、殆不可解、
劉自然。泰州人。天祐中為吏、管義軍案。因連帥李繼宗點鄉兵、捍蜀城。紀縣百姓黃知感、名在籍中。自然聞其妻有美髮、欲之。誘知感曰、能致妻髮、即免是行。知感歸語其妻。妻曰、我以弱質託於君。髮有再生、人死永訣矣。君若南征不返、我有美髮何為。言訖、剪之。知感深懷痛愍。既廹於差點、遂獻於劉。而知感竟不免徭戍、尋歿於陣。是歲自然亦亡。後黃家驢產一駒、左脇下有字云劉自然。邑人傳之、達於郡守。郡守召自然妻子識認。其子曰。某父平生好飲酒食肉、若能飽啖、即父也。驢遂飲酒數升、啖肉數臠。食畢、奮迅長鳴、淚下數行。劉子請備百千贖之、黃妻不納、日加鞭撻。後經喪亂、不知所終。劉子亦慙憾而死。 【 廸吉錄】
假公事而髠人之妻、即使能為出籍、亦未必不遭陰譴也、髮猶如此、况於詐取財物、至令賣男鬻女者哉、世俗言及惡報、輒曰變驢變狗、不必實有其事也、怨毒之必報、理自如此、
潘逢為吏、有民因罪而法未合死、潘曲殺之。後見形為祟。他人即不見。惟聞語聲云。陰中論爾、須去對之。潘召人禁呪厭劾。不能除。每日同飲食行坐、惟不入國門。潘問之、何不入其門。曰、我是鬼、門神不與入。潘曰。爾是官殺、何相執。不能取我命、空朝夕繫綴何也。鬼曰。爾不上文字、官焉能殺我。葢緣爾命未盡、是以隨之耳。 【 靈應錄】
吏之務為深刻者、動云尚有官府作主、與己無干、豈知一字輕重之間、伯仁由我而死、怨氣必不能銷也、下筆時安可不慎、
衢州一里胥、督促民家租賦。民家貧無以備飧。秪有哺雞一隻、擬烹之。里胥恍惚間、見桑下有著。黃衣女子。前拜乞命。云不忍兒子未見日光。里胥驚惻。回至屋頭、見一雞哺數子。其家將縛之。意疑之、不許殺、遂去。後再來。其雞已抱出一羣子。見里胥向前踴躍。有似相感之狀。里胥行數百步。遇一虎、跳躑漸近。忽一雞飛去、撲其虎眼、里胥奔馳得免。至暮、從別路仍至其家。已不見雞。問之、云朝來西飛去無蹤。里胥具說見虎之事。遂往尋之、其雞已斃於草間、羽毛零落。自後一邨少有食雞子者。 【 同上】
柳子厚有云、悍吏之來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雖雞犬不得寧焉、追呼之擾、比比皆是、天使一雞、巧示報應、欲需索者惻然動心、洒然變志耳、
郎吏馮球。家最富。為妻買一玉釵、奇巧直七十萬錢。先是相國王涯之女、請買此釵。王曰、我一月俸金即有此、豈於爾惜之。但一釵七十萬、妖物也、必與禍相隨。女不復敢言。數月。王知前釵為馮球所買。歎曰、郎吏而妻首飾如此、其可久乎。後未浹旬、馮為蒼頭鴆死、卒符王涯所料云。 【 廸吉錄】
宰相之女、嫌其貴而不買之釵、郎吏之妻、買之若不費力、非其家貲厚薄不同、一惜福、一折福耳、世之以胥吏致家富饒者、其什物用度、色色美麗、多在官司之上、猶且誇耀鄉里、賣弄豪華、要之皆其速亡之兆也、果有餘貲、何不周給窮戚、施濟鄉里、為窮人所不能做者、做一二件、庶幾免於悖出之後患、
陸元方子象先、為河東按察使。小吏有罪、誡遣之。大吏白爭。以為可杖。象先曰。人情大抵不相遠、謂彼不曉吾言耶。必責者、當以汝為始。大吏慙退。嘗言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為煩耳。第澄其源、何憂不簡耶。 【 唐書】
共事公門、朝夕相對、有朋友之誼、即當有體恤之情、小吏有罪、大吏不能勸誨於前、有罪方當為之分過、乃爭白於官、以為可杖、此中實不可問、陸公公恕之論、可使誣陷同類之猾吏愧死矣、
李日知為刑部尚書、不行捶撻而事集。有令史受勑三日、忘不行。日知怒、欲捶之。既而曰。人謂汝能撩李日知嗔、受李日知杖、不得以為人。遂釋之。吏皆感悅、無敢犯者。 【 臣鑒錄】
官之於吏、原以相資集事者也。吏有小過、不加鞭撻、所以養吏之廉恥、亦正見官之公恕也、為吏者因此生感生奮、豈非兩全之道、若以為不足畏而玩視之、甚或以為有所私厚於已、而陰以為利、不但負恩、實為自棄、得禍豈淺鮮哉、
唐有一吏、貸軍吏吳宗嗣錢二十萬、不還。逾年。宗嗣忽見此吏衣白來。潛入廄中。俄而馬生白駒。問其家。吏正以是日死也。駒長賣之。適合所欠之數。 【 丹桂籍】
貸錢不還、或由力不能償、未必有心圖賴也。尚為馬以償之、可見人之財帛、不容妄取、取之生前、必使償之身後、冥冥中不啻有持籌而握算者、若為吏而倚勢欺公、非理橫索、較之貸錢不還者、喪心尤甚、業報更當何如、
包孝肅公之尹京也、初視事。吏抱文書以伺者盈庭。公徐命闔府門、令吏列坐階下、枚數之以次進、取所持案牘徧閱之。既閱、即遣出。數十人後、或雜積年舊牘其間、詰問辭窮。葢公素有嚴明之聲、吏用此以試、且困公。公悉峻治之、無所貸。自是吏莫敢弄以事、文書益簡矣。天府雖稱浩穰。然事之所以繁者、亦多吏所為。本朝稱治天府、以孝肅為最者、得省事之要故也。 【 卻掃編】
吏胥狡獪之技、歷來如此、然畢竟有何用處、徒自取罪戾而巳、
張詠在崇陽、一吏自庫中出、視其髩畔有一錢。詰之、乃庫中錢也。詠命杖之。吏勃然曰。一錢何足道、乃杖我耶。爾能杖我、不能斬我也。詠筆判云。一日一錢、千日千錢、繩鋸木斷。水滴石穿。自仗劍下階斬其首。申府自飭。崇陽人至今稱之。 【 宋史】
吏胥稍知律例、每以數未滿貫、罪不至死、肆志為之、不復顧忌、不知飲啄前定、點水難消、且貪壑無厭、積少成多、放利多怨、偶一發覺、刑禍竟不可測、此即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之意也、
包孝肅尹京、號為明察。有編民犯法、當杖脊。吏受賕、與之約曰。今見尹、必付我責狀。汝第呼號自辯、我與汝分此罪。汝決杖、我亦決杖。既而包引囚問畢。果付吏責狀。囚如吏言、分辯不已。吏大聲訶之曰、但受脊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謂其市權。捽吏於庭。杖之七十。特寬囚罪。止從杖坐、以抑吏勢。不知乃為所賣、卒如素約、小人為姦、固難防也。 【 夢溪筆談】
此計誠巧、但以捶楚而易錢財、細思終不直得、衙門中竟有以代杖為業者、傷父母遺體、博酒食醉飽之樂、下愚不為、奈何反以為得計也、
吉水猾吏、於令始至、輒誘民數百訟庭下、設變詐以動令。如此數日、令厭事則事常在吏矣。葛源攝令事。立訟者兩廡下、取其狀視。有如吏所為者、使自書所訟。不能書者、吏受之。往往不能如狀。窮之、輒曰、我不知為此、乃某吏教我所為也。悉捕劾致之法、訟故以少。 【 斷獄龜鑑】
為官者方慮事多、為吏者惟患事少、事少則官不能欺、難於弄權也、此種慣弊、至今人共見聞矣、雖極狡詐、究何益哉、
宋初、吏人皆士大夫子弟不能自立者、忍恥為之。犯罪許用蔭贖。 【 祖父作官、曾有恩蔭者、子孫為吏犯罪、准折贖也、】 吏有所恃、敢於為奸。天聖間、吏毋士安犯罪、用祖令孫蔭。詔特决之。仍詔今後吏人犯罪、並不用蔭。又諂吏人投募。責狀在身無蔭贖、方聽入役。苟吏可用蔭、則是仕宦不如為吏也。誘不肖子弟為惡。莫此為甚。禁之誠急務也。 【 燕翼貽謀錄】
祖宗之蔭、不能庇不肖之子孫、吏有出身名家者、當努力自愛、毌重辱其先也、
皇祐中、趙及判流內銓、始置闕亭。凡有州郡申到闕、即時榜出、以防賣闕。部吏每遇申到、匿而不告。州郡丁憂事故、有申部數年、而部中不曾榜示者。吏人公然評價。長貳郎官、為小官時、皆嘗由之、亦不暇問。太宗皇帝曰。倖門如鼠穴、不可不塞也。遂嚴禁之。 【 同上】
賣缺之弊、自昔有之、當綱紀肅清、自無所施其伎倆、凡起文出結、惟宜秉公速辦、以成人之功名、不得勒掯錢財、高下其手也、
中書五房吏、操例在手、惟顧金錢、去取任意。所欲與、即檢行之。所不欲、或匿例不見。韓魏公為相、令刪取五房例、及刑房斷例、除其冗謬不可用者、為綱目類次之、封謄謹掌。每用例、必自閱。自是人始知賞罰可否、一出宰相、五房吏不得高下其間。 【 智囊】
多立條例、原以防吏胥之奸、不知例愈多而用例愈巧、益左其奸耳、此種伎倆、千古一轍、故韓魏公釐定章程、而吏不能任情高下、孰謂清官難出猾吏手也、為官者固不可不知、而吏亦當深以為戒、
宋時經畧府承差某。奉檄辦公、止於驛舍。怒驛卒服事不恭、及去、以飼馬殘草投於井中、謂已無再過之期矣。未幾復奉差過此。時天暑渴甚、臨井汲飲。昔日殘草在內、不及細視、哽喉氣塞而死。 【 配命錄】
官司差人、狐假虎威、到處肆橫、以為排塲應如此、豈知顯報即在眼前耶、可異者、驛卒原無加害之心、而承差自作自受、何相報之巧也。
寇萊公為樞密院。王旦在中書、吏倒用印寇公即行懲責。後樞密吏亦倒用印、中書吏人亦欲王懲責、以報前怨。王公問眾吏曰、汝等且說他當初責爾等是否。眾吏曰、不是。公曰、既不是、豈可學他不是。陳鎰、王文、同為御史。每入院、陳或後至、主輒命鳴鼓、集諸道御史升揖。諸道與堂吏皆不服。一日陳先至、堂吏請擊鼓。陳曰、少待、豈可學他。王至愧甚、曰、吾自知氣質浮躁、不及陳公遠矣。 【 言行彙纂】
為吏者罔識大體、樂於有事、每因文移禮貌間、小有不平、輒聳動長官、展轉報復、及至嫌怨日積、傷僚友之和、悞國家之事、吏獨何所利於其間哉、觀二公之度量宏遠、以德服人、為吏者亦可以爽然失矣、
蘇渙知衡州時、耒陽民為盜所殺、而盜不獲。尉執一人指為盜。渙察而疑之、問所從得。曰、弓手見血衣草中、呼其儕視之、得某人以獻。渙曰、弓手見血衣、當自取之以為功、尚何呼它人。此必姦。訊之而服。 【 斷獄龜鑑】
奸徒作事瞞人、未有不自取敗露者、况人命乎、弓手殺人、棄其血衣、可謂巧於掩飾矣、不知呼儕同視意在嫁禍、寔巳自留破綻也、諺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巳莫為、願作弊嫁禍之胥役、常常三復此語、
眉山有人竊蘆菔根、而所持刄誤中主人。尉幸賞以刼聞、獄掾受賕掠成之。太守將慮囚、囚坐廡下泣涕、衣盡溼。參軍程仁霸適過之、知其冤。謂盜曰、汝冤盍自言、吾為直之。盜果稱冤。移獄於公。既直其事。而尉掾爭不已。竟殺盜。公坐逸囚罷歸。不及月、尉掾皆暴卒。後三十餘年、公晝日見盜拜庭下。曰、尉掾未伏、待公而决。前此地府欲召公暫對、我叩頭爭之曰、不可以我故驚公、是以至今。公壽盡今日、我為公荷擔而往。暫即生人天。子孫壽祿、朱紫滿門矣。公具以語家人、沐浴衣冠、就寢而卒。後子孫果壽至期頤、累世貴顯、而尉掾之子孫微矣。 【 東坡題跋】
程君一念慈悲、不但得享天年、而且澤流後裔、尉掾有心煆煉、非惟死不旋踵、而且子孫式微、善惡報應、彰明較著若此、閱之當為毛骨悚然、
元符中。宜春尉遣弓手三人、買雞豚於村墅。閱四十日不歸。三人妻訴於郡守。守責尉、尉紿曰、有盜已得其窟穴、遣三人往偵、久而不返、是殆斃於賊手。願自往捕。久之無以復命。適見四鄉民耕於野、從吏持二萬錢買之、使詐為盜。曰、他日案成、不過受杖數十耳。四人許諾、遂縛詣縣。送府、黃司理治之獄成、將擇日赴市。黃念四人無兇狀、詰得其寔、欲出之。郡守不允、強黃書押、四人遂死。越二日、有皁衣持梃、押縣吏二人、追院中二吏、同時四吏暴卒。又數日、攝令死。尉亦死。郡守越四十日、中風死。一日黃見四囚拜曰。某等枉死、上帝并欲逮公。某等感公意、哀求四十九日、始轉許三年。及期、黃果見四人復至、遂洞泄血痢而死。 【 監懲錄】
枉殺四人。而官吏之死者倍之。豈不可畏。世之捕役緝盜不獲。往往誣指平民以塞責。而主刑之吏。又從而文致其罪。皆難逃此種冤報也。
陳貫為三司副使、惡一胥狡猾、欲逐之。胥奉事彌謹、歲餘並無壞事、貫亦竟善待之。貫偶宴客、付錢令辦。胥明日携十歲女、賣於東華門。揚言曰陳副使請客、所需十未付一、今不得已賣此女也。因密結邏者、使聞於內。貫以此罷官。後胥惡死滅門。 【 感應篇注】
官知胥之狡猾、因無壞事、不加斥逐、竟善待之、其馭下也公而厚矣、宴客而發錢令辦、更非違法擾索之事、乃胥無隙可乘、即藉此而中傷官長、誠事出情理之外者也、觀其揚言曰、副使宴客、胥今賣女、最易駭人聽聞、計則巧而心寔險毒矣、宜其有滅門之禍也、
孫奮為扶風吏、剋取民財、遂至巨富。大將軍聞其富、索白珠十斛、紫金三千兩、不與。坐以叛逆、抄沒貲產。併逮家口、相繼滅絕。 【 同上】
吏以巧猾之才、憑官衙之勢、橫行鄉曲、剋剝小民、自謂惟我獨強、不知更有強於彼者、隨其後而鈔奪之、且并其家口而滅絕之、悖入悖出之理、章章如此、諺云、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可為猛省。
潤州一監征官、與務胥盜官錢、皆藏之胥。官約之曰、官滿、分以裝我。胥偽諾之。既代去、不與一錢。監征不敢索。悒悒渡揚子江。竟死於維揚。胥得全賄、遂富。告歸、買田宅。是年妻孕、如見監征褰帷而入、即誕子。甚慧。長喜讀書。使之就學、二十歲登第。胥大喜。盡鬻其產、挈家至京師。其子調官南下、已匱乏。至中途子病、罄所餘召醫、及維揚而死。胥無所歸、旅寓貧索無聊。亦死。 【 可談】
監征而盜官錢、此不義之物、務胥獨吞之、以為彼固無可奈何也、迨其人隱忍而死、益喜更無後患、可以安享終身矣、豈知子喪財盡、客死道途、與監征同一結果。吁。可畏哉。
常山吏魁徐信、主上真道會。有一道人贈以詩云。一方眼目共推尊。禍福無門卻有門。夜半忽傳人一語。明朝推背受皇恩。徐大刻之石。未幾詹峒作梗、諉其罪於徐、夜半省劄下、竟伏極刑。 【 癸辛雜識】
吏而曰魁、其恣肆橫行可知、一旦惡貫既盈、身遭奇禍、道人能預示之、而卒不能解免之也。雖陽為奉道、奚益哉。
廬陵法曹吏、嘗劾一僧致死、具獄上州。時妻女在家、方紉縫。忽見二青衣卒。手執文書。自廚中出。謂妻曰。語爾夫、無枉殺僧。遂出門去。妻女皆驚怪流汗。視其門。扃閉如故。吏歸、具言之。吏甚恐、明日將竊其案、已不及矣。竟殺僧。僧死之日、即與吏遇諸塗。吏旬日竟死。 【 廸吉錄】
天地間極惡之事、一有悔心、便可轉移、惟衙門中下筆如山、立案成鐵、縱有懺悔之心、而死者不可復生、豈能償其誣陷之罪、慎之慎之。
徐文獻公琰、元至元間、為陝西省郎中。有屬路申解到省、誤漏聖字。案吏指為不敬、議欲問罪。公改其牘云、照得來解內、第一行脫去第三字。今將元文隨此發下、可重別申來。時皆稱為厚德長者。 【 輟耕錄】
院司書吏、於各属申文、凡錢已到手者、雖有訛謬、必為掩飾照應、不然、則吹毛索瘢、無所不至、竟有挾官府以不得不駮之勢、不知適中其攫取之計也、遇徐公、則其計窮矣、吏亦何利而為此哉。
周景遠、為南臺御史。分治浙省。每日與朋友往復。其書吏不樂、似有舉剌之意。大書壁上曰。御史某日訪某人、某日某人來訪。御史見之、呼謂曰。我嘗又訪某人、汝乃失記、何也。第補書之。因復謂曰。人之所以讀書為士君子者。正欲為五常主張也。使我今日謝絕故舊。是為御史而無一常。寧不為御史、不可滅人理。吏赧服而退。 【 同上】
書吏舞弊作奸、懼不為官長所容、則窺伺長官陰私、以為挾制把持之計、奸蠹伎倆、往往如此、非必盡出於公也、御史本無所私、故不加譴怒、使之懷慙而退、至於親故往來、官塲原不能廢、倘有所干請、則豈能不為謝絕、此又居官者所宜知也、
胡鐸。為雲南布政使。庫有羨金數千兩。吏告云。無碍官帑。例得歸公。鐸曰。無碍於官、不有碍於民乎。叱之。 【 明外史】
官衙攫取非義、不曰無碍、則曰舊規、吏胥之聳動其官、以遂其染指、皆由於此、不知財物非從天降、不取於民、於何得之、不碍官則碍民二語、喚醒貪官污吏多矣。
王克敬、為兩浙鹽運使。溫州解鹽犯、以一婦人至。克敬大怒曰。豈有逮婦人行千百里外、與吏卒雜處者、污教甚矣。自今毌逮、著為律令。夫人生之禍多矣、刑獄為甚。刑獄之禍慘矣、妻孥為甚。苟能於此存心體察、則捶楚自不妄施、囹圄自無冤繫矣。 【 臣鑑錄】
罪人不孥、法中之仁也、兇惡捕快、往往以牽及婦女、飽圖詐索、更有私繫而污辱之者、最傷天理、試念已若犯罪、忍令辱及妻子乎、報應非遠、衙門中人、皆不可不常作是想也。
黃鑑、蘇州衛人。厥父善舞文。起滅詞訟、蕩人產業、為害不少。晚生鑑、登正統壬戌進士。以青年美才。獲寵眷為近侍。蘇人咸曰。父苦事刀筆而子若此、何天理耶。景泰間、寵渥益甚。後駕自北還、禁錮南宮。及復位、以舊恩待鑑。陞大理少卿。朝夕召見無期。一日上御內閣、露一本角、微風颺之。命取以觀、乃鑑所進禁錮疏。上歎曰、不意鑑之奸有是耶。亟召鑑至、擲此本視之、鑑連呼萬死。伏誅、遂滅族。吁、使鑑寵不及此、何能報之深耶。 【 廸吉錄】
大凡巧於害人者、天亦巧以報之、鑑父舞文害人、而鑑科甲顯仕、似乎便宜、不知鑑之首鼠兩端、即其父舞文之餘智也、自謂巧於固寵、不知卒以此滅族、禍以遲而彌烈、舞文之報、抑何巧耶、
戴月湖、南靖人。為書手。與儕假印勾攝、害人甚多。後發覺、其儕俱承伏充軍。月湖狡、不肯招、止問徒。死於驛中。一子行衢、少年能文。後忽狂酲窩盜。或告之官、官初猶不信。鄉里共証之、乃死於獄。無嗣。婦與盜通。流落街市為乞丐。眾共指其業報云。 【 同上】
請張為幻、造物最忌、忍刑不服、原属漏網、身雖末减、卒使其子若婦、墮落火坑、為世訕笑、悲夫、
陳霽巖、為楚中督學。初到任、江夏縣送文書千餘角。書辦先將照詳照驗、分為兩處。公夙聞前道有駮提文書。難以報完者。必乘後道初到時、賄嘱吏書、從照驗中混繳。公乃費半日功、將照驗文書、遂一親查。中有一件駮提該吏書者、混入其中、先暗記之。命書辦細查、戒勿草草。書辦受賄、竟以無弊對。公摘此一件而質之。重責問罪革役。後照驗文書、更不敢欺。 【 智囊】
吏胥慣計、無不於新舊任交代時、乘其倥偬、因而舞弊、一遇有心人、其弊立見、即或未即查察、而事久未有不破者、一事偽而百事皆為可疑、何苦以身試法哉、
施汴、廬州人。為營田吏。恃勢奪民田數十頃。其主退為耕夫、不能自理。數年、汴卒。其田主家生一牛、腹有白毛、方數寸。既長、稍斑駮。不逾年。生施汴二字、點畫無缺。道士邵修嘿親見之。 【 廸吉錄】
此與貸錢吏之為馬、劉自然之為驢、報應相同、天道昭彰、有債必還、有冤必報、身在公門者、當知世間無可佔之便宜也、鄉前輩卿季兌先生、為余言灌陽縣有某、被一衙蠹陰謀詐害、至於妻鬻子賣、田產均為所有、某猶羈囹圄中、後漸知蠹之為謀、中心飲恨、常在獄中歎曰、吾此生不能報怨、蠹亦垂老死、誓當變蛇入其塜中、吮其腦以洩此忿耳、獄卒問得其故、為之惻然、因與蠹交好、乃言於蠹、蠹遂懊悔、一日持酒肉入獄、與某飲、某既積怒、又恐其設害、不敢近、蠹再三告以懊悔之故、且言爾田地現在、願即給還、子為代贖、妻可另娶、某初不之信、蠹於獄神前立誓、許為立劵、獄卒從旁勸之、其怒氣頓舒、遂彼此暢飲、某大醉而嘔、有黑蟲長半寸、其形如蛇、蠹益悔悟、遂設法保之出獄、一切悉如前約、兩人竟保全無害云、然則輪廻生死、雖属佛家常談、而積怨既深、累世莫解、冤冤相報、亦事理之所必至、錄中頗採及輪廻之說、正以見胥吏作惡積怨之報、不於其生前、必於其身後耳。
秀州書吏陸某、有囚當杖、受勢家厚賂、陰誘官坐重法死。囚魂常隨陸不去。每陰雨、囚輒前立。陸曰。汝且去、我自來。不數月、嘔血死。 【 感應事實】
原情定罪、出入輕重、絲毫不可假借、自奸吏受勢家厚賂、便能增飾情罪、使當杖者竟至論死、官且為其所用、手段可謂高強矣、及至冤鬼相隨、竟唯唯聽命、平日巧猾伎倆、至此獨無所用、豈非天奪其魄耶、試問所得之錢、至今尚能享受否也、臨桂山峽邨、有李某、窺鄰人有買猪錢八百文、鄰人扃門外出、李入竊其錢、有幼子用床驚覺、李遂殺之、携錢遠颺、窮日夜行、不過二三十里、常覺幼子尾其後、抵飯店、店主具兩人食、詰之、則云適見進店、有一小子相隨、何以不見、次日又行、覺滿目昏沉、不能遠去、自知冤魂不散、不得已轉回、邨眾執以送官、一訊立承、竟抵罪、此事余所親見者、然則冤鬼相隨不去、前立索命、事理之所必有、未可以為幻也。
米信夫、浙西人。為縣吏。柔狡譁捷。里有大家兄弟二人、以父死紛爭。因唆其弟以訟其兄。結合官吏、破其家而有之。兄弟抑欝而死。米繇是富厚者二十餘年。至元戊寅、遭謀逆訟、牽連到邑。見吏儼如其弟、抑令招承。罄其貲沒焉。忿而訟吏於府、見府吏儼如其兄、抑令招承。與其妻女子息八人、俱死於獄。 【 廸吉錄】
公門中人、往往遇事生波、樂於與訟、但求飽巳之欲、豈知人之傷骨肉、破身家、而巳亦不免於奇禍也、凡見爭搆、不行解勸、及拖延不結、故留訟端者、皆當以此類推。
夏原吉、為刑部尚書時、一吏持精微文書請押。因風吹、為墨所污。吏懼、肉袒待罪。公曰、風也、汝何與焉。爾起。次日早朝畢、至便殿、見帝請罪。曰、臣昨不謹、墨污精微文書。上命易之。公退、吏猶懼甚。公於懷中出所易者。吏大感悅。 【 配命錄】
墨污精微文書、其事似大、然畢竟過出無心、夏公是以寬之、即不遇夏公、不免受責、亦自無大惡、倘若納賄舞文、雖事較小、夏公亦未必寬也、身在公門、無心之過、原不能無、有心之惡、切不可有、擇禍莫若輕、觀過斯知仁、為吏者可以知所自處矣。
王文成公守仁、仕刑曹、典提牢廳事。往時獄吏、相沿取囚飯餘豢豕。豕肥、則屠之分食。先生覩之惻然、恚曰。夫囚以罪繫者、給糧飯之、此朝廷好生浩蕩恩也。若曹乃取以豢豕、是率獸食人食矣。如朝廷德意何。欲督過之。羣吏跪伏請寬、且諉曰、此相沿例也、亦堂卿所知。先生即日白堂卿、堂卿是其議。先生遂令屠豕、割以分給諸囚。獄吏到今、不復豢豕云。 【 近古錄】
陽明先生、每以良心提醒人、以飯囚者飯豕、此良心上過不去之事也、推此則剋扣囚糧、自肥身家者、其罪更甚、此心不可一刻安矣。
史桂芳、為兩浙運使、於錢糧入不增毫末、出不减毫末吏曰、從來無此舊規。公曰、有甚舊規。此心不可欺處、即舊規也。 【 史公年譜】
自來剝民奉上之事、無不以舊規為名、官府有意釐剔、而吏胥必以舊規為解、故官吏之營私染指、無不從此二字生發也、不問舊規而問此心、其何說之辭、吏至此計亦窮矣。
正德間、陳良謨與同年數人、公車北上。至王家營渡口、陳之家僮、與土人爭毆。陳薄責家僮、婉諭土人。座中一同年某、忽怒罵曰、咄、爾何人。敢集多人、上官船行刼、反誣我家人毆爾耶。縛而撻之。其人叩頭乞饒、乃放去。在座稱其才能。某亦揚揚得意、語陳曰、兄何迂哉。今之為官者、才能智略耳。天理二字、卻用不著陳憮然不答。某後為紹興推官、以浮躁削職、疽發背死。 【 配命錄】
此人所為、即訟棍伎倆也、今之託身胥吏者、往往類此、且謂不如此、則與鄉愚等、不見衙門手冊、故事入、衙門、幾無公道、良善何以安生耶。
嘉靖間、錢塘陸姓為郡吏、毛經厯愛重之。陸有女、經歷有子、約為婚。未幾經歷提問、落魄歸時、欲娶女以行。而陸妻變討、覓他女代之、經歷不知也。既歸、而其子學日進、取科第、官至操江都院。移檄郡中取陸。陸驚喜且懼。及至、操都偶他出、先入見夫人。夫人曰、我父切莫提前事。陸惶恐曰、何敢言、全賴夫人看顧也。操院歸、禮意甚渥。贈三百金送回、且曰後尚有所遺。歸而陸之親女至。陸對所饋金、澘然淚下曰、悲汝命薄耳。女亦悲不自勝。鬱鬱而亡。陸亦繼亡。後有復來贈金者、竟以無人而返。夫興衰靡定、豈可遽以眼前論人。方陸易女時、為避其衰、孰知乃避其興乎。 【 言行彙纂】
經厯、命官也、而與郡吏聯姻、其於郡吏、亦云厚矣、孰知郡吏尚欲負之、則此吏平昔之貪財勢而忘道義、已槩可見、其父欺心、其女自然薄命、即理即數、萬事都如此也。
孫一謙、為南部司獄。舊例重囚米日一升、率為獄卒攘去。又散時強弱不均、至有不得食者。囚初入獄、獄卒驅穢地。索錢不得、不與燥地、不通飲食。一謙嚴禁之。自定一秤、秤米計飯。日以卯巳時、持秤按籍、以次分給、其食甚均。見囚衣敝、時為澣補。獄卒無敢橫索一錢者。 【 臣鑑錄】
銀鐺犴狴間、何等慘况、不加矜恤、而復刻削為利、肆其欺陵、殘忍極矣、孫君一一經理、遽使地獄化為福堂、彼禁卒因此不能橫索一錢、似乎失卻便益、少造許多罪孽、其得便益也多矣。
萬厯間一馮姓者、為選司胥役。以奸弊得重賄、為大冡宰所知、參送刑部究擬。時選君以體面不雅、思力救之。馮猶未知、乃私自籌曰。必牽引本官、則問官有所碍、而大冡宰亦不得不從寬。乃供曰、賄所以進選君、某不過說事過錢人也。問官疑或有此、以語選君。選君怒、令從公嚴鞫之。幣賄果馮自得、妄扯本官以圖脫漏也。竟擬重刑。 【 感應篇注】
馮吏牽引本官、使鞫者投鼠忌器、有不得不寬之勢、計亦巧矣、乃反增其罪、竟擬重刑、非有鬼神顛倒其間、由其良心巳壞、自入陷阱也、吏苟事事不昧良心、必不致身扞法網、即不幸而獲罪、亦必有可生之機耳。
永福縣吏薛某、專工嚇詐。虛捏狀詞、能飾無理為有理。以此致富。一日延道士鄭法林醮。鄭伏而起曰。上帝批家付火司、人付水司。巳而家產罄燼。薛渡江溺死。子以盜敗。女為娼。 【 感應事實】
工於嚇詐、又能飾無理為有理、其人心思必巧、文筆尚通者也、乃不用以彰明公道、而用於詐捏狀詞、才足濟惡、遂致上干天怒、備極慘報、向使其天資愚魯、或不充胥吏、其積惡召禍、當不至如是之甚也、故吏之聰明有才者、尤不可以不慎。
池州邵道、充郡皂隸。索取財物。滿意則喜。不滿意則拳毆之。官命行杖、極力施刑。斃杖下者、不可勝數。後得異病、手足窘束、遍體腫决、如板痕糜爛、痛不可言。因自呼曰。善惡終有報。橋南看邵道。卒至皮肉俱盡、僅餘骨在。 【 人生必讀書】
衙門行杖之皂隸、視杖下之血肉淋漓、幾同土石、若非自遭異病、遍體糜爛、不足以動其痛楚之心、天以此顯報、即以此示警也、惜乎悔已晚矣。
沙縣舊官弊政、立宰牛稅。壽州進士方震孺為沙縣令、吏某以此銀進。方問故。吏曰。每殺一牛、入稅若干。總計所得稅、歲不下千金。方愀然曰、吾何以千萬物命、換千金稅耶。吏復以衙門成例巳久、去此則宰牛無所稽考、不便更張為言。方怒、將吏重杖。并下令永禁如律。久之、牙儈以牛病且死告。方勿與深求、苐令埋之。由是沙之牛、得全活者甚多。 【 同上】
衙門有一種陋規、即吏胥有一種染指、遇有慾之官、則以本衙出息為言、遇無慾之官、則又以不便更張為言、其實無非為自巳染指起見、舊官設此、皆若輩慫恿成之、此所以謂之猾吏也、夫民間宰牛、官不查禁、及欲收稅、名曰稽查、實為之主持、令其肆殺耳、杖其吏而革其稅、猾吏之計、無可施矣。
章該居宅弘麗、因缺用典張吏金。張厚遺牙儈、換作絕劵。後該益窘、請求絕。出劵視之、乃巳絕矣。有牙儈押証。該仰天歎息。張父子同日失音死。 【 感應事實】
張為吏書、偽作絕劵、押証分明、是以章該有口不能分辨、但飲恨於心而巳、而吏之父子、同日失音而死、其欲言而不能、與含冤者無異、天之示警、何其深切哉
徐某富而狡、心涎一里隣房屋。隣饒不肯售。乃令人誘其子賭蕩、遂至傾家。竟鬻屋於徐。後三子五孫俱病、夢其祖告曰、比隣某為祟也。徐懼、向城隍禳。有一丐者、立廟中大言曰、夜間殿旁、見有人訴徐某誘其子蕩產。丐者亦不知設醮即徐某也、徐聞益懼、歸而暴卒。 【 同上】
所欲圖者屋也、與其人原無仇怨、乃因其家富饒、遂誘其子賭蕩、使有不得不鬻之勢、及屋巳售、而其家蕩然無餘、父子不能相保可知矣、此與佔房屋而無害於人者不同、故其獲報、至於子孫祟病、身亦暴亡、此種陰險、豈祈禳可免耶、愚亦甚矣、吏之因事陷害、破人身家、大抵如此。
青浦郊外有一貧民、賣得布銀二兩四錢。中路遺失、被同行一金姓拾得。金姓為青浦縣差、貧民苦求不還。金反以催粮銀在身為名、將貧民毒毆。貧民失銀、闔家生計無出。徑住城隍廟哭訴神前。其夜金姓隣人、俱聞金家有鎖鍊聲。明晨。金不啟門、隣人視之、金已跪床下死矣。原銀猶在床側也。 【 丹桂籍】
拾金不還、人情多有、惟其身為縣差、可以催糧銀為名、遂爾肆其毒毆、謂非此無以見縣差之威、豈知適所以厚其毒而速之死耶、噫、二兩四錢、為數有限、而在貧民、已為一家性命所關、失而受毆、不敢訴官、而哭訴神前、情廹極矣、試觀匍匐公庭者、類多奇窮極苦之人、我以為所得無幾、而已絕貧民一家生計者、豈少耶。
廣東小吏丁宗臣、賦性刻薄。見人貧窮、則非誚之。見人急難、更傾陷之。生平所為、毫無善行可稱。五子、一聾、一跛、一瞎、一癱、一兩手反背、飲食需人。親戚朋友、見宗臣皆以為不祥、不與為禮。晚年罷職、益困悴、乞丐而死。 【 配命錄】
此種性行、在鄉里愚民、尚足為害、身充小吏、尤易肆惡、五子皆殘疾、何相報之顯而速也、今官衙中如此行徑之胥役、恐亦不少、烏得與之一說此等報應、以警其後也。
有一鄉愚、悞買賊衣、被捕擒獲。帶至古廟、弔打備施。哀告曰、我實不是賊。現有城中某、係我至戚、喚來可問也。捕喚某識認。某見賊情、恐有連累、堅不認親。鄉愚被拷而死。某至家、即見披髮流血之鬼、呼號索命。曰、爾吝一言、見死不救、爾豈能免乎。我已告准閻羅、與諸捕共質地下矣。某暴卒。 【 同上】
止於懼累、不肯相救耳、尚且立遭冤報、甚矣害命之禍、速而且慘也、彼惡捕者、手斃良民、其刑禍不延及子孫不止。
湖廣盛某、為縣刑吏。素性險惡、人號黑心家富、欲造堂樓。苦地窄、與隣張姓言、不允。盛密令大盜扳張、張不能辯而死於獄。妻竟以地售之。樓成、得一子、六歲尚不能言。一日盛在樓中。其子匍匐而至。盛曰、吾為子孫計、故設此謀。今爾如此愚蠢、奈何。其子忽厲聲作色曰。爾何苦如此、吾非張某耶。爾以無辜殺我、謀我之地、我來此、正圖報耳。盛大驚倒地、七孔流血而死。其子費盡財產、亦死。 【 丹桂籍】
身在官衙、執掌刑獄、唆盜扳人、何啻順風之呼、未幾而被誣者以死、佔地既得、樓亦遂成、就目前而論、可謂求得謀遂、豈知其所以報之者、即在膝前之子也、世之豪猾致富、而其子蕩費不能守者、焉知非讐人之索債耶。
祝期生有口才。專一顛倒是非。尤好言人短處。雖端人正士、亦曲加詆毀、必敗其名而後巳。晚年忽病舌黃。發時必須刀剌、血出升餘乃止。一歲常發五六次。哀號痛苦、寢食俱廢、血枯而死。葬後、尸為羣犬所食。 【 配命錄】
有口才而顛倒是非、好言人短、詆毀正人、至自剌其舌、血枯而死、相報亦云巧矣、可畏哉。
山東莒城馬長史、自恃有才、作惡多端。一日有星隕於其家、光彩燁然、久之乃變為石。自是無日無訟獄口舌疾病等事。逾年。長史歿、家人離散。房產積蓄、蕩然一空。其石周圍數尺、色微紫、有紋如字、至今尚存。 【 同上】
有濟惡之才、而又身為長史、故能作惡多端、星隕化石、□氣致異、不祥孰甚焉。
宜興染坊孀婦陳氏、有姿容。木商洪敬、誘餌百端、終不可犯。夜將數木擲其家、明日以盜聞於官。又賄胥吏繫累窘辱、以冀其從。婦家焚香慟訴、未幾商入山販木、叢柯中突出黑虎、嚙商死。 【 同上】
此何等事也、亦肯受賄、為其窘辱、見公門胥吏、無不可要之錢也、欲以長養子孫、斷無此理。
張奉素習刀筆。尤工剝民之術。凡官長至、輒教之虐取民財。官有其三、七歸於巳。廵按唐公捕之、以計逃去。時四野無雲、忽為暴雷擊死、五臟如刳。 【 丹桂籍】
胥吏剝民之術、惟願官之多慾而尚刻、一中其計、予取予求、無不如志矣、上司縱有訪聞、官必巧為掩護、黠吏之藏身甚固也、抑知王法可逃、天誅必不能貸乎。
歸安陸居貞隅、令江右大庾。庾有府吏、寵於太守。其父曾充隸、前令竟延作鄉飲介賓。公至、召隸、且令穿鄉飲巾服來。至、剝其巾服入庫。笞二十遣之。此時太守尚在郡也。自是郡邑鄉飲。嚴肅、不敢濫赴。 【 近古錄】
盛典濫邀、求榮反辱、即使官長姑容、難免鄉閭恥笑、何如力行善事、積福於子孫、將不求榮而榮自至、有過於巾服者歟。
金忠於人有片善、必稱之。雖素與公異者、其人有他善。未嘗不稱也。一里人為吏、數窘辱公。及公為尚書、其人以吏滿來京師、懼不為容。公薦用之。或曰、彼不與公有憾乎。曰、顧其才可用、奈何以私故掩人之長。【 言行彙纂】
金公之公而且厚如此、平時决無非理過情之舉、為吏者奈何輒窘辱之也、大抵吏胥狐假虎威、不分貴賤善惡、槩以盛氣凌人、視為地位固然、恬不知非、不但斂怨非宜、其薄惡亦太甚矣、閱此能不憬然。
保靖州楊大、王周、錢火兒、三人。同一騃懦漢、避雨崖下。俄而虎至前、三人共推騃懦漢出、以當虎。不意崖忽崩、虎驚而去。騃懦漢反得免害、而三人俱被壓死。 【 丹桂籍】
衙門中便宜之事、巧猾者踞為已有、至於勞苦之事、騃懦者當之、而巧猾者最善狡脫、然利即害之所伏、究竟巧猾之得禍、更甚於騃懦、避虎之喻、何其切也。
建州吏林達、屢侵人所有。里中有葬父者。築墳一區、風水最吉。達造偽劵、稱其父未死時、將此墳賣我。遂以巳父遷葬其中。里人爭之不得。葬畢、達夢其父曰。福田在心、不在風水上。安有偽冒欺人、奪人所葬、而享福利者。今反因此絕嗣矣。達與闔家俱病死。 【 同上】
偽冒佔地、里人爭之不得、無非以林達倚恃官衙、善於舞弊之故、達方自以為得力於吏胥、鄉人亦豔羡吏胥之有勢、不知此正厚其毒、以待其自取絕滅也、向使告爭理屈、不過佔葬不遂而止、何至於此耶、倚官勢而盜葬者、可以省矣。
盧紘任江南糧道。偶臥病、適属邑解銀二百四十兩、暫付管糧吏張瑞昌收。隨奉遣他往。比歸則銀失矣。詢守宅人、皆謂嘗啟戶而入者、張僕吳勤也。獨臥於戶側者、曹僕陳美也。付捕快拷訊、俱不承。張訴之於城隍、及南莊五僊。一日同房吏曹璘方伏枕、忽厲聲曰、呼瑞昌來。張至、謂曰。銀是曹璘僕陸賢盜去。欲以授伊父、以百兩置大門內僻處。適璘父出、賢倉皇卻走。時有菜傭吳茂、歇涼戶外。竊窺、乘間挈以歸。詎意非其所有、甫至家、母暴卒、子復痘殤。未幾。茂亦疫死。總以取不義之財、故死亡相繼也。其五十兩一封、被竊見者分散、巳不可追。其九十兩、今在樓下床底。陸賢盜銀、曹璘不知。即張瑞昌失銀。亦因前世欠伊銀一百二十兩。今失去一百五十兩、多三十兩。俱令瑞昌擔承。若再追賠、恐冤冤相報、無巳時矣。曹醒不知所云。眾挾曹歸、索之床下、果然。 【 四照堂集】
觀此知取非其有、殃禍立至也、前生欠負、絲毫必償也、人間曖昧之事、官雖不知、神則鑒察也、一事而可以為三戒焉、作吏者以此類推、則欺人之事弗為、而妄取之心可息矣。
在官法戒錄
附錄:
陳宏謀字汝咨臨桂人雍正甲辰進士由翰林厯官中外凡厯巡撫者十有三任以總督兼巡撫者四任入為吏部尚書乾隆三十六年以東閣大學士予告歸卒于道贈太子大傅賜諡文恭入賢良祠宏謀内行敦篤奉職勤慎少有過失所在視官如家愛民如子興利救弊知即為之在鄉奏免粤省勸懇浮粮捐設臨桂學(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總志之屬·大清一統志卷三百五十六)